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Fred番外:少年二三事

    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大家眼中绝无异议的毫无差别一模一样,乔治有时候也搞不清他的双胞胎兄弟到底怎么了。

    比如有一次他刚刚向自己抱怨魔法史真是一门[哔——]一般的科目,第二天就看见他抱着一本魔法史课本读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跟他们的哥哥珀西探讨一二,毫不夸张地说,珀西当时的表情就像见到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在大礼堂当着所有教授和学生的面热吻。

    更过分的是,弗雷德有时候会接不上他的话。当他说完半句话,等着弗雷德像往常一样接上下半句的时候——弗雷德居然目光呆滞地顿在了原地!

    还有一次最可怕的,快学期末的时候弗雷德说是去找弗洛伦斯商量魔药的事情,结果最后是一个人回来的,脸色恐怖到没人敢待在他身边方圆十英尺内。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公共休息室里的扶手沙发上,整个晚上一言不发。

    那一次乔治本以为第二天他的兄弟就能恢复以往嘻嘻哈哈的样子,没想到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都是这幅样子,用罗恩的话就是“好像每天都有人逼着他吞下一打大粪蛋”。

    然后罗恩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弗雷德用大粪蛋追着跑过了三条走廊。

    总之,这段时间弗雷德的一切举动只能用可疑二字概括。

    于是在假期中的一个阳光明媚、十分适合兄弟间促膝长谈的午后,乔治准备和弗雷德谈谈。他推开了他们房间的门,弗雷德正背对着他坐在床上,聚精会神地捣鼓着什么东西。

    “噢弗雷德,你在干什么呢?”乔治故意大声道,吓得弗雷德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手上的东西往被子里塞。

    但是乔治还是看到了。

    那是一个木质的小人。

    他走过去,理所应当地从被子底下摸出了那个小木人。小人还没有他的手掌大,眼睛和脸都圆圆的,身上穿着小毛衣。最重要的是,这小人还是个红头发。

    “这是你吗?”乔治颇有兴趣地举起小人端详,小人也十分配合地摇头晃脑。

    弗雷德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他怨念地猛击乔治的后背,然后从他手里抢过了小木人,把它安在一个类似八音盒的木头盒子上,小弗雷德一站住,就立刻开始原地转圈,摇头摆脑,看着挺讨人喜欢。

    大弗雷德对此却不太满意。他用力挥了挥魔杖,小人的脚步顿了一下,断断续续地吐出“夜莺”这个词和一些乱码,然后猛地一鞠躬,又开始循环着转圈圈的动作。

    弗雷德烦躁地把它扳了下来,向后一仰倒在了床上,“还是这样。”

    乔治想笑。

    但是为了自己兄弟的尊严,他努力忍住了,这就让他呈现出一种扭曲的表情。他拍了拍弗雷德的肩膀,这么长时间的疑惑终于了然于心。

    “我竟然该死的没注意到。”他笑得满面春风,“所以你床头的那本书……”

    “她送我的啊。”弗雷德闻言放下了被折腾得够呛的小人,探身去拿起了那本书,像洗牌一样从头翻到尾,“都快被我翻烂了。”

    “那么你看完第一页了吗?”乔治尖锐地发问,“似乎你每次睡前都下定决心仔细研读,但是研读不过三行就睡着了。要是这么看它还真是个不错的礼物不是吗,至少你的睡眠质量提高了。”

    “我已经看完一半了!”弗雷德拿书敲乔治的头,乔治敏捷地躲开并举起枕头还击,“但是我还是不太懂她的意图是什么……这本书里有一对不太招人喜欢的双胞胎,你说是不是艾莉丝想借这个来告诉我们她其实很讨厌我们?”

    “你不觉得以这个姑娘的性格,她讨厌的人根本没办法存活在她周围吗。而且——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她会想通过这本书告诉你什么呢?说不定她只是觉得你应该多读书。”

    弗雷德停下手中的动作反问:“你觉得我太在意她了?”

