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姐姐妹妹

    她的面色冷下来,“既李姐姐如此说了,我便给她个面子,我们都是这苏州城里的闺秀,平日里不说关系极好也是相互熟识的,今日你对我如此也就罢了,若假以时日到了夫家还是这么心直口快,希望你夫家也能如此不计较。”

    她打蛇打七寸,此话一出,刘娟的脸色刷的白了,眼中也带着止不住的愠色,她前两个月才说了亲,是扬州城里一个县令的儿子,这一亲事定下前也出了一些波折,这原因便出在刘娟身上。

    她因着那一张嘴得罪了不少人,杭州县令在给他儿子定亲前派人来打听刘娟,这一打听就打听出事来了,苏州城里都说这刘大小姐刘娟嘴巴利,不是个好相与的,杭州那边听了就想打消这个念头,最终还是刘家派族里老一辈的去了趟杭州,这亲事才算定下来。

    刘娟的妹妹刘妍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李霜微微僵了僵,轻咳一声道,“既洛滢妹妹不计较,那此事就算揭示过去了,刘娟妹妹以后也改改性子吧。”

    她此话一出,刘娟的脸色又白了一瞬,李霜的秀眉也紧紧的皱着,杜洛滢都如此说了,她再包庇下去就太明显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先委屈刘娟了。

    最终刘娟被她的妹妹刘妍劝下去了,李霜尴尬了一会子又恢复了她惯常的样子,跟身边的小姐妹亲切的说起话来。

    杜洛滢也被张紫桐拉下去了,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小亭子,张紫桐还未坐下便忍不住道,“洛滢妹妹,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我去过你府中不少次,你家的后花园子里有十几盆绿菊呢,李霜家里才几盆就在你跟前炫耀了,还有那个刘娟,说话阴阳怪气的,妹妹刚才怼的可真好,现在刘娟还不知在哪个角落里哭呢!”

    杜洛滢看着她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眉眼间不自觉的染了些笑意,“我不让你说,也是有着我自己的考量的,紫桐姐姐你仔细想想,若我说府中也有些绿菊,虽能打了李霜的脸,却也变相承认了大红大紫的花儿确实俗气,那些花是娘摆的,这样一来,不是把娘的品味往地上踩吗?而且说实话,妹妹我也是极爱牡丹芍药这些花的,红艳艳的,不比那些清雅的梅啊,莲啊强?”

    待她说完,张紫桐才算明白她的用意,“还是洛滢妹妹想的周到,刚才是我鲁莽了。”

    杜洛滢却摇头,“姐姐护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姐姐。”

    两人躲了一会子懒,复又相携走向花厅,厅内,李霜正和她的小姐妹们有说有笑的,见到杜洛滢两人来了,她的身子微不可查的僵了僵。

    李霜虽有些心机,也会掩饰心底的情绪,但她毕竟年纪不甚大,刚才被杜洛滢下了脸子后,这会子虽面色自然些了,却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同杜洛滢搭话,这会子见她来了,她也没起身去招呼她,只僵了僵身子复又和身边的小姐妹闲聊起来。

    杜洛滢拉着张紫桐找了两个石凳坐下来,这赏菊宴也快要结束了,再坐上一会子,便能回府了。两人正低着头说说笑笑的,冷不丁头顶传来一声悦耳的娇笑,“姐姐,你在这儿呢!”

    杜洛滢抬眉去看,来人正是她叔祖父家的孙女杜洛微和杜洛欢,她祖父这辈子只有她爹这一个儿子,所以她也没有叔叔伯伯什么的,只叔祖父家中有几个叔伯和堂哥堂妹,只不过关系略远些。

    她叔祖父与她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她祖父是嫡出,叔祖父是庶出,自多年前分家后,两家的关系便渐渐的远了,只逢年过节时有些来往。

    说话的这位是杜洛欢,她比杜洛微年纪稍小些,这会子她亲切的挽着杜洛滢的手臂,“姐姐来了也不去找我们,真是害的我们好找。”

    杜洛滢看着两人紧紧挽在一起的手臂,面上虽没什么别的神色,心里却有些不耐烦,她这两个堂妹总是如此,明明和她的关系一般,却总在外面表现出一副和她很亲密的样子。

    早年间杜洛微和杜洛欢年纪还小,看事情也较为浅显,两人因着嫉妒杜洛滢每日吃穿都是上佳,一家人还都宠着疼着,便忍不住给杜洛滢使了几回绊子,虽最后未成功,杜洛滢也“回敬”回去了,但几人却因此结下了梁子,对于这两个堂妹,这些年她也只维持了表面的交情罢了。

