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应该是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那个人——他又高又瘦，皮肤干枯苍白宛如一具骷髅。即便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他没有头发的后脑和一身丝绸般光滑的黑衣，但我还是认出了他。
这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了。虽然上次看见他，他还不是现在这幅丑陋吓人的模样，甚至还算得上英俊。我仍旧记得他黑玉般的头发和深邃的双瞳，即使现在我已经得知了他的身份，我还是能如实评价他是我所见过的最英俊的少年。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只要梦见了这个人，就一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骷髅般的男人坐在一把黑漆椅子上，手指在装饰着蛇头的扶手上摩挲。他身处一处还算气派的大厅之中，身前是一张黑色长桌，桌边坐满了人，但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孔；身后是熄灭的壁炉，壁炉上方挂着一副蛇形的挂画。而我似乎是在这个房间的角落注视着一切。
“哈利·波特......我会亲手杀死他......”
他的声音嘶哑又低沉，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发出危险嘶嘶声的毒蛇。我忽然注意到，那长桌边似乎有一个我极为熟悉的面孔，但那张脸宛如被层层雾霭笼罩着一般，怎么也无法看清。我努力地探出身子，想再靠近一些——
坐在长桌尽头原本背对着我的男人，猛地回过了头。他——他的脸像蜡一样，鼻孔是蛇一样的两条细缝，通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嘴角扯起了一个恐怖的笑容。
我心尖一震，心跳快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瞬间让我有点缺氧，我努力地向上探头，像一个垂死挣扎的溺水者正用尽全力把头探出水面。
下一秒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于是我死死抱住他，就像他是能够拯救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人执着地唤着我的名字，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虚无缥缈，氤氲着环绕在我周围。
“......弗雷德？”
我迷迷糊糊间本能喊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猛地用力睁开眼，果然眼前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他蹲下身子抬脸看我，眼里满满的担心之意。我垂眸委委屈屈地去环他脖子，眼前仍然是刚刚那张苍白脸庞的剪影，还有那双死死盯向我的红眼睛。
弗雷德看起来很吃这一套，他从善如流地拍拍我后背，声音温柔得不像他，“怎么啦？我一把她送去就回来找你了，结果你睡着了。我刚准备让你靠着我——是梦见什么了吗？”
我点点头，把脸埋进他颈窝，忍不住发出一声极为微弱的呜咽。那副场景实在是太有震撼力，我不禁开始从心底里敬佩与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人面对面交过手的哈利·波特。
“哇你别......这样，宝贝儿，我带你去找邓布利多好不好？嗯？”弗雷德似乎有点急了，努力放软了声音哄着我，我忽然就有点想笑了，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
“......韦斯莱。我好像看到了你哄女儿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噗”一下笑出来，虽然在这种情景下实在是有些欠揍，“你——真的好幼稚啊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你该不会忘了你是我大女儿吧？”他挑眉笑得有些无奈，忽然提起了这个千年以前的老梗，好在我很快找到了这段记忆。关于单亲爸爸韦斯莱的。
“好了......我有事情需要找一下那位——格兰杰小姐。你觉得她会在哪？”我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这个梦没有预示着什么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我总觉得惴惴不安，觉得还是找到格兰杰让她赶紧筹备一下我们私下的黑魔法防御课学习小组。弗雷德见我突然和她关系好转也有些惊奇，不过还是没有半分犹豫地带我去了图书馆——我应该想到的，在这种时候除了图书馆，格兰杰小姐还会在哪？
“我已经和那位最好的人选说了这件事——不过他还需要考虑一下。给他一点时间。”赫敏正写着天文学的论文，我看到她的羽毛笔尖停顿在“木卫四”这个词。
但是很明显，留给那位导师人选的考虑时间并不剩下很多了。第二天送来的《预言家日报》头版就是一副多洛雷斯·乌姆里奇的大照片，标题是表明她已经被任命为第一任高级调查官。
“你看看，这说的还是人话吗？”格蕾斯义愤填膺地点了点那句“不用说，她立刻就大获成功。”
“她现在有权利审查其他教师了。”我挪过去瞟了一眼报纸上眨着眼的乌姆里奇，感到一阵恶心，“我想看她和斯内普组cp——算了，毕竟还是我们院长，还是和费尔奇组吧。”
“不行，费尔奇已经和平斯夫人锁死了。”她咯咯笑了两声，把那张报纸随手丢在了桌子的角落。
“说起来，这周六是不是可以去霍格莫德啊，我们——”我拖长了声音，因为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正朝着斯莱特林长桌走来的赫敏·格兰杰身上。她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径直走向了我。
“周六，猪头酒吧。”她指尖敲了敲桌面，我点点头，就好像在这一瞬间达成了某种默契。我忽然觉得之前与她的种种过节在这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此时此刻我们就是盟友，是达成秘密协定的反叛者，正如分院帽的新歌所唱的，团结一切可团结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那个可怕的梦会督使我做出怎样的决定，是恨不得赶紧逃得更远，还是突然有勇气直面战争。
但是为了弗雷德，也算是为了一直埋藏在我心底的那一点点渴望成为格兰芬多的精神，我也是要迈出这第一步的。
所以我和格蕾斯如约来到了猪头酒吧。令我惊讶的是我们并不是唯二的斯莱特林——有一个黑皮肤、个子不高的蛇院学长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我依稀记得他的名字是迈尔斯，古斯塔夫松家的。一个由于过度亲近麻瓜而被驱逐出纯血二十八家的古老家族。
