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的肌肉组织一般的走廊两壁, 像是会呼吸的生命体。深红的墙体微不可查地起伏,嗡嗡嘤嘤的、细碎的组织抽动声便从四面八方传入喻易的耳中。
喻易不紧不慢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与此同时, 他脚下的地面出现了一张半透明的太极八卦图。太极八卦图映在深邃的、水镜一般的地面上,无声旋转。
极具禅意的阴阳两鱼,缓缓涡旋渗透, 阴阳八卦也随之旋动。喻易站在原地,未曾向前行走,但足下的八卦图旋转之下,一道道银色的水波,正以他为中心, 向外扩散。
在最外面的一圈水波,同时波及走廊两边墙壁的瞬间, 喻易足尖轻点,向前跃去。在他双脚悬空的那一刻,又一个泛光的八卦图,从地面上一寸之遥始, 向下一压。
这道八卦迅速与水面上的八卦图完成重合, 地面上原本的八卦当即变成了六十四卦。此后,六十四卦所处的地面, 一时间金色的光芒大盛。
此时如果有人仔细望去,便会发现, 正有一道道金色的符文从地面上的六十四卦中延伸出去。
堆叠成长链的金色符文链像具象化的太阳光束, 激射向四面的墙壁。
只在下一刻, 这一方如肌肉组织的墙壁便果真像活生生的肌体一样,顷刻向外部膨胀了出去。
整条走廊随之传来一种不堪负重的、尖锐的拉扯声,还有墙上无数浮雕眼珠子,慌忙转动的嘎吱声。
当这一段走廊膨胀之时,喻易前方的走廊,就像是被拉伸到了弹性尽头的弹簧那般,两面深红色的墙壁微微向内凹陷。
两墙凹陷时,墙上的浮雕被迫向内凸起,一只只大小各异的眼珠骨碌碌地到处乱转。而原本刚好接到了卡片的犀牛浮雕,恍若腹部受到了重击,急不可耐地就把一张黑金色的卡片往前一吐。
此时,运着轻功刚好跃至此处的喻易分开两指,在半空中一剪。
而从他动身,到浮雕将卡片投出,也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啪嗒”
只听一阵投石入湖、波纹扩散的水声,一袭绣着闲云野鹤的白色道袍,从半空中敛了下来。
喻易如他最初跃起那般,足尖轻点,稳稳地着陆于长廊另一端,水镜一般的地面上,两指间还夹着一张薄薄的黑金色卡片。
在他身后数十米远的地方,金色符文构成的链条,纵横交织着锁满了两面墙壁。
从六十四卦图波动出来的涟漪,波至喻易的脚跟处,堪堪停下。
喻易神色平静地翻了翻右手上的这一张卡片他特意滑了滑卡面,确定这次确实只有一张。
耳边传来了一道来自天外的声音:
叮您获得一张撒旦密码,接近撒旦的人,将与黑色国王为敌,是否丢弃提示丢弃后无法拾回
是否
这次是一张,比起之前,在卡片数量上总算是对得上了。
喻易回忆起来到审判乐园的路上,他算出的、指向黑色国王的凶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默默选择了否。
叮您已获得两张撒旦密码,成为撒旦代言人,原罪值 33
叮,解锁撒旦代言人绑定任务:在审判日结束前找到撒旦。
失败将被规则抹杀
喻易眼皮一跳,他没想到区区两张卡片,竟然给他带来了如此无妄之灾。他还没来得及张开控诉,又听到一阵声音:
解锁特殊影像,黑色国王的渴望,是否察看
是否
还有影像喻易挑了挑眉,选了是。他当然不会错过这种疑似重要线索的东西。
选择了“是”的下一刻,喻易感到身边原本的景象,当即像是被橡皮硬生生擦除了那般淡褪远去。然后,他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全浸入式的、旁观者的视角,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祥和的空间
晴日的天空之下,是风中簌簌的金色麦浪。悲悯宽宏的阳光临于地上,扎根泥泞的麦子企盼天上。
风息之时,一道清越的歌声在朗阔的麦田中明晰了起来。歌声顽皮地在一簇簇金子的缝隙间穿梭,最终浮在天地金色的交界处。拨开重重叠叠、细细碎碎的大地的浪潮,探寻歌声的来源,现于眼前的,是一个外部涂得明艳的小屋。
小屋前爬满野草,木风车漫不经心地嘎吱转动,一张藤椅摆在阳光朗照之处,藤椅之上,安然半躺着一个披着金色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正交叉着手指放在胸前,面带微笑地唱着歌。她皮肤白皙,样貌极美,微笑之时,恍若神明。她的五官生得娴静,唱出的歌却欢快俏皮,每个字眼都带着蹦跳的意味,歌词在晴空的麦田间兜来转去了好久,最后忘却了它们最初的模样,变得含糊起来。
年轻女人笑吟吟地改唱为哼,放在胸前的双手随着旋律轻轻摇摆,看起来丝毫没有忘词的尴尬。至始至终,她都注视着前方,目光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温柔。
她的前方,摆着一个画架。
而画架后,一个面上戴着防毒面具,身上披着黑色长西装的女人,正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拎着调色盘,认真端详着画布。
端详了没多久,她便一提笔尖,倾了上身,再度在画布上涂抹了起来。她用色大胆,笔触肆意,洋洋洒洒之下,便勾勒出一片金色的麦田。
金色麦浪的中央,亭亭立着一道模糊的身影。这道身影有着一头明亮、却不灼人的金色长发,身上白色的长裙随风飘出一道极亮的白色。
