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国公府

    杜洛川一哽,每当二哥露出这种眼神时,他都觉得后背一寒,别看他整日里冷冷清清的,其实内里边“黑”着呢!

    “你唤紫桐什么?”杜洛亭面无表情的看向杜洛川,眼神中透露着些许掩不住的危险。

    杜洛川硬着头皮想要跟他杠,但最终还是没抵得过他愈发阴冷危险的眼神,“张姑娘,姑娘,行了吧?!”

    杜洛亭眼神上挑,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些许不明的意味,“其实你没必要纠结唤她什么,毕竟再过段日子,你就该叫嫂子了。”

    杜洛川被气的要炸毛了,先生教给他的身为读书人的儒雅全部消失殆尽,“真应该让团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在她心里,你还是个正人君子呢,我呸!”

    提到杜洛滢,杜洛亭难得的有些不自然,他清咳一声,没再反驳什么,“张先生在书房等着你呢,你确定还要在这里跟我掺和?”

    杜洛川看了一眼红木高几上的漏刻,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快步离开了。

    杜洛亭的亲事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该操心杜洛滢的婚事了,只是现下临近年关,府中事情繁多,老夫人和张夫人都打算过了年再给她相看。

    苏州城的冬天,泛着一股子掩不去的湿冷,今岁的冬日城中罕见的飘了几次雪,但几乎每次都是夹杂着雨一起落下来的,白雪夹着冷丝丝透明的雨滴飘到青石板路上,继而消失不见,只在冷硬的石板上留下了一二分寒冷的湿意。

    腊月间,正是忙的时候,刚落了雪,丫鬟婆子们走在石板路上都要小心翼翼的,透明的雪与雨水被这湿冷的冬日冻成了一层薄薄的冰,牢牢的粘在这青石板上,稍一不注意,便会摔个狗啃泥。

    今日是腊八,大厨房的丫鬟婆子们早早的就起来熬腊八粥了,腊八粥分甜口的和咸口的,甜口的是用糯米、黑米、赤豆、银耳、 木耳、红枣、花生、绿豆、薏仁、百合等小火慢煮出来的,熬透出锅后,一股子香甜味儿钻入鼻尖,喝上一口,更是软甜无比。

    咸口的腊八粥里放了腊肉,再配上胡萝卜、木耳、花生、芸豆、香菇和葱姜蒜等,一齐放入锅中慢慢炖着,掀开厚厚的锅盖,一股子腊肉的咸香味弥漫开来,让人只闻着便食指大动。

    杜洛滢今儿个起的挺早,她内里穿了一件水红色的袄裙,外面则罩着件白色的狐裘,杜府每逢佳节,自是要一齐去竹院用膳的,今日腊八也不例外。

    苏州少有大雪,前几日虽飘了场小雪,但因着是随着雨一起落下来的,地上连一丝积雪也无,杜洛滢穿着厚厚的木屐走在石板路上,倒也不觉得冷,只快走到竹院时,空中突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一旁的青芜连忙撑开印着莲花的水绿色油纸伞,“幸而带着伞,若不然这天寒地冻的,姑娘受了湿寒气可就不好了。”

    走至竹院门口,几人正巧迎上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玉,她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老夫人怕姑娘被雨淋着,正让奴婢去迎呢!”

    “快些进去吧,这天儿一日冷过一日,姑娘莫要受了寒气。”红玉把厚厚的帘子掀起,待一行人进去后,又手脚利索的把帘子放了下来。

    老夫人看她过来了,连忙吩咐丫鬟倒茶,“冻坏了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祖母,我手里还捂着手炉呢,不冷。”

    老夫人接过手炉瞧了瞧,“你这手炉也燃了一路了,不怎么暖和,祖母这里有刚灌的汤婆子,你拿着这个捂手。”

    杜洛滢笑着接了,因着老太爷和老夫人上了年纪了,都有些畏寒,所以内室里的炭火都燃的格外足些,她待了一会子身上的寒气便尽数散去了。

    她今日来的早些,等了约莫有两刻钟,人才来齐,除了怀有身孕的顾氏,杜家一家子都聚在这儿了,老夫人吩咐丫鬟摆早膳,又让红玉装了几碟点心给顾氏送过去,“她怀着身子,不能沾凉的,腊八粥送到兰院也得凉了,兰院里有小厨房,我也就不操这个心了。”

    杜夫人听了附和道,“娘就别操心了,兰院那儿有媳妇我照料着呢,总也不会短缺了她的。”

