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女王的小奶狗

    文/十月凉唐

    第三十九章

    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日于北京

    林媛想, 她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强忍着眼底的泪意, 她朝站在楼梯口的少年笑道：“阿见, 饿了吧？快下来吃点东西。”

    她的招呼引来了众人的关注, 目光都顺着她的视线朝楼上看。

    少年沉默地攀扶着墙壁, 站在拐角的阴影里。

    听到母亲的话后，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准备下楼来。一旁的仆人主动去搀扶, 他挥手拒绝, 靠着自己的双手攀扶楼梯把手, 一步一步走下来。将那些从心底根生的屈辱感和自卑感, 一点一点化为成长的沃土、自信的脊柱。

    每走一步, 就转化为一点。

    下到最后一层阶梯时，他挺直了腰背。

    这个时候，仆人也已经将轮椅从楼上扛下来了, 面对轮椅, 他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 眼底浮现出焦躁、不堪和羞耻的情绪。他们将轮椅放到他身边, 准备搀扶他坐上去，他同样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扶着把手转过身，坚稳地坐定在轮椅上。

    这整个过程中, 他都是唯一的焦点。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作，客厅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然后是轮子转动的声音, 他凭借着腕表，控制轮椅来到客厅，再根据长幼亲疏的顺序，同几人一一问好。

    态度虽然偏冷淡，但礼数足够周到。

    仿佛一夜之间，成长为了一个合格的、宠辱不惊的矜贵少年。

    闻熹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不喜欢他这样。

    闻风俊却很喜欢，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没有因为一点挫折就自艾自怜。”

    指的是膝盖受伤的事情。

    林晨见语气平淡地说：“医生诊断过，好好将养就能恢复如初，我没有什么好忧心的。”

    老闻的态度越发柔和，简直堪称和蔼，细细叮嘱他道：“不过，以后不能再熬夜学习了，不能本末倒置，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嗯，爸爸，我下次不会了。”

    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好场面。

    闻熹微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果然是年纪老了的人的通病，就喜欢在外人面前教育自己的子女，如果乖乖听自己的话，还会觉得倍儿有面子。

    老闻就是其中之最，一通话下来，他教育得心情十分之舒畅，在闺女那里遭遇到的挫折和憋屈，都在儿子这里得到了释放和回馈。

    于是他大掌一挥，十分大方地说：“以后每个月，我都多给你打一笔零用钱。另外我在北电旁边有一栋楼，一共25层，10层以下都出租出去了，16、17、18层给了你姐，你也挑三层，等你以后考上北电，觉得学校宿舍不太方便的时候，可以搬进去住。”

    见少年的表情有些犹豫和为难，好像不太敢收下他的礼物。

    闻风俊便继续道：“你姐以前就是这样过来的，你是我儿子，也必须有这样的待遇。”语气中满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林晨见犹豫道：“爸爸，我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多，不需要三层……”

    “没说都是用来住。”老闻用下巴点了点闺女，“你姐说的，上下两层用来隔音和放衣物，中间那层才自己住。本来我觉得没必要，后来看她总是同一帮发小在那里开趴，吵得不行。要不是上面十几层都没租出去，她早就被别人投诉了。乖，听爸爸的，你也挑三层，免得以后学习的时候被你姐影响。”

    闻熹微：“……………………”

    他用余光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听话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那好吧，爸爸。我想要13、14、15层，可以吗？”

    闻风俊爽朗一笑，“当然可以，就依你。”

    林媛看着他们父子俩其乐融融，心底那些憋闷和酸涩总算散了些。

    “得了，你们慢慢聊，我和莫阡先出去了。”闻熹微站起来，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串跑车钥匙，套在食指上漫不经心地甩来甩去，“老头子，别忘了我们刚说好了，下个月你去上班。”

    她一边往外走，淡漠的声线一边透过风声传过来。

    “要是你敢耍赖，我就敢把公司搞破产。到时候谁也不得逍遥，什么房子啊车子啊都没有了，他也休想安心养老。”