    “好吧兄弟,如果你愿意,只要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好……”乔治装作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弗雷德的耳尖瞬间蔓延上红晕,他转移注意力般地使劲翻了个白眼,把书丢到一边,捡起刚刚跌落在被子上的小木人继续捣鼓。

    弗雷德也说不上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这个绿色眼睛女孩子的。

    他一个格兰芬多顶天立地堂堂男子汉,自认为应该把目标放在更远大的地方——比如在图书馆里丢个大粪蛋而不让平斯夫人抓住。

    于是他和乔治打了个赌,如果他凯旋而归,那么乔治就要给他五枚金加隆,反之则他给乔治。承载着如此厚重的责任,弗雷德孤身前往图书馆,遇到了浅绿色眼睛的小女孩。小女孩抱着本巨厚无比的魔药教辅,满脸准备英勇就义的表情掏出魔杖对着它来了个飞来咒。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迅速捂住嘴让笑声被手掌截回。女孩把书抱在怀里,颇为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像一只兔子。

    “笨蛋。”他从嗓子里挤出一句气声。

    他本来不想给她留下太坏的印象,但是每次见她努力装成底气很足的样子说话,瞳孔又心虚地打着转儿,两片薄薄的嘴唇像一朵玫瑰花蕾,他就忍不住逗她,然后满意地看着她又急又气,既想跺脚打他又放不下那毫无意义的“斯莱特林式高贵”的样子。

    虽然最后还是放下了,还打得一点都不疼。

    所以他可以在圣诞晚宴时把这个小斯莱特林带到格兰芬多长桌,再皱着眉头对罗恩说“她和那些斯莱特林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她是斯莱特林最好的姑娘。

    不必认识了解其他了,她就是最好的。

    也就是那个晚上,他记住了小女孩喜欢吞拿鱼三明治,却忘记了她不能吃南瓜,最后只能手忙脚乱地把晕过去的女孩子揽进自己的臂弯里,抱着她跑向医务室。她个子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抱起来却出奇地轻。明明能感觉到脊背骨硬硬地咯着自己,但是在回忆中女孩子是身体还是很柔软。她那时候头发还不是很长,乱糟糟的堆在了一起,后来脑袋往里一靠,正好压在他胸口处,撞乱了他的心跳。

    那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病床上的女孩子真的脆弱得像一只夜莺,唱歌般地说道,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弗雷德惊了。

    当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艾莉丝对着乔治说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你,我一直觉得你比弗雷德好看。

    然后梦中惊醒的弗雷德爬上了隔壁乔治的床,拎着他睡衣的领子,“是不是有很多人说你长得比我好看?”

    睡到一半忽然被拽醒的乔治迷迷糊糊,话语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当然了,我一直都比你好看啊。”

    弗雷德砸回自己的床上,痛心疾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第二天乔治看他的眼神就像神经病。而他半夜爬上乔治床的事情也经由宿舍的其他人迅速传遍了整个休息室,周围人看他们俩也像神经病。

    那时候是他们三年级,南丁格尔一年级。韦斯莱双胞胎还没有比周围的男孩子们高太多,但是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能把艾莉丝严严实实地遮住。就像他们四年级开学之前,在丽痕书店。

    他是知道南丁格尔家里的事的,他们俩都知道。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小杂种。

    明明当时在霍格沃茨小火车上,南丁格尔是没有半分阴霾地讲述的。如今弗雷德看看自己身后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女孩子,除了和乔治靠得再近一点以更好地遮住她,弗雷德只能苦恼地皱着眉头。他向来不会哄女孩子,他在家最擅长把金妮弄哭。

