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易下了轻型飞行器, 提前半个小时来到了与舒笑笑约定的地点,即c计量之岛的全息游乐场。
c岛作为宇宙网发源地, 是五大宇宙岛中的科技担当,它的全息游乐场在五岛里是个颇负盛名的, 此时来往的人有不少。
幸好我机智。
喻易穿过人群,不禁觉得自己用光学仪器改变了在外人眼中的样貌, 是个万分明智的决定。
游乐场上空的几个飞行器正投着电子屏, 电子屏上的是已经到了尾声的“年度最受欢迎岛主”评选,与即将开始的“岛主切磋赛”的告示。
就在今天早上,前者的宇宙网评选总算有了结果。
喻易坐在一张还算僻静的桌子前,看着电子屏上那与周边的未来风相斥, 从而显得缺乏实感的黑白鬼面,摇着头促狭地笑了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危这个无名无姓还不露脸的家伙,竟然就是高次宇宙本年度最受欢迎岛主。
并且,还是在每位岛主都具有极高声望的情况下,蝉联了十年。
想到这里,喻易面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他还挺为三危感到高兴的,高兴三危为高次宇宙所做的事, 没有随着他掩藏的名姓一同被掩藏, 而是, 被尊重而铭记着。
等了良久, 喻易的耳边传来了悠扬古老的旋律。这是b审判之岛岛主宿芙的竖琴声, 相比与b岛相距较远的d岛, 时而漂浮在c岛的乐声更为清晰,也更为频繁。
在这阵空灵庄严的旋律中,一个身量高挑、容色清丽的女人大马金刀地往喻易对面一坐。
“舒岛主”喻易硬是通过面前女人与岛主会议上那个“六岁”小女孩,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耐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老娘。”面前女人嘴唇微启,不咸不淡地吐出三个与她端丽的外貌毫不相符的字。不过这话气势是足了,但因为说话人还带着奶味的嗓音,硬是说出了老气横秋的稚童感。
这下,喻易确信面前的正是那位约自己见面的c岛岛主舒笑笑。看起来这位c岛岛主也动用了光学仪器。
面对对面粗犷的说话方式,混迹江湖多年的喻易照旧面带笑意“不知道舒岛主特意约我来这是想”
“来之前你是怎么和三危说的,没说要见老娘吧”舒笑笑挥手打断了喻易的话。
“我告诉他,我想见识一下c岛的全息游乐场。”喻易当即点头。
“这还差不多。”舒笑笑稍一抬手,一连串由数字构成的符号出现在了二人的身侧,一个屏障随之将二人与外界隔开“老娘不喜欢扯那些有的没的,我问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对三危是怎样的存在纪河清那小子竟然什么都不告诉老娘。”
喻易微敛笑意,思索了片刻,才道“他的三分之一灵魂在我这里。”
“纪河清真的全部都告诉你了包括灵魂伴侣”舒笑笑眯着眼睛观察喻易,见喻易神色平静,心中浮上没有预料到的惊讶。
“是,我知道治疗灵魂割裂之症的方法。”喻易肯定道。
纪河清当时的确只告诉了喻易一部分,只是作为天师的直觉让他追问了下去,这才获知了真相。
“他不知道你知道”舒笑笑追问。
喻易点头。
“三危放弃了杀你。你清楚他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吗”舒笑笑敲着桌面,审视地打量着喻易。
喻易一时沉默。
“虽说这是他的私事,他也一直压着我们不让我们告诉你,但身为宇宙岛岛主,一个人的命牵连的是无数条命,这就是公事。”舒笑笑停了手,正色道“今天老娘就是来做这个恶人的。”
“在正式的岛主会议之前,我们几个就开了一次会,会议讨论的是解决三危身体隐患这件事。按照公事来处理,除了三危,我们四个得出的结论显而易见。只不过共事那么多年,三危的为人我们还是清楚的,所以我们把选择权交给了他。最后,他选择保你,也一力承担了保你的风险。”
喻易神色微动。三危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舒笑笑轻哼一声,继续道“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不是他自信你能在他死前爱上他,而是因为他已经为自己处理好了后事。你能在三个月观察期没过就能获得a级权限,参加岛主会议,一方面是当前有9阶潜力的人才匮乏,而你的确有成为岛主候选的实力,更重要的一方面是,你就是他找的后路。如果他因病而死,你就是接任他的止戈之岛岛主。”
