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已经是大部分忙碌了一天的人休息的时间,然而此刻,练习室里仍有人在挥洒汗水。
温时跟着音乐的节拍反复练习新学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到位。不知重复多少遍之后,他停了下来。
关掉音乐播放器,他靠坐在墙边轻轻喘息着。他闭着眼睛,回想刚才练习时的动作,即便此刻身体在休息,大脑也依然没有丝毫放松。
额前的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黏在一起感觉很不舒服,但是他连抬手拨弄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汗水集结,再顺着肌肤的纹理滚落下来。
待到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下来,他睁开眼睛,伸手去拿一边的毛巾和水杯。
擦过汗水之后,他又去拧杯盖,手上着实没什么力气,手心又全是汗水,失败了好几次才把杯盖拧开。
喉咙里异常干渴,迫切需要水的滋润,但是他仍然克制着,一小口一小口有节奏地汲取水分。
加了少许盐的水喝起来口感算不上好,有些涩口,但这却是快速补充水分的重要途径,因此即使不喜欢,温时也只把淡盐水作为自己的日常饮品。
正喝着水,他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正在接近,不大一会儿便来到练习室门口。
门被推开,巡逻的保安探头进来,看到是他,也不意外,只是说道:“小鬼,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来练,这边要锁门了!”
“好的,我这就走。”
温时扶着墙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关灯关门,和保安一起走了。
离开之前,他对保安说道:“麻烦你了,大叔。”
保安摆摆手,随口说道:“没事,只要你以后发达了,还记得大叔就行。”
闻言,温时点头:“一定会的。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去吧去吧。”
宿舍距离公司所在的办公楼只有十分钟的路程,温时回到宿舍后,管理员见怪不怪地对他说:“赶快去洗澡吧,热水马上要停了。”
“好的,谢谢。”
等到温时洗完澡回到房间,余安已经躺在床上玩手机了,见他回来,激动得立刻坐起身来:“温时你终于回来了!”
对方的语气急切,看样子是有什么事。于是温时问道:“怎么了?”
余安指着下铺他的床位,说道:“你手机响一晚上了,我又不好帮你接。”
温时看过去,他的手机正静静地躺在床上,他点点头:“嗯,我知道了。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余安笑了笑:“客气什么,你赶紧看看,要是有要紧事就赶紧回过去。”
“好。”
温时拿过手机,上面确实有很多未接来电,都来自一个人,关平。
关平是一个地下乐队的队长兼主唱,温时在街头表演的时候偶然和他们认识,关系算不上很好,但也算不上差,至少比其他的练习生聊得来。
除了电话之外,关平还给他发了消息,温时点开,是让他看到之后赶紧回电话过去。
于是温时回拨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边就接了起来,非常急切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呼喊:“喂喂,温时吗?你终于回电话了!”
“找我什么事?”温时把手机放到耳边,向阳台走去。
余安趴在床上,好奇地看着他。
“明天?我明天是休息。”
余安没有能继续听下去,因为温时已经走到了阳台,并带上了门。
但在夹缝间,他仍听到了轻飘飘的一个词:演出。
他躺了回去,盯着床顶发呆。
*
温时站在阳台上,安静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
关平在请求他帮忙。明天他们乐队有一场商演,但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乐队里的吉他手受伤了,无法上台,为了保证演出效果,他们只好寻求外援,而这个外援对象,就是温时。
听完关平的请求,温时陷入沉默。
长久的沉默使得关平心中颇为忐忑,等不及回答便又径自说道:“喂,温时你在听吗?求求你,这次演出真的对我们很重要,是我们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你也知道地下乐队发展不容易,能有一次商演是多么难得的事情,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我们真的就走投无路了!”
对方话语里的焦急摩擦着温时的耳膜,他说:“我理解你的难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嗯嗯!”关平非常期待。
温时继续说:“可是,我们公司有规定,禁止旗下艺人,包括练习生擅自外出表演,尤其是商业性质的演出。”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就只是在向对方诉说公司规定,可在关平听来,这无异于拒绝。
关平急切说道:“你放心,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商演,规模不大,不会那么巧被你们公司发现的!”