    所以等卢修斯那个老混蛋走了以后,弗雷德转头看见个子不高的南丁格尔拽了拽他们两个的衣袖,尽力扬起了一个笑容。

    “我没事的。”她说。声音清朗,像山间小溪里跳跃的水滴。只是眼眶微微泛着红,让他感觉心脏被猛地撞击了一下。

    那时候女孩子还小,没被他们惯出怼天怼地的架势。

    也恰巧是这一年,一个叫艾琳·佩比的金发女孩儿风风火火地闯进了他的生活——说实在的,他原本对这个女孩丝毫没有印象,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她对他的痴迷从何而来。

    乔治喜闻乐见,每天看着他闻风而逃。大礼堂和走廊,休息室和中庭,到处都有他躲避她的身影。

    但是艾琳跟他们同级,还同学院,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几乎要被她眼里炽热的火光吞没。终于有一天他放弃抵抗,在一条没人的走廊停下来,等着她眼里带着欣喜迎上来。

    “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他烦躁地说。

    “我喜欢你啊。”艾琳歪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惊得弗雷德一只手伸进袍子里握住了魔杖把。

    “我不想谈恋爱……嘿!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约翰逊也是个格兰芬多姑娘,高挑又干练,是魁地奇球队中的第一追球手。她刚巧路过,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狼狈的弗雷德。

    “哦……”她马上会意,“弗雷德,你在这里啊。奥利弗提醒我们该去训练了。”

    她眨了眨眼,弗雷德如获大赦地跟着她前往魁地奇球场。伍德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儿,脸色不是很好,倒是艾丽娅和凯蒂看到弗雷德少见地没和乔治成双成对,倒是和安吉丽娜在一起,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八卦的笑容。

    弗雷德大度地无视了她们,在伍德的催促下跨上了扫帚。结果刚飞出更衣室就看见坐在看台最高处的艾莉丝·南丁格尔同学,她身边坐着另一个女孩,似乎经常跟她在一起。

    他回头冲着其他人吼了一句,“我和安吉丽娜只是朋友!”

    伍德表示已阅你赶紧好好飞,球棒都快甩到观众席了。

    结果训练才进行没多久就被斯莱特林球队的一群不速之客打断了。在一番不怎么心平气和(差点打起来)的交涉之后,罗恩为了替赫敏出头,强行用他断了的魔杖对马尔福施咒,引得自己开始吐鼻涕虫。大家只好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去医疗翼。

    正当弗雷德以为今日的训练就此结束,可以回宿舍补觉时——他的余光瞟见梳着金色麻花辫的女孩朝着他的方向跑了过来。他大惊失色,拎起扫把就准备跑路。结果转身一抬脚,差点撞上仰着脸眼神无辜的艾莉丝。

    她脸上漾起一个笑容:“早上好,弗雷德和乔治。”

    乔治也笑着挥了挥手,忽然暗示般地从身后拍了拍他,转向了艾琳·佩比,“早啊艾琳,很高兴见到你。可惜我们有约了——我们要教这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骑扫帚。”

    弗雷德猝不及防地回了头,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姑娘也自然而流畅地胡说八道起来,脸上还挂着遗憾的表情,“是的,我们中午还要一起吃午餐。学姐你好,我是格兰芬多的一年级新生。”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默瞠目结舌。然后他真的和艾莉丝一起跨上了扫帚起飞。雨后的凉风带着些湿润拂在脸上,他回头去看她,大概是为了方便飞行,在骑上扫帚前将头发随手扎成一把马尾,额前留着两绺碎发,发梢在阳光下呈现温暖的金色。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她紧紧张张地松开一只本紧紧握着扫帚柄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在握住女孩的手的那一刹那弗雷德条件反射地往下看了一眼,乔治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他大着胆子往更远的地方飞去,直到从黑湖上掠过,绕过霍格沃茨的边缘,时不时使坏来个俯冲或是拐弯的时候故意加速,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了小声的惊叫。

