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4】

    女王的小奶狗

    文/爵士元宝

    第四十四章

    二零一九年二月二十六日于北京

    “先放开他!赶紧止血!”

    路母毫无反应, 依旧趴坐在那里大哭。

    林晨见让两个保镖拉开紧紧抱住儿子的路母, 然后蹲下来, 先检查路冬还有没有呼吸。

    过了片刻, 他松了一口气, “有呼吸,还来得及。”

    不住挣扎的路母这才安静下来,目光愣愣地看着他动作。

    少年镇定地吩咐助理去车里拿药箱, 并拨打急救电话。他的视线在卫生间内巡视一圈, 扯过一条看起来像是洗脸的毛巾, 再次俯下身子, 仔细查看手腕出血的情况。

    “伤到桡动脉了。”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动作利落地用毛巾将伤口摁压住,另一只手将手肘窝上内侧的肱动脉按压到肱骨上。

    闻熹微没什么事,就看着他忙活, 将他的一个皱眉一个眨眼、一个抬手一个俯身, 都细细印入了瞳孔。

    认真的男人无疑是最有魅力的, 仿佛磁石一样能牢牢吸住别人的目光。

    “嗒嗒嗒嗒。”

    助理很快拎着药箱上来了,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望向窗外, 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晨见全身心都投入到了救人当中,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 反而是需要她帮忙了,才抬头说:“姐姐,你帮我摁一下手肘窝这里。”

    “好。”她应了一声, 蹲下身摁着。

    然后看着他从药箱中拿出一卷医用纱布,展开,他没有移开手腕上的毛巾,而是用纱布一圈一圈地连带毛巾一起将手腕包裹起来,打了个很紧的结。

    做完紧急处理,他问:“救护车还没来?”

    保镖看了一眼窗外,回答:“还没。”

    “来不及了,我们自己去。”

    林晨见让一个保镖抱起路冬,一个保镖按压住近心端动脉,几人快步往楼下走。路母眼巴巴地跟在儿子身边,也不敢跟之前一样哭喊了,不然这些人觉得她烦,不帮忙了怎么办。

    他们坐上汽车,孙助理开车,向导指路。

    一路风驰电掣,很快就到了医院。

    将路冬交接给医疗人员推进急救室,林晨见才松了一口气,一边揉着疲惫的手臂,一边慢慢平复还有些微喘的气息。

    闻熹微看着少年因为紧张而微湿的黑发,心弦忍不住微微一动。

    “你擦一下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塞一个角进他的衣领里。

    看到对方愣了一下,闻熹微才突然想起来这么骚气的动作,她之前一向是用在调戏男人的场合……

    她轻咳一声,移开视线说:“不要多想。干净的。”

    林晨见其实只是觉得现代人身上带有手帕很稀奇,不过他没有解释,只是乖乖地“哦”了一声,然后拉出塞进衣领里面的手帕开始擦脸上的汗,再然后,他看到了品牌的名字——

    Gucci。

    他的动作只僵硬了一下,然后就适应良好了。

    一块手帕算什么,他有五百万呢,可以买好多块送给姐姐了。

    手术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路冬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挂完水当天晚上就可以出院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路母眼巴巴地守着儿子醒过来,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吃饭。

    闻熹微几人劝不动,干脆也不劝了。他们先去外面下馆子,再佛系地逛一圈,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然后在回来的时候给母子俩带点热粥热饭。

    进病房前,里面隐隐传出女人的哭声。

    闻熹微推开门缝看了一眼,路冬已经醒了,但没有说话。他缩在被窝里,沉默地蜷成一团,好像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里。

    路母则在一旁哭,边哭边说“儿子你怎么这么傻啊”之类的话。

    林晨见直接推门进去,语气没有很亲和,但也不算冷漠。

    “阿姨,先吃饭吧。”

    被窝里的少年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下,双眼更是立刻闭了起来。

    林晨见也叫他:“路冬,别睡了,先起来吃饭。”

    一边说,还一边绕过他脸朝的那面。

    路冬的眼睛闭得更紧了。

    好丢脸,被追到家里来也就算了,还被撞上自杀没成功……早知道就不割腕了,换个其他方法。

    他还想把脸钻进被窝里,但是动静太大,容易被发现。

    “我知道你没睡。事情都是要面对的,你装睡也没有用。”他将包装盒打开,熬得浓稠的粥香飘散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几乎都要忘记饥饿感的路冬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然后肚子心有灵犀地叫了一声。

    “叽咕——”

    他脸色突然爆红,装不下去了,猛地坐起来看着他,“你不就是来找我算账的吗?!这么假惺惺的干什么!”

