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赵元介低落的说,“我记不住那个人的脸。”
“不,你知道的。”殷子时按着他的双肩,“你的潜意识记住了她,所以这个梦才一次次出现,你仔细想想,她的脸是不是越来越清晰?”
“好像……是这样的。”赵元介胡乱的擦着眼泪,逐渐理清思绪。
等等!
“你怎么知道……这是个梦?”赵元介瞪大了眼睛,孩童的样貌,水润的眼睛,通红的鼻子,惊讶的神色在这张脸上显得无辜又可怜。
“你自己说的。”殷子时不由有几分好笑,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由于外貌的关系,反而看起来神秘莫测:“而且,太容易被发觉。”
有思想的人和梦里臆想出来的虚幻的人影是不同的,当人影被注入了灵魂,它看起来像是彩色的,从一个纸片人变得立体,眼里有光。
当赵元介奔跑过来,殷子时就知道,梦的主人出现了。
亲眼目睹自己母亲的死亡实在是太过残忍。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会跟随这个人一辈子。
而赵元介熟门熟路的样子,一定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
在现代当过律师,殷子时学过一点心理学,又对周公解梦很感兴趣。
梦有时能给人指示。
有的梦是无意识无意义的,而有的梦,当它一次次出现,就是想告诉梦主人什么。
是他的潜意识在提醒他。
赵元介茅塞顿开。
他眨巴眨巴眼睛,想说句多谢,话还没出口,他睁开眼,就被阳光刺的眼睛一闭。
梦有一点最可恶,它总在你的关键时刻,让你苏醒。
赵元介等眼睛适应了才重新睁开,懊恼的长叹一口气。
话还没说两句,怎么就醒了?
赵元介闭上眼睛,想再回去说几句,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当然这只能想想。
折腾了老半天也没能再睡着,最后他飞快的穿好外袍,走出门。
“走!去荣禄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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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子时看着回归死气沉沉的梦里的环境,百无聊赖的玩着一只从池塘里折下来的荷花,正是宜才人想摘的那朵。
当它被摘下,被折断的枝丫立刻就恢复了原状,并且颤颤巍巍重新开出来一朵花来。
殷子时一片片扒开花瓣,有小小的光点从花心里飘出来,浮在空中慢慢变大。
光点里浮现的是赵元介这短短十八年人生。
是一些关于过往的,被遗忘的梦。
殷子时好奇的戳了戳,光点的是柔软又光滑的,像是胶质,包裹住他的手指头。
殷子时再动了动手指,光点忽然扩大,将他整个人含进去。
赵元介还是个婴儿,他被接生婆从房里抱出来,小手小脚,湿漉漉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一个丑乎乎的新生儿。
门外久候的帝王不苟言笑,产婆大着胆子对他说恭喜。
“陛下,母子平安,是个小皇子!”
赵琼的视线在小孩扑腾的两腿间转了转,又回到他的脸上。
他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丑。
年轻的帝王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小孩在他身后发出剧烈的哭声。
赵琼脚步微顿,仍旧无情的离开了。
殷子时走近,在小孩眼前挥了挥手,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
轻柔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他一脸冷静的用手指戳了戳,触到的小孩脸颊柔软,冲他甜甜一笑。
然后整个梦坍塌了。
他看着手心里微小的光点,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神情。
殷子时伸出手触碰另一个光点。
梦里的赵元介一点点长大了,殷子时发现,梦里的东西都是虚无的,唯有赵元介,是可以触碰的。
据说,人会梦到自己的一生,在梦里活一遍,只是太过平常的有关于现实的梦,往往刚醒来就会忘
个干净,只有一些印象深刻的梦,才被人反复提起。
殷子时就在梦里了解了赵元介的前半生,参与每个过去的梦。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只能尽量找点有趣的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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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元介到荣禄宫的时候,赵元齐看见他,几乎是眼神一亮。
“我正想去寻你。”
赵元介心中的一块大石落地,笑容也轻松起来:“皇兄寻我什么事?”
赵元齐道:“幕后主使查出来了。”
赵元介不由有些紧张,更多的是高兴。
摒退左右之后,赵元齐拿出一本厚厚的名册,正是明粹宫所有太监宫女的名册。
赵元介拿过来一翻,第一页就是乐环,乐意,乐吉,乐玲几个的画像,宫中经历、年方几何、性情相貌,各方面都标的清清楚楚。
乐环、乐意、乐吉、乐玲,是他的四个贴身宫女,负责管理整个明粹宫,也负责他的衣食住行。
他粗略看了看,评价都还不错,尤其是乐环,标了个大大的衷心,他心里忍不住有点小得意。
第二页是几个贴身内侍,再往后看只有几个眼熟的,剩下的都是见都没见过的。
赵元介快速的过了一遍,他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秋月。
花信之年。(注:二十四岁)
明粹宫从七品掌香。
出身黔城曰思村,与敏妃同乡。
敏妃是三皇子母妃,赵元介看到这里面色陡然难看起来,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广绪二十一年,因敏妃之令入明粹宫。
赵元介彻底沉下脸。
赵元齐撇了他一眼,也凑过来看,惊讶的说:“我还没指给你看,你就找到了。是她,她是赵元宏的人。”
赵元介以为会是个没见过的宫人,没料到竟然是他很眼熟的人。
还是个印象挺好的宫女。
他看了两眼就将名册还给了赵元齐。
赵元齐接过,托着下巴,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十二弟如今既知道了她的身份,想好了怎么惩罚么?”
“杖毙未免太过轻饶了她。”他暗示性的挑了挑眉,继续说:“我这里的刑具也齐全。”
赵元介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最可怕的伤害不是□□上的,而是心上;我要叫她惶惶不可终日,夜夜不敢安睡。”
“怎么个惶惶不可终日法?”赵元齐笑了,只当他是在开玩笑,还在心里感叹他的心慈手软。
“这件事暂且不提。”赵元介眼神落在窗口照射进来的那片阳光上,严肃又认真的说:“我来找你,是有重要的事。”
阳光印在赵元介的眸子里,漂亮的像块琉璃珠,赵元齐看得一怔,回答也慢了半拍:“哦、什么事?”
“我想找出当年推我生母入水的人。”赵元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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