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如馨愣在原地, 许久没有说话，尹如姝也渐渐平复了情绪，姐妹之间, 相顾无言。房间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这个尹如姝曾经用来当做避风港的地方，却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你说的这些，也只不过是你调查出来的所谓真相。当年的事情, 又有谁真地完全清楚？”尹如馨有些恍惚，对于这个真相仍是不愿接受。
尹如姝已经料到姐姐定会顽强抵抗，她早就有所准备。
“姐姐, 其实我把真相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替我承担, 而是想让你真实面对。”
“面对什么？”尹如馨的声音带着防备，却不敢直视尹如姝。
“直面你的内心，直面当年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难道在你的心里，就从来没有在意过我这个亲妹妹吗？”
尹如姝从前不知道真相，她深切自责，因为亲手结束了弟弟的生命, 所以她无法坦然面对关于亲情的救赎。现在她知道了真相，她依旧被亲情所伤，她不明白同为手足的姐姐, 为什么会选择牺牲自己。
“你说你有证据，证据在哪里？是人证还是物证，让他们来跟我当面对质。不然, 别想从我这里套出什么话。”
尹如馨冷静下来，她迅速消化了这个真相。兵不厌诈，这是王爷教她的。现在她根本无法判断是不是尹如姝在诈她，这次回京，尹如馨已经经历了太多谎言和背弃，她谁也不信。
“姐姐是真地要对质吗？”
“你害怕了吗？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所谓证据，只不过你用来骗我上当的。”
就在尹如馨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时，尹如姝沉稳的回答彻底击碎了她的希望。
“证据我都带来了，就在将军府里。若是姐姐想要当面看一看，我也不介意。但我会请爹娘一起见证，不知道姐姐有没有这个胆量？”
“你都带来了？”尹如馨没有想到今日尹如姝会这么决绝，应该是有备而来。而对于她，却是一场毫无准备的硬仗。
有些力不从心，她在这房间里可以继续抵赖，但若是到了爹娘的面前，她输不起。好不容易刚才才说动了爹，要是这事被揭穿，那么她的所有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唯一的办法，就是稳住尹如姝，然后抢先毁灭证据。
尹如馨迅速转换了嘴脸，缓和了声音，道：“既然是这样，那还是在我们姐妹之间解决吧。已经过去这么多年，爹娘的年纪也大了，不要再因为此事而让他们想起伤心往事了。”
尹如姝看着她，不应答，仿佛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若是证据能够证明你刚才说的都是真话，我自然会亲自向爹娘请罪，还你一个清白。”
“答案早已在你的心中，你却还要坚持看到证据。姐姐，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共同秘密，但并不陌生彼此，不是吗？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也能想到。”
见这招似乎并不奏效，尹如馨也失去了耐心。
“尹如姝，你不要仗着现在成了公主妃，就可以用身份来压我。你所谓的那些证据，指不定都是萧锦苡找来哄你开心的。她是公主，她想要什么样的证据都能造出来。再说，那件事过去多年，所有人的记忆都已经定型，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重新折腾！”
“因为我委屈，因为我不甘心！”尹如姝回答得极快，毫不犹豫，这便是她心中所想。
“若是我做错了，我自然会负责，承受我应该负责的。但这不是我的错，旁人强加于我，我又为何要无辜承受？我不是你的奴隶，我是你的妹妹，难道我就没有资格享受爹娘的疼爱吗？”
“就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所以你会分走爹娘的爱，你会分走将来属于尹家小姐的荣光。尹如姝，你从小就那么闪耀，你不是最漂亮的，但是你是最聪明的。你不是最娇贵的，但你却是最洒脱的。爹曾经说过，你最像他。”
之前的沉重陈述，没能勾起尹如馨心底的记忆。反倒是这番姐妹间的声声对峙，起了火花，燃烧起身体里已经黯淡的因子。
“所以，姐姐你是因为害怕我会分走爹娘对你的宠爱，所以，才会教乳娘说出那样的指责？”尹如姝失望地看着她，她没想到，自己的诞生，非但没能让尹如馨感到温馨，而是满满的危机感。
“你可知道要当好尹家大小姐有多辛苦？可我为了守住这份荣耀付出了多少，又有谁会在意？而你呢，从小就那么吸引人，我越来越害怕。但是我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赢了我。”