听到这里,喻易已然明白了舒笑笑单独找他谈话的用意,他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老娘就跟你直说了。三危现在的能量等阶,是我们几个里面最接近10阶的,说是宇宙最强者也没什么错。他就任期间,也几乎完美地尽了一个岛主的职责,止戈之岛岛主这个位置他坐,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但是你,你走的是另一条路线,我们难以判断你的能量等阶具体到了哪一地步,在岛主的事务方面,你也是个新手。真要在你们两个中选一个止戈之岛岛主,是个人都门儿清吧。”舒笑笑继续道,
“老娘今天做这个恶人,目的嘛,也不是想逼死你,到底你小子也是命不好,偏偏是这种身份。我这么说出来,只是看不下去三危白做了那么多,你倒是一身轻快。”
“他不想让你有负担,但是老娘可没这个顾虑。你们俩最后怎么解决,是你们的私事,不过你要是想利用三危那小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别怪老娘把私事当公事了。”
末了,舒笑笑干脆站起身“行了,老娘今天就说到这里了,怎么做,你自己考虑考虑吧。”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喻易没有多说,只跟着站起身,感谢了一句。
舒笑笑嗤笑一声,转头就走。
舒笑笑走后不久,喻易一直站在原处,面上若有所思。
突然,一道轰鸣声自远处传来,紧接着响起的,是一道连着一道的爆鸣。
喻易在轰鸣响起的这一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远处的异常,当即逆着人流,向着声音来处赶过去。
当轰鸣近在耳边,喻易停下脚步,抬起头。天空中,一道矮小单薄的身影正踩着发光的数字与符号,在散着火光的烟尘中,与几架放射着能量光束的飞行器激战。那道身影正是恢复了“六岁”原貌的舒笑笑。
那么,她身前几架飞行器里的,应该就是时不时出现在各大岛上的,恐怖组织荆棘鸟的成员了。
喻易迅速得出了判断,一运轻功,便打算过去帮忙。但中途,一道来自近处的求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循声望去,便见一个浑身裹在灰袍里的人正锁着一位游客的喉咙。
能量吞噬流派的医生
喻易发觉游客身上的能量正源源不断地向着灰袍人涌去。他指尖一动,一张符便向着灰袍人飞去。灰袍人的袍角燃起火光,他一惊之下松开手,去扯身上的衣袍。
喻易脚下八卦阵一闪,一个土遁出现在灰袍人身后,又伸出两指在灰袍人背后一点。灰袍人当即倒在了地上。
喻易再向着舒笑笑的方向看过去时,便见原本还在攻击的几架飞行器失控般坠落在地,在与地面的碰撞中闪起了损毁的电光。
舒笑笑一跃而下,一脸愤愤地对着地上的飞行器残骸踩了几脚。
此时游乐场的普通人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喻易于是提着地上昏迷的灰袍人的领子,向着舒笑笑走过去。
“哎,不是说了离远点吗,听不懂人话啊”听见脚步声,舒笑笑不耐地抬起头,便见那个她早就看不顺眼的青年推了推墨镜,向着她招了招手,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嘁。”舒笑笑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目光转到了喻易手下的那具躯体时,她眼睛一亮,急切道,“喂,死的活的”
听起来像在菜市场问这鱼多少钱一斤。
喻易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表面上倒是顺着舒笑笑的话答了一句“活的,晕过去了。”
“这还差不多。你在那别动别把人拖死了,我过去”舒笑笑别捏地夸了一句,便迈着短腿朝喻易跑过来。
这人也不是瓷器啊,还会拖死了不成喻易哭笑不得,面上还是一本正经,他觉得他可惹不起这祖宗。
