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苡回来后总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尹如姝趁着看书的间隙望了她几回，发现她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即便是做好了不多嘴，不多管闲事的打算，尹如姝却还是放下了书。
萧锦苡还算好相处，从皇后处回来后，见天色尚早，就算是心情不佳，她也不会把尹如姝赶走。成亲之后，萧锦苡除了不动心，其他方面倒也还算对尹如姝不错。
“公主，你是不是有烦心之事？”尹如姝一贯的柔声细语，虽然没有刻意的温柔，却还是让萧锦苡的心头有不同感受。
“没事。”萧锦苡本能地摇头，尹如姝也识趣，见对方不愿开口，她也就此打住。
可是萧锦苡想了想，主动开口，问：“如姝，你和你的姐姐还有弟弟平日关系如何？”
“尚可。”
“尚可是什么程度？你们平日里会交换彼此心中的秘密吗？或是，说一些其他人不知的悄悄话？”
萧锦苡这话像戳中了尹如姝心底的伤疤，虽然日复一日，早已有些麻木。但尹如姝仍是觉得心头一阵隐隐的酸涩。
“我与弟弟年纪相差大些，加上他有乳、娘陪着，我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尹如姝虽然不愿意剖析府中关系，但公主问起，她不能太过敷衍。
“那你跟尹如馨呢？你们年龄相仿，又都是女子，应该有不少共同的话题吧。”
尹如姝忽然有些明白了。今日是姐姐离京的日子，难怪萧锦苡整个上午都是情绪低落的样子。现在一开口，又突然问起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到如今，兜兜转转终于是绕到主题了。原来，小公主想要问的，是姐姐啊。
“小时候，我与姐姐走得近些。只不过这几年，她开始忙碌，我们的喜好又渐渐偏离，所以反倒是没从前那么亲近了。”尹如姝并不想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在将军府越来越受冷落和排挤的事实。
萧锦苡似乎还不打算罢休，又问：“那如果你跟你姐姐之间因为某件事或者某个人，产生了误会隔阂。你姐姐很生气，不愿意原谅你，你会怎么做？”
尹如姝略带疑惑地看着萧锦苡，心想难道小公主是在试探自己？她所说的某件事，指的该是平南郡王的婚约吧。那某个人，说的会不会就是小公主呢？
“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很难处理？”萧锦苡见尹如姝也没能立即作答，更是忧色加重。
原来这种事情，发生在谁的身上都很为难。
尹如姝看到萧锦苡这副难受的样子，忍不住劝慰道：“小公主也不必过分担心，其实若真是误会，解释清楚便是了。毕竟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感情，不会轻易被一件事或是一个人而割断的。”
尹如姝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却道事实有时候未必如期许那般美好。至少她很清楚，因为平南郡王婚约和小公主娶妻一事，尹如馨看她的眼神早已变了。莫说姐姐，就连母亲跟弟弟对自己的态度，也跟过去不太一样了。
萧锦苡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心里憋着的话也就不再遮掩，她一人闷着更是无人可说，现在多了个尹如姝，反而能偶尔倾诉。反正她从没有点破是何人，尹如姝纯粹就当做是个听众吧。
“正因为血脉相连，才怕因为有了隔阂而再难修复了。就如同一面镜子，无论做工多么精细，有裂痕了就是有裂痕了，任你再怎么看，都无法修复如初了。”萧锦苡叹息，这些日子以来，她最担心的莫过于跟五哥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就不要修复如初啊。”尹如姝这话倒是答得爽快。
萧锦苡吃惊地看着她，像是不明白为何她会这么说。
“这世上本就一直在发生变化，若是无法保持静止的美好，倒不如坦然接受变化后的新鲜。”