    老闻气得不行，却也拿她没办法。

    因为她的确说到做到，说一不二，这世界上恐怕没有比她更冷血的人了。一抓，就抓住了她老子的命脉。

    林媛却深知他的秉性，瞪了他一眼道：“怪你自己吧，老是耍闺女玩，无赖的事情也不是干过一件两件了吧！”

    男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没有脸再全部怪到闺女头上。

    林晨见目送着她的背影和男人的背影渐渐交叠、消失，才忍下心底那股强烈的不舍和嫉妒，默默收回目光，转头问这位便宜父亲：“爸爸，姐姐和姐夫要去哪里？”

    “他们去喝下午茶了。”

    “哦。”他默默地垂下头，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我也好想去……”

    “成，我让你姐明天就带你去。”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有些小开心。

    “还有，不用叫他姐夫。”闻风俊皱了皱眉，“我还没承认，我闺女也还没承认。才男朋友而已，算不得姐夫。”

    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凡是被叫了姐夫的，跟女方结婚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里面的利益关系十分复杂，轻易不得作废。所以有时候，夫妻双方宁愿让婚姻有名无实，各过各的，也不会离婚。

    他想到继子原来不在这个圈子里，自然不晓得这个圈子里许多约定俗成的东西，便决心花费大半个下午，父子俩坐在一块儿，一边喝茶食点心，一边讲这些从小就应该在家庭中耳濡目染的东西。

    林媛坐在一边旁听，眼底露出欣慰的笑容。

    于是严父慈母孝子三人的一个下午，基本上都耗在了客厅。

    到了晚餐时间，闻熹微打了电话说不回来，他们又一起有说有笑地吃了晚饭，各自回书房读报、学习，然后洗澡、睡觉，生活作息十分规律。

    闻熹微浪到很晚才回来。莫阡体弱，昨晚折腾得太晚，今天便感冒了，不得不住回医院挂水。她一个人走进家门，家里人早早都休息下了，只留了客厅至房间沿路的夜灯，以防她回房间的时候磕着碰着。

    她在玄关脱鞋的时候，林晨见碰巧拄着一根拐杖从楼上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空杯子，看到她，嘴角笑了一下，“姐姐，你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穿上拖鞋走过去。

    “还没睡？”

    “睡了。但是睡不着。”他摇了摇手里的杯子作解释，“所以下来冲杯牛奶。”

    她看了一眼少年略显苍白的神色，伸手拿过他的杯子，“我来吧，你对家里还不太熟悉。”

    少年轻应了一声，没有拒绝她的帮助，拄着拐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先跟去厨房烧开水，再跟去食品区的牛奶架上找奶粉。

    闻熹微一边冲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下午都在家里？”

    “嗯，是呀。”

    他的回答很亲昵活泼，但过于简短，没有半点想补充拓展的意思，让她有些烦闷，只好继续问：“今晚干什么了？”

    “写作业了。”

    她动作一顿，慢悠悠地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今晚根本就不是睡不着吧？”

    漂亮无害的少年像无辜的小动物一样，乖巧地低下头认错。

    “我写试卷太入迷，然后就忘记时间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又没怪你。”

    她将牛奶搅拌均匀，以手腕试了试温度，才递给他。

    “快点喝，喝完了赶紧去睡觉。”

    然后她便上楼了，没有一句再多的话。

    少年握着那杯牛奶站在客厅中央，有种空荡荡的荒凉感，只有一点点暖意从指尖传过来，慰藉冰冷的灵魂。

    不知道站了多久，手中的温度渐失，就在他产生一种要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的荒谬感时，楼上忽然探出一张带着不耐的脸。

    “林晨见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大晚上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牛奶也不喝，难道在喝西北风吗？”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随后趁她要发怒的时候，有些祈求地说：“姐姐，我真的睡不着，你可以带我出去兜兜风吗？”