“放开,我来”舒笑笑推开喻易,一把拽过喻易手下灰袍人的领子,边甩边用脆生生的嗓音怒喝“垃圾,别装睡赶紧给老娘醒”
灰袍人用来蒙脸的兜帽已经被他自己连着外袍掀开了,此时他双目紧闭,丝毫没有醒的征兆。
“还给老娘装别浪费老娘时间,快醒”舒笑笑用了双手,用更大的力道晃起了灰袍人的脑袋。仿佛刚刚那个担心把人拖死了的不是他。
“额,那个,要不换种方法”喻易在旁边好意提醒了一句。
这还能甩出大海的声音不成再甩下去,恐怕醒着的人也要被甩晕过去了
“换什么”舒笑笑一把将灰袍人丢在了地上,一边看着喻易,语气很冲地问道,一边颇为嫌弃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喻易听着耳边惨不忍睹地一声闷响,心中唏嘘,闻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提议道“踹一脚”
“有道理。”舒笑笑笑纳了喻易的意见,抬起短腿对着灰袍人的肚子狠狠踩了几脚。
喻易听着耳边清晰可闻的闷响,默默远离了舒笑笑几步。
这会儿灰袍人总算在晕厥中一脸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你小子还挺有想法。”舒笑笑赞赏地觑了喻易一眼,转脸便凶神恶煞地对着灰袍人盘问道,“你们这群垃圾最近事还挺多,你最好现在就告诉老娘你们的目的,不然老娘有的是方法让你死了又死。”
灰袍人似乎丝毫没有被恐吓到,他平静地再度闭上了眼睛,但下一刻,他又惊愕地睁开了眼睛,捂住了脖颈。
他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连成环状的数字公式。
“怎么,想自爆”舒笑笑一脚踩着灰袍人的肚子,肆意释放着9阶的威压,“你们那点套路老娘可是门儿清。说,你们组织的目的,还有莫曲死而复生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灰袍人的神色因吃痛而狰狞,但听到舒笑笑的话后,他却拼命地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莫曲大人必将重临于世,秩序将被颠覆。”
“什么意思,说清楚”舒笑笑拧着眉喝道。
灰袍人笑得更猖狂,他用怜悯的眼神望着舒笑笑,轻声道“自由睁眼之时,万物皆为牢狱。”
舒笑笑还想再问,却见面前灰袍人的躯体如漏了气的气球那般,骤然干瘪了下去。直至死亡的最后一刻,灰袍人都在用一种极度尊崇,从而显得毛骨悚然的声音笑着“这是黑医生阁下让我带给你们的话。现在,他要接我去永恒了”
灰袍人的生命波动归于沉寂。喻易捏着下巴陷入沉思,舒笑笑面上的表情不大好看。
“嘀嘀嘀”
自舒笑笑手腕上传来的,个人终端的提示音急促地响起。这是岛主个人终端最为紧急的提示音。
不等舒笑笑接通,a卫戍之岛岛主难掩担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笑笑,立刻去修正之岛,就在刚刚,黑医生潜入了河清的办公室,和河清一起失踪了。”
d修正之岛,中央机械塔,岛主办公室。
蓝色的壁灯闪烁着熄灭,狂风自敞开的窗外吹来。这唯一的窗,一时间,成了黝黑室内的唯一光源。
纪河清从盘坐中站起身,如有所感地望着这古井缺口一般的光亮。
一道影子晃动着从窗台生出。
“好久不见啊,我亲爱的河清。”一个男人双手插兜,从窗台跳了进来。
他闲适地勾着唇,无声地笑。身后的窗轰然关上。
“是你。”纪河清确信,能用这种语气称呼他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荆棘鸟当前的首领,黑医生。
“你是怎么进来的”纪河清视线略过黑医生的全身上下,黑医生此时的样貌与他上次展现在人前的,已全然不同。显然是又夺舍换了一具躯体。想到这里,纪河清皱起了眉。
“只要想见,总是有办法的。”黑医生摊了摊手。他当前的这个壳子身量高挑,体态干瘦,长长的衬衣缩进腰封里,将他肩上凸起的骨骼显得愈发咄咄逼人。
“你是来找之前落网的荆棘鸟成员的”纪河清表情微冷,盯着黑医生的脸,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黑医生坦然笑了笑,很干脆地否认了。