尹如姝的这个解释，萧锦苡从前倒没有听说过，不过她很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镜子若是真有裂痕了，一味去想着修复如初其实于事无补，无论付出再多努力都不可能，心中自然会失望。但如果能够坦然接受有了裂痕的镜子，只要这镜子仍在，仍是过去那个镜子，不也算是一种失而复得吗？关键在于人的内心，是否真地还愿意保留这面镜子。”
萧锦苡沉思起来，反复想着尹如姝刚才的那番话。若是代入她跟五哥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让她不要刻意去挽回，顺其自然跟五哥继续相处即可？
“公主是否有相同的困扰？若是不嫌弃如姝愚钝，不妨说出来让我为你解忧？”其实这不符合尹如姝一贯的性格，但她莫名就是见不得萧锦苡这紧锁眉头的样子。
“在此之前我的确有一些困扰想不明白，但听了你刚才那番话，受到了很多启发。谢谢你，如姝。”萧锦苡还是把五皇子的事压在了心底，心情倒是比之前顺畅了不少。
尹如姝其实也不能明说，既然姐姐已经嫁去南疆，而自己也成了公主妃，所有的事实都无法再改变，更无法回到从前。那么身在局中的每一个人，都必须要学会去面对现实，更要学着去接受现实。
萧锦苡忽然想起了母后的交代，让她近期陪着尹如姝回趟将军府。虽然公主妃入宫不必遵循三日回门的习俗，但若是能够让公主妃回府省亲，则更能彰显皇家对尹府的重视，也能体现公主和公主妃感情深厚。
“三日之后，我陪你回将军府。迟些你列张清单，礼物我让雪莲去准备。”萧锦苡说完这话，又觉得像是自己在发号施令，有些不妥。
她又补充道：“府上众人的喜好，我不太了解，就由你做主吧。”
尹如姝当即起身谢恩，虽然前一刻她还跟萧锦苡坐在一处聊些所谓心事。但这一刻，她很清楚，陪她回门乃是皇家恩宠，是极大的殊荣。
虽然从未被当成过当家主母般调、教，但尹府家风本就不差，加上尹如姝有心。如今当了公主妃，倒也并不丢人。
宫里的旨意一到，将军府上下又忙开了。这一次桂氏倒不像之前那么惊讶了，毕竟经历过了两场盛大婚礼的洗礼，如今已经很淡定了。
可是淡定并不代表可以随意准备，毕竟公主的每一次驾到，对将军府来说都是无上荣光。从前那些以私人身份前来邀约尹如馨的不算，这一次萧锦苡可是堂堂正正以小公主的身份前来，并且还是陪同尹如姝回门，桂氏无论如何不敢怠慢。
齐儿自从二小姐入宫，就没了主子可以依附，尹如馨带走了娟儿，小少爷那里倒是缺人，但是齐儿不敢去。小少爷虽然还不到娶亲的年纪，但也日渐成熟，尤其是好几回在府里遇到，她都能感受到小少爷眼底那炙热的光芒。
所以她在小少爷前来挑人的时候，故意笨手笨脚地将一杯热茶倒在了少爷的腿上，自然免不了吃一顿板子。但总算是避开了羊入虎口，现在在厨房里当个杂工她还挺高兴。
只不过从前是跟在二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现在沦落到厨房杂工，一下子掉了好几档，免不了要遭受一些小丫鬟的欺压。
但齐儿跟着尹如姝日子久了，多少也学了不少二小姐的性子，能忍则忍，不能忍则避，但绝对不让自己吃太多亏。所以齐儿也只是在嘴上被人欺负得多些，实际上并没吃什么亏。
“齐儿，你听说了吗？三日后二小姐要省亲呢。”在这厨房里，跟齐儿关系最好的小丫鬟吉儿趁着主管不在，凑到正在擦灶台的齐儿身边。
“听说了。”齐儿正在专心干活，每一处缝隙都擦得很仔细。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吉儿对于齐儿的反应感到很失望。
“我应该有什么反应呢？”
“你跟二小姐的感情那么好，入宫的时候没带你走，这一回你可得把握住机会啊！”吉儿其实挺为齐儿不值的，娟儿都能跟着大小姐去南疆，齐儿为什么就不能跟着入宫呢。
“你别再一口一个二小姐了，如今要叫公主妃。”齐儿纠正了吉儿的错误，同时也解释道：“你以为入宫跟去南疆是一回事吗？你别以为皇宫在京城就比去南疆还容易，宫里是我们这些人能随便去得了的吗！”
齐儿说得没错，皇宫还真是一般丫鬟去不了的。那些有潜力成为入宫之选的官家小姐，早就将贴身丫鬟的身份洗得干干净净的。可是尹如姝从来不受重视，没有人会想到她能成为公主妃，更没有人会提前为齐儿这个因为家贫而被贱卖的丫鬟抬高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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