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流灯闪过, 气质优雅的少女坐在车后座，垂眸望着手中的曲奇饼干。
她打开盒子, 拈了一块放入嘴里。
嘎嘣一声。
少女僵住了。
听到声音的司机连忙放缓车速, 关切询问, “大小姐，怎么了？”
昭溯泱用手帕接住根本咬不动的曲奇饼干，舌尖还残留着奶油味的酸麻, 淡定回道，“没事。”
顺手将剩下的曲奇饼干放到了一边。
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戏耍了。
与此同时, 得到保证不会把今天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说出去的温漫兴冲冲地回到了家里。
大人还没有回来，只有姐姐流渊正在客厅茶几旁边写作业。
流渊听到脚步声，搁下水笔，抬头望去。
门口的少女跑得一头的汗, 急吼吼地换好鞋子, 又飞快地跑进来，跟小狗一样找到自己的专属水杯, 咕噜咕噜地开始喝水。
喝完后, 就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淡琥珀色眼睛对上了。
流渊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袖口有灰尘，头上有枯草, “去哪里浪了？”
“没有啊, 就走在路上不小心栽到灌木丛里了。”温漫挪过去，看了看铺在茶几上的作业本，好吧, 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她看不懂的。
正要挪开，手被抓住，流渊坐在旁边，询问，“今天学了什么？”
“做曲奇饼干。”
“学会了吗？”
“会了呀，要不要尝一尝我的手艺？”温漫的眼睛亮晶晶的。
流渊想起她第一次做菜的结果，神情微变，委婉拒绝，“下次吧，今天作业很多。学校里做的饼干，怎么处理的？”
温漫嘿然一笑，“送人了，她好像还挺喜欢的。”
“……”流渊忽然开始同情这位不知名的家伙了，祈祷她不要跟自己一样吃了老妹做的东西后就上吐下泻了。
安静又奢华的别墅里，水晶灯亮如白昼，刚刚沐浴完的少女站在镜子面前，微微皱眉。
然后她一手扶着洗手台边缘，凑近了镜子，在水汽迷蒙里，嫣红的嘴唇微启，舌尖上赫然红了一块。
那块黑暗料理——曲奇饼干的杀伤力远比她想象的强。
以致于在第二天清晨，昭溯泱坐在车里，看到温漫再次拎着早餐追着她姐吃的画面，本来已经没有感觉的舌尖忽然刺啦一下，痛起来了。
她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她姐不喜欢吃她准备的早餐。
有毒。
这次温漫成功堵住了自己姐姐。
她揪着流渊的衣袖，把她一路拉到学校围墙角落里，然后很硬气地递过去一双筷子，“吃。”
流渊豁出去一样，接过筷子，咬牙吃掉了一只面疙瘩一样的小笼包子。
温漫的厨艺，是有家学渊源的。
“来，你也吃一个。”流渊嘴里的还没吃完，眼疾手快地帮温漫夹了一只，妈妈的手艺她也该尝一尝。
温漫已经吃过了，但她不介意再吃一些，而且只要能吃的，她不挑。
双胞胎姐妹两个站在围墙旁边，你一个我一个地吃起了早餐。
一道清冷漂亮的身影从旁边经过。
温漫眼睛一亮，手里夹着一只摇摇欲坠的包子，热情邀请，“小姐姐，请你吃包子呀！”
昭溯泱听到少女清脆可爱的声音，舌尖一僵，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了。
流渊看穿了一切，把自己的傻妹妹拉回来，“就你这寒碜又难吃的包子，人家嫌弃着呢，来，你多吃几个。”
温漫正慷慨对方的高冷，嘴里就被塞了好几个干巴巴的包子。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的姐姐，流渊伸手摸摸她的脑袋，顺便把她头发揉乱，“别瞎热情，那个人不能惹，背景深的呢。”
“哦。”温漫胡乱应了，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又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拖着松松垮垮的大书包，“那我去上学了。”
之后温漫就没有再看到那个高贵冷艳的小姐姐了，在这期间她又学了几道名菜，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而期中考核即将来临，她所在的学校采用学分制，每学期考核一次，每次考核合格之后，毕业才能拿到厨师证。
温漫深呼一口气，立在烟雾缭绕的厨房里，压力真是前所未有的大啊！
流渊双手环胸，倚在厨房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那折腾。
“我怎么觉得你当初选错专业了。”
温漫颓丧地耷拉下脑袋，捧着手中烤成一滩泥的蛋糕，“那我应该选什么？”
“……”流渊战术性仰头，手指托着下巴，很认真地想了很久。
温漫走到她面前，举起自己的蛋糕，阴恻恻的，“需要想这么久吗？”
“或许，可以唱歌？去参加唱歌选秀的话，说不定能出道呢。”
温漫想都不用想，挥挥手，“拉倒吧，我又不懂旋律。”
只是有一把好嗓音而已。
正好是周末，阳光透过落地窗，大片大片地照在沙发上。
有道优雅美丽的身影正靠在上面，空气里传来古典悠扬的曲声。
是大提琴。
昭溯泱听到一半，睁开眼睛，“是谁的曲子？”
“是舒伯特的琶音琴奏鸣曲。”旁边的白手套管家恭敬回道。
大小姐换了个坐姿，“听上去不像是名家之手，却很有灵气，把碟子给我看一下。”
演奏这首世界名曲的琴手是个不知名人士，上面的“水眉”似乎也是艺名而已。
“能查到吗？我想认识这个琴手。”
管家费了很多功夫，最后吃惊地发现这个琴手正好在本市最好的中学担任音乐老师，人称“湄老师。”
这所学校果然卧虎藏龙，一年前，昭溯泱拒绝了家族安排的贵族学校，而是主动提出要到这所百年重点中学，跟普通学生一样学习。
周末的学校静悄悄的，流渊带着温漫到了里面。
“我向你介绍我们学校的一个音乐老师，她拉大提琴很好听，还会写歌。”穿过校园浓荫紫藤萝长廊，流渊侃侃而谈，在一次艺术节上，流渊上台演唱了一首歌，让这位音乐老师注意到了她。