“他们把你当做精神领袖,你就这么对他们”纪河清平日里温润的声音难得带上了锋芒。
“精神领袖”黑医生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似的,低低笑了一声,“不,他们缺的可不是什么精神领袖,只不过是让目标更加明确的内聚力。而且,别说是他们,这世上的所有存在,都不过是我的敌人,我没必要在乎敌人的感受”
“不过啊,河清,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一边从我这里套话,一边用个人终端示警”黑医生砸吧着嘴,牵着嘴角轻声道,“这恐怕行不通哦。”
纪河清表情凝重了起来,他一时没有说话。
黑医生倚在桌边,耐着性子等着。
“你们已经渗透到宇宙网中心了”纪河清顿了一会儿,才问。
“嗯哼。”黑医生歪着头端详着纪河清,并没有正面回答,“河清,我们之间,大可以不必这么生疏,我只是想和你平心静气地聊聊天,作为你的老朋友。”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聊的。”纪河清态度冷硬。
黑医生惋惜地摇了摇头“这话就不对了,可以聊的东西可是多了去了,就比如”
黑医生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一亮,雀跃道“就比如,这么多年来,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把自己困在这个方寸之地,遵循着那些老掉牙的秩序,任人压榨哈”黑医生边拧着眉思考,边一根一根掰着手指。列举到后来,他突然激动地向前弯腰,拉近了与纪河清的距离。
纪河清看着他面带嘲意地咧开了嘴“还有弃武从医。”
“多少年了,你还是不明白,医生根本无能救世。瞧瞧你在现实面前折了腰的、风烛残年的灵魂吧,真是难看。”
面对黑医生无不讥讽的话,纪河清冷静地抬起头,直视黑医生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好歹没有忘记父亲的教诲,没有走上歪门邪道。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违法乱纪、蒙坑拐骗,杀人放火”
“你已经疯了。”纪河清下了论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医生笑得肩膀发颤,半晌,才止住笑“亲爱的,连你也这么觉得吗我告诉你,那老家伙已经过时了就是因为遵循着那些愚蠢的教条,你,还有他,才会有那种下场。
你该不会忘了那些人是怎么看你的吧你忘了我可没忘,他们叫你不忠、不孝、脑子有病的耻辱呵,当时就应该把他们都杀了。”
“你该明白,没有癫狂,何来的秩序准确地说,这可不叫疯,这叫绝对的清醒。”
黑医生的眼睛很亮,这是一种高度自信的明亮“非要深究的话,我是在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那你的脸还真是有够大的。”纪河清冷笑了一声,“这不过是你为自己的恶行找的借口。还有,别用这种恶心的称呼。”
“理由和借口可不同,亲爱的。”黑医生一脸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不忿道,“所有存在,皆为虚妄。建立在虚妄上的世界秩序,便是用来轻蔑的所以,河清啊”
黑医生神经质地咧开了嘴,用恶劣的语气继续道“世界不过是个婊子,她需要被人粗暴对待。我只不过是,满足她的愿望而已。”
“我对你的歪理不感兴趣,这不是你杀人的理由。”纪河清对此嗤之以鼻。
“这当然是”
黑医生疑惑地看了纪河清一眼“我当然也为他们的逝去感到痛心可是,这些难以认清真相的愚民,因为无知所以丝毫感觉不到存在于世的痛苦,注定要为变革牺牲。“
说到这里,黑医生的表情带上了怜悯的意味“我只不过是,稍稍减短了他们无知昏冥的生命,让他们提前清醒罢了。只有摧毁才能创造,只有破碎才能永恒只有暴烈与鲜血,才能唤醒这些终日麻木装睡的家伙不是吗”
“而这,便是我今日来找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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