    他不相信,有人对告自己抄袭的人态度还那么好。

    一旁的路母被儿子吼得忘记了哭,不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是要找你算账。”林晨见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将粥递过去,“不过,你总要活着吧,不然我找谁算账。”

    路冬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最终还是接过了他手里的粥。

    一吃,才发现是红枣桂圆粥。

    “补气血的。”林晨见指了指他的手腕,“你失血太多,医生吩咐多吃点补气血的东西。”

    语气平淡得好像并不在意他是割腕自杀,还是火气太旺流了鼻血。

    路冬动作顿了顿,下一秒,更加大口大口地吃,眼泪忽然间就流了出来,无声地从眼眶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滚滚而下。

    病房内没有人说话。

    只有路母心疼得红了眼眶,然后也捂着嘴跟着哭了。

    等他吃完,眼泪流干,心也平静了。

    他先对路母诚恳地道歉:“妈,对不起,儿子以后不这样了。”

    路母才止住眼泪,听到儿子这么一说,扑过去抱住他又哭了。他也眼眶一红,咬紧了下唇,到底是没再继续哭。

    等路母情绪平息了,他才轻声说:“妈,你先回家看看爸,我等下跟他们回去。”

    路母扫了闻熹微几人一眼,她有些不放心儿子跟他们在一块儿,但儿子的命又是他们救回来的……

    “您放心,他们找我只是有点事。要真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还费那么大劲儿救我干什么?”路冬又宽慰她。

    路母这才点了点头,起身回家。

    闻熹微挥了挥手,让助理等人出去,只留路冬、林晨见和她三人。

    路冬低头玩了会儿手指,才说:“我这么做……是为了钱。”

    林晨见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闻熹微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他发觉了,嘴角不好意思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是姐姐猜到的。”

    姐姐?路冬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他继续道:“……有人给我100万,让我偷你的歌曲手稿。我缺钱,所以就偷了……但是对方事后并没有给我打钱。”

    “那你为什么弃赛了?如果不是你自己说,没有人知道是你。”

    他垂下头,也不玩手指了。

    “……因为那个人说,如果我弃赛,就把该打的钱打给我。我本来是不信了,但是他给我打了10万,说剩下的钱等我真的弃赛了,再打到我账上。”

    林晨见接口:“可是你在家等了几天,都没收到尾款,也联系不上对方——你确定自己又被耍了,想要回剩下的钱,可是你不占理,对方又有靠山,根本没有办法用法律手段去维权,所以就选择自杀了?”

    “……差不多。”路冬低低道:“还有就是我爸……他刚做完手术,术后修复需要很多钱,我赚不来,压力太大了。”

    林晨见和闻熹微都没说话。

    路冬却控制不住情绪了,呜咽着说:“家里除了那批该死的臭果,什么都卖了!厂子卖了,车子卖了,房子卖了——下个月我们就要搬出去了,那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家啊!就连房子里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我们统统都卖了!卖了!!卖了!!!”

    他很想抑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哭得那么狼狈,可是根本停不下来。

    绝望和压抑像闷在心口的大石,已经将他压垮了——

    不然他也不会自杀了。

    即使他很需要安慰,但是闻熹微并没有同情他。

    倒是林晨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关心地问:“你爸爸生了什么病,需要那么多钱?”

    路冬身子僵了一下,抬头看他——

    “……口腔癌。”

    即使路冬提前告知,让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闻熹微和林晨见直面刚做过割脸手术的路父时,还是忍受不住视觉上的冲击,第一时间移开了目光。

    路冬将他们从房间里带出来,坐在一楼客厅里。

    “这里盛产槟榔果,我们家以前是收购槟榔,做加工销售的。”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角落里一堆包装袋,“我爸喜欢嚼,一天能吃十包,我从有记忆的时候就看到他吃了。后来有天,电视上爆出槟榔果是世界卫生组织鉴定的一级致癌物质,嚼多了会致癌。那一年,槟榔价格就暴跌了,海南省的槟榔产业全线遭受重创,槟榔种植户的收入还不及去年五分之一。据说总共损失30亿。我们家的厂子也难逃厄运,破产了。”

    他沉默了两秒,继续说:“后来电视又辟谣了。我爸看到槟榔产业逐渐回暖,就大肆收购了一批槟榔果准备重操旧业,结果忽然在医院检查出了口腔癌——跟电视上说的一模一样,嚼多了会致癌。”

    “后来就是你们看到的这样了,我们家倾家荡产给我爸做了个割脸手术……术后修复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但我们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想靠自己的一点唱歌天分去当明星赚大钱。可是当了几个月的练习生,根本就没赚回什么钱,出头之日也不知道有没有,所以我想拿了快钱就回来……”

    结果最后被人给坑了。

    “我第一次知道槟榔果,没想到果子也会致癌。”

    晚上在房间的时候,少年双臂枕着脑袋睡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好奇地问:“姐姐,你以前听说过吗?”

    “听过。”书桌前的闻熹微合上电脑,“在美国的时候,我还好奇过槟榔果为什么会被禁止运输售卖。而在我国,只有厦门一个地方禁止销售生产。至于到底会不会致癌,我觉得因人而异吧,就跟香烟一样,都说吸烟有害健康,但有的人抽烟都能抽到八.九十岁。”

    “姐姐原来也知道啊。”他懊恼地鼓了鼓脸颊,“明明是跟香烟一样泛滥的东西,我居然不知道。”

    “你还小,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脑袋,“该睡觉了,我回房间了。”

    “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八岁了!”

    闻熹微不明意义地轻笑了一声,摆摆手出去了,出去之前,还不忘帮已经长大了的十八岁少年关灯关门。

    黑暗中安静了片刻。

    他忽然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床头灯,手法熟练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笔记本电脑。

    打开后台看了看数据,他发现上回写的那个程序效果还不错,被屏蔽举报的都是对姐姐不利的评论,他很开心,决定今晚再好好优化一下算法。

    姐姐认为他还小,却不知道他已经比很多大人都厉害了。

    至少,他已经能用其他方式保护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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