    他回头笑得张扬,扫把上的女孩似乎看穿了他隐秘的心思,紧张之余还不忘瞪他一眼。结果就导致他的笑容愈发放肆。

    加速飞了一圈后弗雷德带着她落了地。艾莉丝低头下扫帚,结果一个踉跄跌倒在草地上,又引得弗雷德一阵笑,最后还是很良心发现地去拉她。结果她低着头理头发,没看到走近的弗雷德,用力一起身,额头磕上了他的鼻子。

    “你……”弗雷德揉着鼻子龇牙咧嘴,疼得差点泛泪花。他忍着疼低头一看,艾莉丝也捂着额头,不知道是刚刚风吹的还是疼的,眼睛像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睫毛被泪水粘在一起,看起来根根分明。他吓了一跳,脑海里迅速开始排查如何哄小女孩,并且成功地和以往一样失败了。

    正在他束手无策之时,面前的女孩子突然向前迈了一步,直愣愣地撞进了他怀里,撞得他一个猝不及防,心跳都被撞跑了一拍。

    弗雷德再次被吓了一跳,僵硬半晌后才本能般地把双手放到了她背上。

    好在艾莉丝没有在他怀里停留太长时间,很快胸口处那团温温热热的感觉就消失了。她拉远了一步距离,弗雷德混沌的大脑这才渐渐清醒,陷入了无限纠结。

    他不由自主地去猜艾莉丝是不是对他有一些更为隐秘的心思,但是他不想让他们的关系生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仔细斟酌如何回应她,更何况还有可能要面对周围人的追问,还要应付乔治和金妮。想想就觉得很麻烦。他挠了挠头,正准备给彼此找个台阶下,艾莉丝忽然开了口。

    “谢谢你,弗雷德。你真的是我很好的朋友。”

    弗雷德这才松了一口气,语调轻松地开起了玩笑,一切如常。

    只是好朋友之间普通的拥抱……嘛。

    其实一开始找个女孩子在自己身边的建议,是安吉丽娜提出来的。

    她当时坐在乔治旁边,正在用叉子卷起盘子里的意大利面,看似只是不经意地一提,结果得到了乔治热烈的回应。没有人知道她的初衷是什么,但是弗雷德很明显没有按照计划好的方向发展。

    他一个回头抓住艾莉丝的胳膊:“乔治说得对,这段时间放学后我去找你,等着。”

    艾琳·佩比看在眼里,很快知难而退,开始纠缠乔治。

    乔治:???

    但他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追着他的金发女孩子哑口无言并就此放弃。这是弗雷德唯一佩服他双胞胎兄弟的地方。

    这也意味着他每天去蹲守艾莉丝放学的时间不多了。

    到了这个年纪,很多人开始向往某些东西,周围成双成对的人多了起来,休息室中女孩子们讨论的也大多是隔壁学院好看的男孩子。他记住了塞德里克·迪戈里这个名字,似乎是被提到过最多次的。

    他对这些东西没什么概念,虽然曾经有想过如果要谈女朋友,那就是安吉丽娜这样的,能一起打魁地奇,漂亮又爽利,打人的时候手下也不留情。他看得出来,李·乔丹一直对她情有独钟。

    他有些不耐地搔了搔耳朵,偏头偷偷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她似乎比刚刚来到霍格沃茨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完全褪去了对新环境的陌生和警惕。他撞到过一次她夜游,躲费尔奇绕小路熟练得风生水起,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在黑暗中灵敏的猫。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姑娘不像平常表现出来的那么谨慎无趣,闹起来肯定能比一般人疯。虽然他还没真正意义上见识过她疯狂的时候。就像现在她努力地跟上自己的步伐,却始终没有说话。

    弗雷德迈着大步走在前面,想着要不要找话题聊聊天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平常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永远会是热闹欢快的。不过直到最后他也没开口,这是他第一次找不到话题。