    但近两年,两人不知是被提点了还是怎样,每每在外面遇到都要过来和她装姐妹情深,只是杜洛滢每次都不买账,两人的惺惺作态并未换取多少成效罢了。

    她不动声色的挣开手臂,淡笑道,“这次来李知府府邸是赏菊来了,妹妹们和该好好观赏菊花才是。”做什么又过来找她。

    她这话虽没明说,却也暗暗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果然,杜洛微和杜洛欢听罢脸色都白了白,杜洛微比杜洛欢年长,心机也比她深些,她拧了拧帕子,面上做出一副欲哭欲泣的样子,“妹妹们只是想过来和姐姐说说话罢了,姐姐为何这样拿话打发我们,姐姐若是不喜,妹妹们这就走便是了。”她是想用哭逼杜洛滢就范,现在可是在知府府邸,她这个堂姐估摸着也不想闹大吧。

    现下正值九月,花厅内凉风习习,杜洛滢额前的碎发被微风吹起,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听罢她略一颔首,“妹妹们随意便是。”

    她们怎么样,又和她有什么相干。

    杜洛微和杜洛欢的脸色又白了一瞬,两人没想到杜洛滢竟这样不给她们面子,这会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氛僵持起来,两方都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妹妹们在闲聊什么呢?”李霜和她的一众小姐妹们不知何时过来了,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几人的神色,心里便有了打算。

    “我看洛微和洛欢妹妹神色有些不好看,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她被刘娟连累丢了脸面,现下正是找回场子的好时机。

    杜洛滢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就知道李霜过来定然是有目的地,原来是想替杜洛微和杜洛欢撑腰来了,只是,就不知这两姐妹领不领她的情了。

    杜洛欢听了刚要开口,就被杜洛微扯住了袖子,她面上挂着淡笑,“几位姐姐好。”打了招呼后,她复又看向李霜,“李姐姐莫不是看错了,我与妹妹正与洛滢姐姐说笑呢,怎会神色不好看?”

    她们这一脉是庶出,平日里都要靠着杜府过活,她又怎会让外人钻了空子,更何况,她们还要在外面和杜洛滢扮演姐妹情深呢,这时候自然不会自掘死路。

    杜府虽是商户,却是太/祖皇帝亲封的皇商,身份地位自是不用说,众人们看她们和杜洛滢关系好,自然也不会小瞧了她们的。

    李霜闻言脸上僵了僵,“是吗?那是姐姐看错了。”

    张紫桐的身子一抖一抖的,杜洛滢不用看便知她是在憋笑,刘娟的妹妹刘妍这会子也跟过来了,她看李霜被下了脸子,主动转移话题道,“李姐姐头上的蓝宝石簪子真是好看,这是珍宝阁新出的式样吧,听说这一式样就出了五支,可真是难抢的很呢!”

    她这话果然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李霜僵硬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她摸了摸发髻上的蓝宝石簪子,语气不无炫耀的说道,“这一式样共有五支呢,我得了一支也不算稀罕。”

    刘妍看这话果然奏效,复又再接再厉道,“李姐姐莫要谦虚,杜姐姐平日里的首饰簪子都不戴重样的,怎么这次竟也没买上一支?”这刘妍的段位明显比她姐刘娟要高出不少,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但内里所蕴含的意思却是对她□□裸的讽刺与挑衅。

    果然,她话音刚落,众人都看向杜洛滢,李霜也偏头看她,眼中带着隐隐的得意,杜洛滢轻笑一声,她是真的不想打李霜的脸,奈何有人非要凑过来让她打,她再不打可真就对不起她了。

    她未开口,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露出藏在乌发后面的蓝宝石簪子,众人看了俱是一惊,杜洛滢发髻上戴的,分明就是珍宝阁新出的蓝宝石簪子啊!

    刘妍的脸色陡然发白,因着杜洛滢的簪子插在发髻的正后方,她便没注意到,本是想给李霜解围的,没想到却弄巧成拙了!这会子李霜估计都恨死她了!

    李霜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她微微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过了良久她才从唇间挤出一行字,“时辰也不早了,今日的赏菊宴就到这里吧。”

    她强撑着送了客,待到了房中,便忍不住偷偷哭了一场,真是丢死人了,这个刘妍,不会看清楚了再说,她自己竟也没注意杜洛滢今日戴的簪子,真是太大意了!

    赏菊宴结束时,连午时还没到,杜洛滢就邀请张紫桐去她家中坐坐,张紫桐素来和她关系好,这会子也没推辞。

    两人走至二门口,便见门前立着一位男子,他身穿月白色的锦袍,脚上蹬着绣着金色暗纹的长靴,头上戴着成色极好的白玉冠,他身量不低,身材较为纤瘦些,端的是个出身富贵的文弱书生形象。在见到杜洛滢的那一刻,他的眼眸中涌出些许光亮,“洛滢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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