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宗衍还是错过了开学前回国的最后一座航班。
从幻境之中挣脱后,他又带着爱德华回到了白金汉宫。
主要是爱德华的情况很不好,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怎么叫也叫不醒, 额头和发间还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来,像是困在梦魇里的困兽, 神色痛苦无比。
白金汉宫有全英国最好的皇家医生, 这种时候要是宗衍带着爱德华随便去英国找个医院,第二天就能上报纸头条。爱德华王子要是出事了, 赶明儿宗衍就得被全世界通缉不成。
所以他在内心说了一声兄弟抱歉了, 然后麻溜的将人带回了白金汉宫, 接受皇家医生的问诊团。
其实主要还有一个原因是当初他们跑的匆忙, 行礼都没拿。王可鸣反正是无所谓的,毕竟他家大业大,什么丢了都可以随时随地整一个回来;爱德华就更没所谓了,如果非要比资产, 其实坐拥好几个头衔的地主爱德华才是他们三个人里面身份地位的。
只有宗衍,宗衍包里还放着龙组给他的两张卡和护照等等, 如果丢了他还得去挂失, 最主要的是,他舍不得这个钱。
“殿下只是受惊过度, 没有其他的不良反应, 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等到那些医生们拿着不知道什么精密仪器给昏迷的爱德华来了一个全身检查之后, 这才得出这个结论。
宗衍也松了一口气。
他将房门掩上, 和王可鸣对视一眼。
王可鸣比起爱德华要幸运得多,他也在剧场里,但是他好歹也是位觉醒者,调查员们和邪教徒打架的时候伴随着强烈的觉醒源波动,一下子就把小胖子给打醒了,于是他连忙跑到椅子下面躲起来,也苟到了最后。
欢宴者修道会的信徒们依旧没有打开通往卡尔克萨的大门。
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祭品,而邪神也没有那个兴致。比起祂的那些信徒,反倒是面前这位能够直视邪神的人类更有意思。
“信仰并不是双向的,从一开始信仰就是渺小人类单方面的祈愿罢了。”
也许是宗衍作为人类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让邪神也侧目,哈斯塔倒也好脾气的和他多聊了几句“通常意义上来说,人类是无法与吾意识相接的,你倒是吾遇到第一个可以和吾交流的低维生物。”
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类一样,人类也无法理解邪神的思想,所以哈斯塔才会感到惊异。
“群星即将归位,希望下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披上了欢宴者修道会的祭司长袍。”
黄衣之王的声音遥远,“吾将给予你进入卡尔克萨城的荣幸,这即是你取悦神的奖励。”
然后哈斯塔就让他走了,说起来也挺不可思议的,不过宗衍想了想,可能也是人家心情好,没兴趣捏死一只蚂蚁吧。
不捏死还可以等以后蚂蚁给祂带来乐子,但是信奉邪神
作为密大这一届最有前途的学生兼首席,宗衍表示,那还是算了吧。
“衍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王可鸣问。
如果按照规定时间,今晚他们就得登上飞往中国的飞机。因为后天就是清阳中学高三的开学时间。
是的,高三开学时间比其他年级都要早一个星期,据说这还是上一届有人打电话给教育局举报,整个江州的高三才享受到的待遇,不然往常都是早一个月开学。
“都是兄弟,总不能这么不仗义,等爱德华醒了我们再走吧,不然我也不安心。”
宗衍叹了一口气。
自从发现了小队成员之一的艾达是那个内鬼之后,剩下临时调查小组就只有三个人了。
经过了这一次,三个人的感情大大升温,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彼此照顾一下再正常不过。
“那衍哥你”王可鸣有些忧心。
他倒是没事,他早就高中毕业,是个光荣的大学生了,但宗衍现在还在上高三,而且密大马上也要开始下一个阶段的学习。
“不碍事,密大那边据说正好这两天要把真理之门从伦敦搬到江州。如果能成,到时候我们回密大一趟再出去,连飞机票都升了。”
宗衍倒是算盘打的咔咔响,他和王可鸣站在寝殿外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忽然,白金汉宫的管家从另一边走来。
“宗先生。”
戴着白手套的管家微倾上身“国王陛下想要单独和您谈谈,请问您现在是否方便”
来了。
宗衍丝毫不感到意外。
毕竟爱德华是兰切斯特二世最宠爱的小儿子,如今小儿子都昏迷在床,肯定要找他这个罪魁祸首兴师问罪。
“方便。”
他和王可鸣点了点头,跟着管家一起来到了西边侧殿的另外一个会议房间。
“请进,陛下正在里面等您。”将人带到后,管家就十分体贴地将门带上,示意宗衍往房间内走去。
宗衍倒没什么想法,他直接就迈步进了这间房间。
“日安,陛下。”
兰切斯特二世就站在房间最大的窗子面前,背对着他,回过头来。