爱屋及乌，湄老师每次有什么新的曲子，都会把流渊叫来，让她欣赏一番，然后再耐心地教她，即便流渊已经是课业繁重的高三学生，她依旧会唤她过来。
流渊是懂音乐的，这种天赋好像是烙印在骨子里般，无法忽视。
西洋风格的音乐楼掩在浓荫之下，幽静中传来低沉悠扬的大提琴声音。
流渊示意温漫跟自己一起驻足聆听。
空气里弥漫着高雅的音乐，温漫沉浸在了其中。
片刻后，琴音陡然一片，从温婉悠扬的风格变得激进急促起来，宛如战曲。
这是有两个人在拉，而且似乎是在……斗曲？
曲风又陡然一变，此消彼长，气氛都变得激扬起来。
流渊眉梢一挑，她能听得出来，这拉琴的两个人兴致都很高，心情不错。
一路走到二楼的琴室，厚重的木门被推开，琴音戛然而止。
少女长裙委地，天鹅颈微微扬着，坐姿端正高雅，前面正是一架大提琴。
竟然是大小姐。
旁边一头酒红色卷长发的女子起身，她有一双大媚眼，正如她的名字。
“湄老师，你们这是……”
水眉示意流渊过来，“她跟你一样，懂音乐。”
昭溯泱放下手里的琴，眼眸望过去，落在温漫身上。
又看到这个少女了，万幸这次舌尖没有感觉到疼痛了。
她清冷矜持地嗯了一声，“我来向湄老师讨教。”
水眉看到了立在门口的少女，她眉眼微微一动，“是流渊的同胞妹妹？她总是提起你。”
温漫有些羞涩地走过去，点点头。
“坐下吧，我给你们端点饮料。”
温漫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昭溯泱身上。
她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稍显繁复的西式长裙，头发也披散下来，只用素色的发卡挽住，整个人美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昭溯泱感觉到了这个少女的注视，她微微挺直脊背，即便坐姿已经很完美了。依旧是目不斜视的高冷模样。
温漫觉得自己不能再盯着人家看了，有点不礼貌。
幸好流渊带她来是有目的的，她伸手碰了碰温漫，轻咳一声，“待会湄老师过来，你让她听听你的声音。”
“好的。”温漫下意识地伸手想喝杯水。
一只漂亮寒冷的手推着水杯过来，声音也清冷，“给。”
温漫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对方会看出她的紧张和需求。她接过水杯，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温漫埋下脸，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昭溯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双手捧杯子喝水的动作。
还……挺可爱的。
湄老师端着水杯进来了，简短的寒暄之后，温漫像被家长推出来表演节目的小孩一样，磕磕绊绊地说道：“湄老师，我给你唱一首歌吧？”
妩媚动人的音乐老师抬眸，笑意弥漫，“好啊。需要配乐吗？”不等回应，她又看向旁边的昭溯泱，“溯泱，要不你来吧？”
“啊，不……”温漫看到大小姐提起裙摆优雅起身的动作，把拒绝的话重新咽回去。
好像也不错。
流渊坐在一旁，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真有趣，大小姐竟然愿意给人配乐。
温漫又看呆了，她怎么拿琴弦的姿势都可以这么美！
坐在大提琴后面的少女微微抬眸，那双漂亮寒冷的手握住琴弦，抬眸看向温漫，“准备唱什么歌？”
温漫闻言，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就跟小学生准备汇报表演一样紧张认真。
昭溯泱忍住笑意，破天荒地开始安慰人，“没关系，就当是消遣娱乐而已，别紧张。”
美人的红唇一启一闭，皓齿雪白，温漫简直要看花眼，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那……唱……唱小燕子吧！”
大小姐手一抖，琴弦发出一阵颤音。
流渊捂住额头，老妹，你没救了，谁这个年纪了还唱小燕子啊？！
温漫已经挺直腰背，额头紧张地滴落下汗。
昭溯泱调整好心态，“你先唱一遍，我知道旋律了再给你伴奏。”
温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湄老师一眼。
湄老师鼓励她。
于是温漫开口唱起来了，“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大小姐换了个坐姿，垂眸看着自己高雅的大提琴。
一曲终了，窗外飞过一群燕子，倒是十分应景。
温漫松了一口气，然后满怀期待地看向湄老师。
湄老师表示：“嗯，很可爱。”
温漫又看向大小姐。
昭溯泱表示：“还需要我伴奏吗？”
言下之意，这种儿歌就没必要伴奏了，简单轻快，也不适合大提琴。
但是温漫没领会，她肯定地点头，“当然需要啊！”
流渊看热闹，“来，再唱一遍吧，很好听的。”
昭溯泱垂眸，节奏响起，那……就奉陪吧！
温漫的嗓音空灵清澈，唱儿歌倒是十分合适。湄老师答应收她当徒弟，教她一些专业的声乐知识。
当然以后还要适当地更新一下她的曲库。
三个人一起告别音乐老师，走出校门。
昭溯泱还是那副清冷寡言的模样，倒是温漫和流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偶尔她会侧头看一眼，然后又收回自己的目光，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车已经等在外面，昭溯泱准备上车离开的时候，忽然被温漫唤住。
“小姐姐，下次我请你吃甜甜圈！”
大小姐忽然又感觉到舌尖在泛痛，但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希望这次的甜甜圈，她能咬得动吧，上天保佑。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大小姐的舌尖就不是因为这个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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