    每次到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不知道乔治会不会这样。弗雷德这么想着,听到艾莉丝开了口。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一挑眉,仿佛这句话是让他找回自己灵魂的开关一般,“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后来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他欲盖弥彰地发表了那番主题为“反正现在不想谈恋爱”的演讲。他隐约感觉心底里有些东西正在破土而出,但他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真正生根发芽,是在同一年的情人节。

    弗雷德早就听金妮说过珀西经常和一个拉文克劳女孩在一起——他在情人节那天见到了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人群中韦斯莱家标志性的红发总是格外显眼。

    他低头偷笑起来,再次抬起头来时珀西已经不见了,艾莉丝站在他和那个女孩刚刚站过的地方,正向面前的斯莱特林高年级询问着什么。高年级掩唇笑了笑,指向了一个方向。

    那无疑是珀西刚刚离开的方向。

    然后艾莉丝如石雕一般定在原地,愣愣站了一会儿,万般沮丧地沿着珀西相反的方向离开了。没有看见他。因为她甚至都没有抬头。

    弗雷德也愣愣站着,脑中如巨石相撞般响彻着艾莉丝的那句“我不可能暗恋你的,我喜欢稳重的男孩子”,嗡嗡地带着回音。

    他很想冲过去把珀西揍一顿,捏捏拳头还是忍住了。

    这些事情乔治都不知道。他也没办法让乔治知道。

    即使迟钝如自己也能看出来艾莉丝那段时间低沉得可怕,他脑袋里却只装满了炸马桶圈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偶尔也会看着珀西,然后不由自主地为她打抱不平。他一点都不觉得珀西有什么好,虽然妈妈一直对他很满意。

    珀西是一定能走比他和乔治更成功的道路的,他愿意拼,也有野心,这一点倒有点像斯莱特林。虽然他敢说珀西活得一定没有他和乔治开心。

    他想起来,她也是个斯莱特林。

    有时候他看着斯莱特林长桌边的艾莉丝,也是会有一点难过的。

    后来他才知道二年级的南丁格尔瞒着他做了那么危险的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生气是有的,更多的是莫名的沮丧。后来是乔治说了一句“到底是个敏感的小女孩”。

    列车上遇见摄魂怪时听到她说“别丢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弗雷德才明白,她一直都在害怕。那时候他才意识到他遇到了一个和自己以往生命中任何一个异性都不同的女孩子。

    然后他听说了艾莉丝的博格特。他和乔治两厢无言对视半天后,果断在深夜爬出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去到那座她最喜欢去的窗边,在窗沿上刻下了一行“Go for it”。

    她明明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活着。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故意在走廊上突然跳出来吓她,帮她欺负欺负那些背后议论她的斯莱特林。三年级的南丁格尔看起来终于像是长大了,很奇怪的是弗雷德之前好像从来没有特别注意她的长相,唯一记得的就是那双特别的灰绿色的眼睛。

    第一次仔细端详她是在大礼堂共眠的那个晚上。他试探着问了一句她对于韦斯莱笑话商店的看法。女孩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小声而坚定地开了口:“其实你们母亲说得对,珀西的路的确是最稳妥的,也是大多数人定义的‘成功’。但是吧我这个人比较奇怪,我就觉得你们的理想很酷,到时候实在没有人支持,我就去偷了劳尔家的金库资助你们,大不了勉为其难让你们喊我一句老板。”她缩在睡袋里,突然神采飞扬,那一瞬间竟看见了一个青春的美好。

    她睡前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句“我怎么可能喜欢你那个正经哥哥”,闭上眼睛后睫毛还在颤抖,像脆弱的蝴蝶翅膀。

    弗雷德心虚地捂住下半张脸,偷偷挪动着身子靠近她,直到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睫毛的距离。这时候艾莉丝轻轻动了一下,一缕头发从睡袋中掉了出来,露出一块白皙的脖颈处的皮肤。他突然感觉全身上下开始发烫,忍不住拿开覆在鼻子上的手,狠狠呼吸了一口夜间冰凉的空气,结果鼻腔中一瞬间被女孩子洗发香波的气味填充得满满当当。