“日安。”
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个时候宗衍才意识到,这位国王也已经上了年纪。上一次在餐厅时,由于礼仪和灯光足够的缘故,宗衍并没有失礼地盯着人家看,直到这时他才看清国王脸上深深浅浅的沟壑和时间留下的皱纹。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兰切斯特也没有打马虎,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宗衍保持沉默,又听国王继续开口道“爱德华一直都是我最对不起的孩子。”
兰切斯特二世并不是个好丈夫,也不能说是一位好父亲。
他对自己的孩子都一视同仁,但却额外偏心爱德华,说到底,这也是愧疚心在作祟。
皇室本来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充满美好,现实也不可能是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兰切斯特二世和伊莎贝拉的联姻本来就是出于政治考量更多,婚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各玩各的,只不过伊莎贝拉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对于自身的欲望有十分严格的控制。
早在伊莎贝拉和他结婚的时候,双方的资料都被摆上过双方家族的长桌,兰切斯特二世并没有要干涉她信仰的意思。
他只是没想到,伊莎贝拉内心居然早早就存了死志。
也不能说是死志,而是献身于神的觉悟,还是妄想带着爱德华一起。
这样的教派,即使放在信仰自由的英国,也能被冠以“邪教”的名号。
英皇室自然不能让这个丑闻大白于天下,于是他们封锁了这个消息。
而小爱德华,也许是因为遭受了某种不可名状之物的缘故,他的记忆产生了自保程序,将这一段记忆封存到了脑海深处。
正是因为这样的愧疚,在伊莎贝拉去世后,兰切斯特才越发重视这位小王子。
“他一直都不喜欢这座王宫。”老国王笑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密大的入学邀请函还是我亲手放在他床头柜上的。”
虽然现在不比几百年前秋日法案实施前皇室来得权势滔天,但也足够。
宗衍轻呼一口气。
他就说嘛,爱德华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王子,这白金汉宫里的真正掌权人还是国王。
爱德华可能也没想到,他苦苦计划了这么久的逃亡计划,其实也不过是上位者刻意从指缝里泄出来的破绽,背后却是浓浓的爱。
“他一直都更喜欢外面,但他的确是最有才能的那个。”
兰切斯特二世叹了口气。
如果按照英国的继承法,第一顺位继承人应当是大皇子才对。不过大皇子前些年在婚姻上闹出了点惊动全国的事情,现在民意对他的支持率十分低,连带着二公主都受了影响。
“他一直恨我,即使他不记得那些事情,我都知道。”
“趁着我还能再动几年,这几年就让他做出最后的选择吧。”
兰切斯特二世道“你是他唯一承认的朋友,他醒来后大概也不想见到我,你们直接离开吧,照顾好他,这也是我身为一个父亲最后的请求。”
“这些话,就不必告诉他了。”
爱德华在第三天的时候醒了。
宗衍和王可鸣两个人商量好了轮流照看,这会儿宗衍正在睡觉,王可鸣瞪着一双眼睛坐在小桌子上玩手机。
爱德华醒的时候他正在打游戏,游戏打到一半直接扔下队友逃跑了,连忙摇响传召铃,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侍女们鱼贯而入,为这位尊贵的病人重新做一次康复检查。
“没有大碍,接下来只需要好好休养就够了。”主治医生将药瓶放下,躺在床上,脸上依然带着疲惫之色的爱德华挥挥手,便将他们全部赶出了卧室。
“那个,你还好吗”王可鸣小心翼翼的问。
下一秒,金发碧眼的小王子就“嗖”的一下从床上蹿了起来,他飞快的穿好自己的衣服,眉眼间带上了熟悉的神采飞扬“好得很,走走走,宗衍在哪里,现在这个时候正好是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错过这个时间我就逃不出去了。”
于是宗衍被叫醒,大半夜的三个人碰了头,又偷偷从白金汉宫里溜了出去。
在爬过围墙时,宗衍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四楼的寝宫,那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正站着,遥遥朝着他们看来。
有的时候,以为的自由也许会是一位国王能够给予的,最大的爱和放手。
“怎么了,快走吧,你不是今天开学吗”
“哦,好。”黑发少年应道,从墙上轻巧地跳了下去,离开了这座沉默守望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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