“……也失败了吗。”黑暗的房间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他的面前——或者说整个房间里也只有一个放着棋盘的桌子，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没有人陪他下棋，他也不嫌枯燥，只是垂下头仔细地看着棋局。他坐的地方恰好在阴影处，也看不清面容。
半晌他伸出食指一推，小丑的棋子倒下。
棋局中只剩下对面的小丑了。
“真是个废物啊。”他低低地叹息道。
*
于盏临再次醒来时，总算是没有露宿野外了，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睁开眼，看见的却是熟悉的装修，熟悉的布置，熟悉的房间。
恍如隔世。
他愣愣地坐起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打量了一下四周。
他……是在家没错。
他回来了？于盏临在想到这一可能性的时候，心中竟然没有原本以为会有的狂喜，而是只剩下了茫然与平静。
是真的回来了，还是在做梦？
到底是他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还是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才是梦？
于盏临的大脑一片混沌，即便确认每个细节都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还是怀疑这一切的真实度。
他就像是被设定了固定程序的精密机器，即便还没有回过神来，却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回到了熟悉的环境后，身体也知道该如何运作——像往常一样，刷牙洗漱，洗了个澡换身衣服，拿上公文包准备出门上班。
这就是社畜的本能。
他朝着自己工作的大学走过去，连车都忘了开，所幸出门早，距离也不太远，没走多久就到了，他依旧是凭着本能刷卡进了校园，有认识他的学生跟他打招呼：“老师早上好！”
于盏临下意识地颔首，微笑道：“Good morning.”
所幸学生并没有太在意，纳闷着于教授怎么突然用英文讲话了，也回了了一句‘good morning’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懵住了。
现在已经不是在美国了，而是在他的祖国。
对话最常用的语言当然也不再是英语，而是中文。
于盏临略显干涩地低声道：“回家了……”
明明才离开这个世界没有多久，他却真的感觉已经隔了许多年，听见母语都会产生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如果只是正常的出去旅游倒可能不会有这么深重的感触，可他是被迫穿越，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那种，一旦回来就觉得安心了许多。
至少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于盏临看过了今天的课表，他早上是有课的，不过是在三四节，对于现在来说时间有些早——但实际上也并不早，他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这么久，虽然不至于把自己几十年的所学忘掉，但重新熟悉一下课程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他也没有备课，讲是有的讲，也得提前把知识全部转化为学生能够听得懂的内容。
他现在要做的也只是整理那些他早就熟记于心的知识，而不用费尽心思去打听案件亦或是推理。
真好啊……于盏临舒适地眯了眯眼睛。
他回到了办公室，路上正巧碰见其他的老师，她一脸惊奇道：“于教授？你请假回来啦？”
请假？
于盏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他离开后的时间也不是停止流转的。
他只记得大概的月份，却很难记得自己离开前的具体日期了。
于盏临不知道到底是谁给自己请的假，也不知道所谓的请假到底请了多久，只能含糊地笑了一下，说：“对啊。”
他带着满腔疑惑回到了办公室，习惯性的想要打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之前准备好的课案，却看见其中夹了一张纸条。
是一张学校规制请假条的备份，上面写清楚了他的请假时间和请假原因。
而且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都刚好对上了。开始时间他不能确定，但结束时间的的确确就是今天。
于盏临捏着这张请假条，表情晦涩，最终却还是把它好好的对折收入了钱包里。
问题太多了。
是谁帮他请的假？怎么能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的？为什么又要把这张请假条夹在这里？
会把请假条夹在这里，说明对方也很了解他的行为习惯，有些人是几乎不会动用到抽屉的，他却是一坐下第一时间就是开抽屉。
即便回到了自己本来的世界，他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身边极有可能就埋藏着不逊于汉尼拔、小丑的危险，让他感觉到……疲惫。
没有恐惧，没有惊慌，甚至没有震怒。
只有疲惫而已。
熟悉的听了至少有几年的音乐铃声响起，于盏临回神，发现是他们已经下课了，便慢吞吞地走向了要上课的教室。
之前他请假的时候应该是代课老师帮他上的吧？也不知道上到哪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倒是不必忧心自己不记得学习进度了。
这样的生活真是久违的平静……
他推开教室的门，看见一个外国长相的削瘦男人，个子和于盏临差不多高，面容略有些苍白。
他站在讲台的边缘处，时不时瞥一眼门口，显然是在等于盏临的。
这应该就是代课老师了吧？是有什么事想跟他交代吗？
于盏临挂上和善的微笑，上前问好：“你好。”
对方见到他来了之后，嘴角不易被注意到的微微勾起，很快又露出了十分热情地笑：“你好，你就是于嘉林先生了吧？”
他说的是中文，听起来却并没有太多口音上的毛病，只除了喊他名字的时候。看来学生们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折磨——一直听方言讲课，上课的体验也会很差劲的。
在现实里也被称呼为‘嘉林’让于盏临下意识的不喜，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他只是微笑地客套道：“是的，我是于盏临，你是这段时间的代课老师吗？真是辛苦你了。”
他觉得自己今后也不会和他产生联系了，就没有问对方的姓氏。
代课费是要给的，但这要不然就是学校报销，要不然就是于盏临给那个找来他的中介人，怎么也轮不到他们直接交易。
“不辛苦不辛苦，这些学生都很聪明。”男人摆了摆手谦虚道。
于盏临点了点头，又瞟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数字重——动作十分刻意，只要有点情商的都知道他现在是不想再耽误时间，想赶紧进入上课阶段了。
距离课间结束也刚好只剩几十秒钟，男人很有眼色地点了点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上课了，请问我可以旁听吗？”
于盏临：……行吧。
他假笑着应付，男人也转身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被选中和他同桌的男同学原本正拿着手机摸鱼，突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而且还是前几天一直给他们代课的教授，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收起了手机。
于盏临心里觉得好笑，但还是恢复了严肃的表情，用食指关节扣了扣黑板。
恰巧上课铃也响起，没人再窃窃私语。
他随意问了一下进度，又跟看到他回来显得格外兴奋的学生客套了几句，就接上进度讲了起来——幸好总体课案他早在开课之前就备好了，现在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在快要下课时，于盏临收拾了东西和水杯准备回去时，男人却很快又追了上来。
“莫里亚蒂教授，你以后不来了是吗？”有学生问他。
男人略显不耐烦，但转过头的时候还是收敛了表情，温和道：“对，毕竟我只是代课而已。”
学生有点遗憾地长长感叹一声：“诶——”
但学生也还算接受良好，于盏临同样也是很受欢迎的老师。
“能成为嘉林老师的学生，是你们的荣幸呀。”他意味深长道：“嘉林老师如此优秀，跟着嘉林老师你们能学到更多……课外，可能你们一辈子都学不到的知识。”
于盏临还没来得及走远，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过奖了过奖了。”他假笑道。
学校从哪找来这么个擅长彩虹屁的英国佬？姓什么来着？莫里亚蒂？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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