    闻熹微有些犹豫。

    他便委屈巴巴低下头，轻声道：“你不愿意那就算了。我虽然是弟弟，但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不厚脸皮麻烦姐姐了。”

    闻熹微：“……………………”

    他都这样说了，再拒绝岂不是显得她很不近人情吗。

    “行吧。”

    她一口应了下来，从外套口套里掏出才丢进去不久的车钥匙。林晨见发现他很喜欢这个动作，把钥匙圈套在食指上甩来甩去。比如现在，她又甩着钥匙下楼了。

    近到面前，他才发现她里面已经换了睡衣，没有沐浴露的香气，应当是还没洗澡，只是觉得换了睡衣比较舒服。

    想到换衣服，他的心思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全身一动不动的，仿佛进到了一种浑然忘我的境界。

    她都走到门口了，才发觉对方没跟上来，转头看到他还站在原地发呆，便无奈地招呼道：“傻子，还发什么呆，走了。”

    他猛然回神，脸蛋红红地跟上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有些不确定地问：“我们就……穿睡衣去？”

    然后又指了指她已经一脚踏出门外的拖鞋，“……你连拖鞋也不换？”

    闻熹微第一次觉得他这么啰嗦，什么都要问一句，干脆直接动手，快走几步一把扣住他的腰腹，将他提起来一些，大步迈出大门，连“啪嗒”一声倒在地上的拐杖也不理了。

    “不用换，兜风而已，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一边单脚跳，一边急着喊：“哎哎哎，你慢一点，牛奶要洒出来了……”

    远了些，还能听到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

    “等一下，我有只拖鞋掉了……”

    姐弟俩单纯地兜了一夜单纯的风，一回房间，果然倒头便睡了。

    睡沉之前，她还迷迷糊糊地想，这法子治失眠还真不错，改天介绍给陆佳瑾试试。

    却不知道在她沉入梦乡的下一刻，门扉轻轻打开又关上了。

    是少年悄悄进了她的房间。

    他的膝盖其实比表现出来的恢复得还要好，至少行走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不想在人前好那么快。

    林晨见借着月光，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

    接下来几天，闻熹微跟林晨见都安安分分地呆在练习室里训练了，晚上也住在练习生宿舍。也不是他们不想依葫芦画瓢，像上次一样忙里偷个闲，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透透气。只是上回一跑路就是大半天，第二天还请假了之后，节目组导演就怒了，知道他们俩有点不清不楚的背景，没敢骂他们，自己一个人对着摄像头骂了个狗血淋头。

    在屏幕前看的他们，也相当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葛帆虽然知道闻熹微的一点底细，但也不好在直播镜头面前明目张胆地给她搞特殊化。不然到时候别说闻熹微姐弟二人，他都要先被观众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这样的情况下，林闻熹微不愿意暴露身份，还想用练习生的身份多玩一段时间。

    林晨见则不愿意靠后台，想凭借自己的努力登顶冠军，c位出道。所以她也就没有告诉他，自从他的头上顶了闻家继子的名头后，将来在娱乐圈的路只会越来越顺。

    因着他们各自的某些原因，私底下都跟导演认错了，并且表示自己尽量不再犯。

    节目组导演看他们认错态度端正，火气就消了大半。两人再请他吃一顿饭，剩下的那点儿火气尾巴于是也没有了。

    一组练习室里，三个人边唱边跳，完成了一套十分流畅的表演。

    到了最后这个重要环节，已经不能直播了。虽然周围也布有摄像头，但都是录播，后面还会经过节目组剪辑，因此他们说话都放松了不少。但有一点没变的是，闻熹微从始至终都戴着口罩。哪怕汗流浃背，也没有摘下来。

    音乐结束，周葛帆擦了擦下颚的热汗，对他们两人说：“好了，这是今天最后一次练习。明天晚上就是正式比赛了，休息一下就回去吧。”