    他翻了个身,直挺挺地盯着天花板,努力让自己充血的大脑冷静下来。香味仍然萦绕在鼻尖,让他想到了金妮。金妮懂事后就开始缠着妈妈买了一瓶又一瓶花香或者果香味道的女巫香波。

    但是她们的香味又有一点不一样,金妮的要甜一点,更像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他之前一直觉得艾莉丝也是个小孩,力气小得跟羊一样,鼻子下巴都小小的。他翻身回去面对着她白皙的脸,她的睫毛已经不颤了,安安静静地覆盖在眼睑上。天花板的星光撒在她面庞上,像是给她戴上了银色的面具。

    不知道为什么,她卸下所有防备后,总是显得特别脆弱。

    然后他慢慢一仰头,嘴唇轻轻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双眼发红地缩回睡袋里,脑袋懵懵地发着热。他闭上眼,感觉嘴唇在颤抖,仿佛上面还沾染着少女冰凉柔软肌肤的触感。

    我本桀骜少年臣,不信鬼神不信人。

    只要想到一睁眼能看到她的脸,就觉得很安心。

    弗雷德·韦斯莱,在年少时偷偷吻了一颗露珠。

    后来他只想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这种情感。小心翼翼,听起来是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词语,但他突然就担心看起来从未对他袒露真心的小姑娘开始疏离。

    我叫你表妹,叫你小夜莺,叫你斯莱特林的死小孩。不知道哪一个能让你觉得,在我身边你可以当一个和我们一起疯闹一起肆意妄为的小孩子,可以不用一直顾着别人的感受。

    我希望你能什么都和我说,不要一个人撑着。

    他可以去帮她把那些讨厌的斯莱特林都欺负一遍,尽管他见过她放下魔杖把潘西·帕金森打到鼻骨断裂,但是她流露出的脆弱让他耿耿于怀。他只能尽自己的全力去守护那一点点,她隐藏得很好的脆弱。

    他以前也不是没追着各种各样的漂亮姑娘跑,每一句话都能逗得对方咯咯笑。只是这一次连乔治都看出了不一样。他在弗雷德为了给她制作圣诞礼物烫伤了手背时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艾莉丝这姑娘到底是哪里讨你喜欢”,他急吼吼怼回去,对于问题倒是没有细想。

    “那你现在还觉得她好看吗?”乔治又十分恶趣味地问了一句。弗雷德低头想了一会儿,认认真真回答了他。

    “你见过她绑马尾辫吗,她绑马尾辫真的超级好看。”

    乔治忽然想起来,南丁格尔来霍格沃茨的第一年。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喜欢去黑湖边的那片草地,冬天坐在雪地里,春天就坐在野花丛中。

    那一天,四月刚刚走到尽头,黑湖的冰还未完全化净,但是灰色的山峦已经蒙上了新绿,草地上的野花也尽数开放。春风十里,阳光下的花海扬起透明缤纷的五彩光华,美得像一场童话。

    韦斯莱双子走过草地,准备去看看湖中的大章鱼,忽而弗雷德目光一瞥,注意到了树下看书的女孩子。

    波光滟滟,树影幽幽。

    他推了推乔治。

    乔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围着墨绿色和银色条纹交织而成的围巾的女孩子,正背靠着树干坐在草地上,膝上放了一张羊皮纸,手握着羽毛笔,尾部轻轻刮着脸颊,若有所思。她浅绿色的瞳孔在阳光下竟出奇地有了神采,像阳光照射下漾着微波的湖面。

    他嘻嘻哈哈地打了一下弗雷德的肩,“兄弟你喜欢这样的吗,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双胞胎了。”

    弗雷德毫不客气地打了回去,两个人打打闹闹跑远了。头发在阳光下呈现出耀眼又好看的金色光泽。

    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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