尹如姝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看到尹如馨凄楚的笑容，带着绝望的悲伤看向她。
“萧锦苡莫名其妙地选择了你，打乱了我所有的期望和计划。”
尹如姝不置信地问：“你，喜欢公主？”
尹如馨笑着摇头：“她是女子，我又怎会真正喜欢她。只不过原本在我身边的人，转眼就被你抢走，那种滋味实在不好受。这让我想起了从前，那个时候，我年纪不大，还不懂如何排解那样的情绪。”
“公主不是我抢走的，我也不知道为何她突然就选了我。”
“你敢说，你对这份婚姻不曾欢欣鼓舞吗？她让你飞上枝头，一朝变成最耀眼的凤凰。哪怕当年的事情，让你黯淡了这么多年，可是你还是遇到了萧锦苡。”
尹如姝想起第一次在府里，被萧锦苡莫名其妙地靠近，又被她的突然求亲惊到无法言语。如今想来，却只觉得想笑。但这样的小动作落在尹如馨眼中，则成了十足的讽刺。更是激得她情绪愈发强烈，言辞也愈加刺激。
“所以尹如姝，你到底为什么运气这么好？为什么，为什么无论你状况有多糟，总能遇到转机？为什么你有，而我却没有！”
尹如馨将心里的不满宣泄出来，尹如姝除了心寒，甚至带了点怜悯，但唯独却不害怕。
“姐姐，停手吧。朝堂上的事，根本不是我们应该去触碰的。太过残忍，也太过激烈，稍有不慎就毫无退路。我们姐妹，本就不该卷入这场风波中。”
尹如馨冷笑：“我就知道你今日过来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你用当年真相来逼我，想让我自乱阵脚，有求于你，然后借此威胁我退出争斗，好让萧锦苡胜出，对不对？”
尹如姝并不打算完全否认，只不过她并不像对方说得那么卑鄙。
“若是你做的没错，就不会有人能够威胁到你。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到时候还会连累爹娘，毁了尹家多年名声。”
“进了宫到底是不一样了，懂得用爹娘来替自己的自私遮羞了。看来萧锦苡果然待你不错，教会了你不少宫里的本事。”
“你我之间的事情，不要扯到公主的身上。她是对我很好，因为我们彼此真心相爱。宫里的本事学一些没有什么不好，毕竟皇宫如今是我家。”
尹如馨语塞，她知道今日她的结局就在这将军府里了。她跟尹如姝，只有一个人能够维持原来的身份走出去。她有些庆幸，是尹如姝来将军府而不是召她入宫。
在尹家，尹如馨还是有把握的。
“既然现在是在将军府，萧锦苡也帮不了你。就算你带来了所谓证据，可是你觉得爹娘会信你的话吗？会配合你去做所谓对质吗？如姝，你太天真了。你该明白，在将军府里，爹娘的女儿，是我。”
这句话，无疑是直直戳向尹如姝的心窝。尹如馨知道她哪里有旧伤，哪里最脆弱，于是不留余地狠狠刺她。这是一场攻心较量，谁的意志先崩塌了，谁就先输了。
“姐姐，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爹娘的女儿，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有半分替爹娘考虑过吗？爹戎马半生，为的是守护捍卫尹家的荣耀。而你呢？却在亲手毁灭这份传承，你要毁掉尹家世代忠诚的名誉。这样的你，不配做爹的女儿！你隐瞒欺骗娘这么多年，让我们母女疏离，承受不该有的折磨，这样的你，更不配做娘的女儿！”
面对尹如姝的指责，尹如馨不想辩驳。
“每个人都有为自己做选择的权力。过程不重要，谁赢了谁就有资格为另一个人做人生总结。”
尹如姝闭起眼，两行清泪瞬间滑落。当她再次睁开眼，眼里已经再无半点亲情残留的情绪。
“刚才，是我为我们之间曾经的姐妹之情而哭，也为你而哭。但现在，我们之间，不会再有这些牵绊。”
尹如馨并不难过，反倒觉得尹如姝有些惺惺作态。
“爹对于萧锦苡的印象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亲自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管你刚才说了什么，爹娘那里都不会信你的。因为你已经没有机会去说了。”
话音刚落，尹如馨手里就突然露出了一把短小到难以让人发现的匕首。这是来自南疆的特殊武器，平南郡王让她随身带着，美其名曰是用来防身，但其实是让她在最后时刻用来自尽。
显然尹如馨更愿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把匕首，她准备用来了结跟尹如姝之间的恩怨。
只不过还不等她动手，房门就被推开，一道疾驰而来的掌风扑面而来。尹如馨几乎没有看清来者是何人，便被结实打了一巴掌。
这巴掌的力度，不仅成功让她松开了手里的匕首，还将她整个人都打得几乎失去意识。嘴角的血慢慢流了出来，脸上开始麻木到失去知觉，尹如馨倒在地上，勉强睁开眼，看清了面前站着的人。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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