    闻熹微扶住腰，喘着气没力气说话。

    林晨见默默地收拾好了两人的东西，然后一脸乖巧地坐回轮椅上等她。因为顾忌到他的膝盖受过伤，所以他的动作最少，这个年纪的少年体力又是最旺盛的时候，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很累，还有余力做其他事情。

    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来白受罪的闻熹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结果对方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显得她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了。

    回到宿舍后，本来已经困得快要睡着了，老闻一个电话过来，又把她吵醒了。

    她语气不善地问：“什么事？”

    那头，闻风俊也不在意她没大没小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闺女你看，阿见也来我们家那么久了，我准备下个月中旬办个家宴，邀请一些人来家里，将你弟弟正式介绍给他们。”

    “那就办呗。”

    “好咧——”老闻忽然又不正经地笑了，“那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这件事交给你办了！”

    “老头子你又耍无——”

    “赖”字还在嘴巴里，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再一次被老头子坑了的闻熹微眼神凉凉地盯着手机，恨不得目光能够穿过去，把老头子盯出一个洞来。

    将手机关机丢到一边，她埋进枕头里，想了想家宴要请的人。

    想到赵家时，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复杂。

    思虑过后，她决定只请赵叔叔，这样既没有漏掉赵家，也表达了闻家对继子的重视。

    除了赵雪绯，剩下的发小都跟林晨见没什么恩怨，她可以一并请了来。

    心里慢慢有了个大致的名单，她将之跟管家说了，让他明天就开始着手准备，然后才放心地睡过去。

    家宴这个事情如果准备时间不充分，丢的就不止是闻家的面子了，还有林晨见的面子——别人会觉得，闻家对这个继子并不重视。重视的话，怎么会连这么重要的家宴都办不好？

    反之，则会觉得对方很受重视，送出的见面礼也上得了台面。

    一般出席这样的宴会，都会准备两份礼物，一份上品，一份下品。至于送出的会是哪份，得看主人公的受重视程度。

    她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晚，照例有个少年偷偷跑进来，亲了她一口后，才安心地回去睡觉。

    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他刻在骨子里的一种习惯。

    *

    主题曲比赛这天如约而至。

    比赛的舞台分别设立在四座形状不规则、呈十字排布的小岛上，四座岛屿分别作为四家公司练习生的比赛场地，每座岛屿最多可以容纳三万名观众，想要到达岛上，除了坐船、坐游艇，就只能坐直升飞机。这场比赛极大程度上引起了国人的关注，还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毕竟在小岛上举办这样的大型比赛，大家都闻所未闻。

    前一天晚上，就已经有数万名观众入住了岛上的度假酒店，并享受了一番海滩夜景。

    比赛这天上午，又有一大批真爱粉匆匆赶来。除了人，他们还带来了一大批应援物资，和一些秘而不宣的惊喜。

    到了下午六点，天色开始暗下来的时候，观众们开始陆续进入了观众席。

    七点整，由一场盛大无比的焰火拉开了主题曲比赛的序幕。随之，有数十架红、黄、蓝、紫四色直升飞机在激昂的音乐中，从四岛周围蜂拥而聚，汇聚在岛中央上空。

    主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同时响起，在岛屿上空余音不绝。

    “欢迎大家不远千里来到《养成系偶像》主题曲的比赛现场！欢迎各位！”

    “也请大家鼓掌欢迎我们的偶像练习生！”

    数十架直升飞机分别在四座岛上盘旋而下，最终落地，帅气的少年漂亮的少女们从里面鱼贯而出，朝着热情的观众招手。

    闻熹微站在练习生当中，第一次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面对这么多的观众，竟然感到了久违的热血澎湃。

    林晨见站在她身边，不管自己现在有多么万众瞩目，竟然大着胆子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她甩了甩，没甩开，反而引来一双写满委屈的眼睛。

    “姐姐，我怕。”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接下来差不多要到“用钱宠小奶狗”的地图了，我挺喜欢的。花钱嘛，谁不喜欢，嘻嘻。

    今天写到眼睛都要瞎了，宝贝们千万不要看盗版，看了也别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