“中午好。你们来得很早。”若不是她发声，我还得一会儿才能注意坐在吧台边的赫敏——她的身边当然是哈利和罗恩两人。我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上一次是为了偶遇弗雷德，结果一出酒吧门就撞见他和别人从三把扫帚说说笑笑走出来。
猪头酒吧的老板也和三把扫帚的风格迥异——众所周知，三把扫帚酒吧的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身材玲珑可致，还喜欢穿着颜色鲜艳的袍子，而面前这位老板——看上去就是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儿，长长的灰色头发和胡子覆在一起，分都分不清。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他有些面熟。
正在我绞尽脑汁地想着我到底在哪里见过这张面孔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一道带着灰尘的阳光把屋子一分为二，不过很快就被涌入屋子的一大群人挡住——那真的是很大一帮子人，有的三三两两成群结队，有的形单影只，但毫无疑问他们怀有相同的目的。弗雷德和乔治在队伍末尾，和他们的朋友李·乔丹一起，怀里还抱着佐料笑话店的购物袋。
哈利看起来也为这幅壮观的景象震惊了，他声音嘶哑，冲着赫敏喃喃重复着，“......三两个人？......你说这是三两个人？”
“是啊，不错，看来这个主意很得人心。”赫敏倒是很高兴地说，“罗恩，你能不能再搬几把椅子过来？”
原本冷清的猪头酒吧一下子热闹起来，虽然一开始的气氛有些微妙，因为有些人看起来是被自己的好友不情不愿拖来的——我指的就是秋·张身边的金色鬈发女孩，还有另一个黄头发的男孩子，一直咄咄逼人地质疑着哈利的话。我几次三番都想要对他反唇相讥了，想了想还是作罢。在场的人我认识得不多，也不太想在这种时候惹是生非，而且看起来赫敏能处理好这一切。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靠着椅背，藏在桌子下的手里拿着一包小零食，在哈利讲话的空挡我注意到弗雷德悄悄挪了过来，和格蕾斯心照不宣地换了个位置。
我看一眼远离我坐到另一个斯莱特林身边的格蕾斯，她满脸自己再次助攻成功的得意笑容。我默默冲她翻了个白眼，再次把手探向桌下的小零食，结果触碰到的是某个带着温度的东西。
“......”我瞪了他一眼，果断把小零食移开了一点，他抓了个空，委委屈屈看着我，手却没缩回去，反倒得寸进尺地更往前伸了伸，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你给我收敛一点啊，哈利还在‘演讲’呢。”眼见着他极其熟练地与我手指交缠，甚至还心安理得地靠过来，试图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我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抬脸笑得又坏又无辜，手却紧紧攥着不肯松开，我有些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回到哈利身上。他正在努力应付大家看似有些崇拜的追问。
“其实，”他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而显得窘迫。大家立刻安静了下来，“我……我不想表现得故作谦虚什么的，可是……所有那些事情我都得到过许多帮助……”
结果话音未落，又被一阵反驳的声音压了过去，大家开始纷纷举例哈利那些“没有得到过帮助”的壮举，我想了想，补上了一句“你还在密室里独自击败了神秘人。”
罗恩听见我的声音也振奋起来，附和了一句“是啊，我们只能在外面守着。”
“是的，”哈利再一次打断了众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是的，对，我知道我做的有些事情没有得到帮助，但我想要说明的是——”
“你是不是在耍滑头，不想把这些魔法展示给我们看？”那个从一开始就态度不太好的金发男孩子似乎完全没有被其他人的赞美打动，仍旧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没人求你留下来。”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人怎么能这么欠揍。“你自己上赶着来跟人家学东西，事情还这么多。”
“我们都是来跟他学东西的，可是他却说他实际上什么都不会。”他也毫不示弱，我刚准备开口，没想到这次接过话茬的竟然是乔治。
“他不是这么说的——你是不是要我们帮你洗洗耳朵呀？”乔治挂着一脸和善的微笑问道，一边从一只佐科笑话店的购物袋里掏出一只长长的、看着怪可怕的金属玩意儿。
“或者你身体上随便什么部位，我们才不管把它插在哪儿呢。”弗雷德马上接了下去。我非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显然在场的大多数单纯可爱的小朋友都没有听懂他这句话，只有赫敏果断而迅速地打断了他。
“好了，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同意哈利给我们上课吗？”话题总算回到了正轨，大家都喃喃地表示赞同，只有刚刚那个金发男孩子一脸紧张地盯着乔治手里的那个东西。
最后大家商量了半晌也没定下具体的活动时间和地点，赫敏只好说他们回去再商量商量。然后她拿出了一张羊皮纸，让所有人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我想让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这样我们就知道今天来的都有谁了。我同时还认为，”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应该一致同意不把我们要做的事情张扬出去。所以你们一旦签了名，就表示同意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乌姆里奇或其他任何人。”
我刚刚埋头在包里翻找着羽毛笔，忽然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张简单的名单登记表，它更像是一份契约。并且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赫敏·格兰杰在上面动了一些手脚，以此来控制住那些并没有显现出过多忠诚的人，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依次罗列在纸上。我拿起笔，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Fred·Weasley”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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