    “是啊祖母,您放心,小厨房里一早就开始熬腊八粥了,孙儿过来时都已经煮好了。”杜洛文也跟着道。

    老夫人一笑脸上的褶子便一颤一颤的,“我关心关心孙媳妇不是应该的,行了,早膳也摆好了,今儿个腊八,一会子沉儿和洛文还要出府忙施粥的事儿,都快用膳吧。”杜老爷名唤杜沉,老夫人口中的“沉儿”便是指的他,杜家是商户,府里缺什么都不会缺钱,所以也常常做些善事。

    杜洛滢对甜口还是咸口的腊八粥倒不怎么挑剔,她喝了一小碗咸口的粥,复又让红玉给她盛了一碗甜口的,待几块点心和两碗粥下肚,她早已是吃了个肚滚圆了。

    早膳用到一半,杜夫人放下手里的碗筷道,“说起来,昨儿个京中来了一封信,是林国公府通过驿站寄过来的,说是明年开春清明时,小国公爷要回乡祭祖,顺便来咱们府中拜访。”杜府不像世家大族规矩多,也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谈事情,在杜府还是挺寻常的。

    话毕,杜洛滢愣了愣,京城的林国公府?和他们杜家有什么交情往来吗?

    老夫人听了却是笑了笑,“元元那孩子啊,我也有几年没见了,到时候可得好好招待,想当年他外祖父外祖母还活着时……”老夫人说到这就没往下说了,只眼中带着几分怅惘。

    老太爷也是一叹,“清儿这孩子也是命苦。”

    “咱们家与林国公府有什么往来吗?”杜洛滢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

    “你不记得了?”杜夫人抬眸望向她,“以前小时候,你们俩常常凑在一起玩呢,你成日里还元元哥,元元哥的叫着,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记得也正常。”

    元元哥?杜洛滢好似有了些印象,只是很久之前他就上京了,这么些年两人也再不曾见过。

    “元元要过来了?”杜洛文年纪大些,倒是还记得他,“说起来,元元也就比洛亭和洛川大几个月,今年也是有十八了吧,也不知娶妻了没有。”

    “应是没有,并没收到帖子什么的,虽这些年两府联系的不多,但若是元元娶妻,定是会给府里下帖子的。”老夫人说道,“这些年这孩子实在是苦啊。”她说到最后,眼角都泛了点红。

    老太爷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因着声音不大,杜洛滢并没听到两人的交谈,看着祖母伤感的样子,她虽心底还有些疑惑,到底也没再开口问什么。

    用了早膳,杜老爷和杜洛文便准备出府了,老太爷也换了身衣裳准备跟着去,老夫人这会子已是敛了心里的感伤,她看罢翻了翻眼皮道,“都多大年纪了,还当自己正值壮年呢!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再吹个冷风跌个跤的,回来就得躺床榻上起不来。”

    老太爷倒也不恼,他捋了捋胡须道,“你不是爱吃飘香居的豌豆黄吗,我回来时给你捎几包,外面冷,你就别出来送我了。”说完便背着手出了门。

    待老太爷走出去好远,老夫人还扶着门框看着,“这糟老头子,谁要送他了,买点心府里又不是没有丫鬟跑腿,好容易出去一趟还巴巴的往飘香居跑。”

    等老太爷走的没影了,她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也不知这老头子穿的厚不厚,今儿个天儿还飘着雨,再给冻病了,我可不管他!”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头吩咐红玉道,“快拿把伞送过去,也不知老头子带没带伞。”

    红玉屈膝行了一礼,“回老夫人,老太爷走时是带了伞的。”

    放下帘子,老夫人由着红玉把她扶回内室,偏头看到杜洛滢还在一旁拄着,她的脸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你祖父啊,年轻的时候为了娶我可是整日往我府中跑,被我爹打出去了不知多少次还是死性不改,他这个性子啊,是真的轴。”说到最后,她眼中带了些怀念。

    杜洛滢笑,“祖母您就偷着乐吧,祖父也不是事事都犯轴,只是遇到您的事儿,才轴的不行,不说别的,就说这么多年来,祖父待您可曾变过?”

    老夫人乐的咧嘴一笑,是啊,这些年老头子待她一如往昔,她这辈子啊,嫁给他算是嫁对喽。

    对于祖父祖母时不时就要秀一回的行为,杜洛滢已经司空见惯了,她又陪着祖母说了会子话,才回了桃院。

    临近年关,徐先生因着今年要回京城过年,所以杜洛滢早早的就放了假,冬日寒冷,她成日里也不出门,这些日子她也没怎么习字练琴,只每日里抱着个话本子看。

    看腻了便动动针线,她从小学刺绣,绣艺也自是不差的,这段时日,她给祖父祖父绣了两个护膝,准备过些日子给二老送过去。屋内整日燃着银丝碳,倒也不会把手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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