“阿枝,别画了,过来休息一下吧。”
坐在藤椅上的年轻女人停止了歌唱,以手撑脸,弯着眼睛看着画架的方向。
披着长西装的女人笔下一顿。她的目光绕过画架,投落在了屋檐下的那个藤椅上。
年轻的女人见状,从藤椅上站起了身。
倏忽风起,风车的嘎吱声更响,而麦田奏起金色的交响。自由的风扬起女人纯白的裙角,她长长的金发,在风中,绸缎那般的展开。
她向她伸出手来。
像是创世纪中,对亚当伸出手的上帝。
喻易倏地从陌生的情境中脱离出来。面前的,不再是金色的麦田,只是诡异的血色长廊。
他低下头看去,他的手中还捏着那张用途未知的黑金色卡牌,卡牌的正面空空荡荡,没有麦田、年轻女人,和黑色国王,只有一个不明意味的符号。
喻易心意一动,将这张卡牌收了起来,目中闪过难解的疑虑。
且不说黑色国王的渴望是什么意思。他确定他刚刚没有看错,他看到的,影像中那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
和b审判之岛岛主宿芙,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根据目前的情况,得到了撒旦代言人的他,似乎站在了整个原罪伊甸的对立面
纷繁的线,似乎把这个世界的谜团纠缠得愈发庞大。
身侧“嘎吱嘎吱”的、怨婴一般的声音将喻易从思绪中拉扯了出来。在他观看影像的时候,长廊两侧的墙壁已经恢复了原状。
此时沿途的墙壁上不计其数的大小动物浮雕,正转动着眼珠子,盯着他。它们身上深色的锁链浮雕,为原本就诡异非常的走廊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息。
这些动物浮雕让喻易很容易想起自己身份金币上的动物。他身份金币上的动物是一只梅花鹿,他一路过来,并没有在墙上的浮雕上,找到和他身份金币上一样的动物。
也不知道他身份金币上面的动物,和这个刻满了动物浮雕的长廊有什么关系。
如果以他的金币类推的话,刻了梅花鹿的身份金币数额承载了他的寿命,代表的是他这个人,那么这些墙上的动物浮雕,是否也分别代表着一个人
那么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走廊的墙壁
喻易眨了眨眼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默默压下脑海中和脱缰的野马一般的思绪,在心中安慰自己,好歹这些动物浮雕,比他金币上的那只梅花鹿多了一条锁链,也不一定就是他想的那样。
喻易回过神,再度观察起了自己置身的这个走廊。他可没有忘记,他进入到这个异空间的最初目的,是来找三危的。此外,就这个长廊目前的诡异程度而言,怎么出去也是一个问题。
观察着观察着,喻易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低下头,用视线衡量过自己置身的、地面的两端。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走廊的宽度,似乎变窄了。
喻易摸了摸下巴,刻意抬脚踏在地面上,制造出一道水波,然后专注看向一面墙的下端。
墙上的浮雕依旧不知疲惫地转动着眼珠,庞大的血肉一般的墙壁微微蠕动,仿佛被笑声与水声充斥的寂静走廊里,喻易很有耐心地盯着一面墙壁的下端看了半晌。
墙壁下端的一排蜡烛,在时而拂过的风中微微闪烁。
半晌之后,喻易确定,之前并不是他的错觉,走廊确确实实在变窄,换句话说,走廊两边的墙壁,正在向内靠拢。
长此以往,结果可想而知。
就算不提走廊闭合的危险度,光是想象被两面重口味的墙壁和浮雕拥挤在中间,喻易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样子,他得加快速度了。
喻易转头看向走廊的前方。两排烛火未能照亮走廊的尽头,这么笔直向前望去,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点。这个长廊恐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得多。
喻易边想着,边运起轻功,向着走廊尽头行进而去。或许,他能够在前面找到三危的身影,以及出去的线索。
喻易赶了半天的路,路过成百上千的动物与浮雕,依旧没有看到走廊的尽头,而整个走廊的宽度,已经肉眼可见地缩小了。
真不知道这样的路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有,三危那个家伙,到底去哪了
喻易再一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老实说,要不是走廊两侧的浮雕确实在变,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原地踏步呢。
喻易正这么感慨着,眼中骤然闯进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三危。
喻易眼前一亮,不过随即发现
他兄弟,似乎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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