温时沉默。
“我知道你也很为难,但是现在我们也只能找你帮忙了,你要是都不帮忙的话,这次演出肯定要搞砸的!如果把这个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搞砸了,我们……”
他哽咽了一下,吸了吸鼻子,才继续说:“我们说不定就要解散了……”
依旧沉默。
“温时,就算这样,你都不肯帮我们吗?”关平语气凄凉地问。
温时站在阳台边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夜空,今晚无星无月,一眼看去,只有无边的黑暗,似隐藏着无限的危机。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一些,半晌才开口:“明天……什么时候?”
关平很惊喜:“你答应了?——明天中午你来我们基地,我们先磨合一下,这样晚上也好演出!”
温时抿了一下唇,“好。”
挂了电话,温时再次抬头看向夜空,那里依旧黑暗,看不到一点星光。
他回到房里,余安的床帘已经拉上,里面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温时关了灯,摸着黑上了床。
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身体很疲惫,却没有丝毫睡意。
第二天,温时起得很早,他梳洗完毕,背上吉他正准备出门,余安忽然拉起床帘一角,伸出头来看着他。
“嗯?”温时也看着他。
余安的眼睛很亮,没有刚睡醒的惺忪。他问:“你又要出门了?”
“嗯。”温时点头。
余安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嗯。”温时又点了一下头,然后背着吉他出门了。
来到关平所说的基地,这里是他们的住处兼音乐工作室,实际上只是一个老旧小区里的地下室,好在隔音够好,这才没有因为扰民被投诉。
按了门铃,等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
关平打着哈欠抱怨:“谁啊这么早,扰人清梦——温时?你怎么来这么早?”
温时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关平抓抓头发,面露尴尬:“没想到你来这么早,大家都还没起来呢。你先进来坐,我去喊他们。”
温时跟他进屋,屋里很乱,乐器和曲谱散落在各处,温时目不斜视地穿过这些。关平指着一把凳子让他坐,又给他倒了杯水,之后便进去里面喊人了。
温时捧着水杯,坐在凳子上,静静地喝着水。
关平出来时,便看到在小口小口喝水的温时。即使外面没人,他也没有到处乱看,更别提乱翻东西了。
虽然只是一个细节,但是一个人的教养如何,可见一斑。
关平和他认识差不多有半年时间,随着接触的深入,他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少年。
温时很有礼貌,虽然性格稍显冷淡,但这种冷淡不会让人不舒服,反而是拿捏得极好的分寸感。这种举手投足间表现出来的教养,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他的家世应该不错。
让关平想不通的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去当一个前途未知的练习生呢?
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温时已经发现了他,转头过来,用幽深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
关平轻咳一声,说道:“你再等一下,他们已经起来了,洗漱完就出来了!”
“嗯。”
“那个……”想了想,关平解释道,“我们昨晚在酒吧表演到挺晚的,所以白天就多睡了会儿。让你久等了,你不要介意哈。”
“没关系。”
关平拎了把椅子坐到他对面,语气真诚地说:“温时,真的很感谢你能来,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要是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时摇头,轻声说道:“没关系。”
关平看着他,虽然脸上没有笑容,但是他的眼神却很柔软,如水一般流转。关平一时磕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正在他想话题的时候,温时忽然开口:“今晚表演的节目是什么?”
“啊?”关平闻言一怔,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哦哦哦,对,我都忘了跟你说这个了!”
他报了几个歌名,问道:“这些你都会吧?要是不会的话,我这里有谱子,你可以先练练——我来找找……”
“不必了。”温时出声,制止了对方起身去找曲谱的动作。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向来没什么情绪的语气里,流露出从容的自信来。
“这些我都会。”
关平几乎要看呆了,他很少看到温时流露这样的表情,虽只是一个浅笑,却似是黑暗中蓦地照射进的明光,驱散心底的不安与彷徨,只能将目光聚焦于他的身上。关平此刻只觉得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咽了口口水,关平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用力点头:“那、那就好,今晚就靠你了!”
温时却看着他,轻轻摇头:“我一个人不够,要一起努力才是,对吧。”
唇边的笑容深邃了几分,关平看得呆了,好半晌才涨红着脸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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