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危走进卫生间的时候,顺手解决了在卫生间门口游荡的怪物。这头怪物就如车厢中的那头一样,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就失去了生命。
随后,他就把目光转向了卫生间中的隔间,兜帽下的神情难得流露出困惑来。
只见卫生间的一排隔间基本都被暴力破坏了,唯有一个隔间还维持着完好的样子。
在满地破碎得彻底的门板中,这个隔间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三危之前发觉喻易趁机躲进了卫生间,而卫生间的出口只有过道上的那一个。
他可以确定,从车厢陷入黑暗开始,他并没有感到喻易出了卫生间,所以喻易至今应当还留在卫生间中。也就是说,是那个大门紧闭的隔间之中。
而周围的一切也都在说明那个完好无损的隔间不对劲。
可是,在他的感应中,隔间里并没有能量体的存在,隔间里应该并没有人。
这种情况下,即使里面有人,这个人也极大可能已经死了。
……
悠长而恐怖的拖拽声在一个瞬间倏忽停止。
与此同时,喻易收回了已经飘到了天外的思绪,抬眸看向门板的方向。
卫生间外的玻璃破碎声、建筑倒塌声、打斗声、枪声依旧,但空旷的卫生间内有着一种独特的寂静感。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在幽森的黑暗中嘀嗒落着水,水滴声乍现又消匿,如钟表的倒计时那般,在人不注意的时候烙入思维,消磨理智。
一阵脚步声与手杖拄地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是有人进来了。并且从那道突然消失的拖拽声来看,在卫生间的怪物大概率已经被对方解决了。
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皮靴踏在大理石上的、稳定的声音,以及恒定的拄杖声,仿佛从水幕般虚远的背景音中穿过,落在了实处。
这外来者的声音隐隐与水滴声叠合,却又用不容拒绝的节奏与力道剪开了水声,剪开了潮湿雾气与黑暗笼罩中的森冷,同时,也为卫生间内的氛围加了一分厚重。
卫生间与外面车厢的距离好似被无限拉长,这一方空间中回荡着有序而从容的踱步声。
而在喻易的耳里,越来越响的踱步声昭示着这个未知外来者离他越来越近。
的确,他所在的这个隔间至今屹立不倒,简直像是在此地竖了一块牌子,而牌子上写着“此地有分”四个大字。
他悄悄迈步上前,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企图通过这个举动更加精确地听出这个外来者具体的动静。
没过多久,脚步声停了下来,准确地说,是停在了这块薄薄的门板之前。
紧接着,一阵敲门声响起。
对方一共敲了三下,每一下的力道都恰到好处,且间隔都分毫不差,这足见对方应该是个极度守规矩的人。
不过由于喻易的耳朵正贴在门上,这敲门声刚好顺着他的耳廓进去,自然就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毫无防备之下被震到,喻易隔着门挤眉弄眼了一番。他挪了挪脑袋,稍微了把耳朵拉离了门板,以防对方再次敲门,不过动作上丝毫没有开门的打算。
他原本以为对方一次敲门没得到回应,要么会敲第二次,要么就直接撞门而入了,但奇怪的是,不仅敲门声没有响起,而且从那一刻开始,所有来自那位外来者的声音都消失了。
等了约莫一分钟后,喻易再度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想要听出对面正在做什么。
……
三危端端正正地站在这最后一个隔间的门前,恪守礼节的扣门动作让他看起来宛如一个绅士。
在发现敲门无人应声时,他平静地收回了手,看着面前阻隔了隔间内部画面的门板,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原本弧度平直的嘴角又微微抿起。
走到这个门前的时候,他突然又能感应到其中的能量波动了,但这个能量波动对一个生灵来说,着实显得有些微弱。
在他这里,如此微弱的能量波动只会是隔间中的人受了危及生命的重创,危在旦夕。
三危握着伞柄的力道重了重,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抬起腿,向着面前的门板踹过去……
门板内侧的喻易正疑惑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没想到,下一秒,他原本还贴着,并觉得固若金汤的门板就这么在他面前轰然倒塌。
破碎的木块与木屑骤然炸开,好在喻易后退及时,躲开了几块要命的木块。但门板倒塌那一瞬间的巨响震得他脑袋至今还在嗡嗡作响。
他的墨镜也被震得一抖,着陆的中梁几乎落在了鼻尖的位置。从外人看来,此时他的墨镜架得东倒西歪,表情堪称目瞪口呆,头发上还落着几道木屑,额上那点朱砂更是出奇加重了他全身上下狼狈的呆滞感,总之不是什么好形象。
门板倒塌后,喻易自然就看到了门板后站着的男人,这个男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正是那个黑斗篷下不知藏着什么的男人。
亏他刚刚还觉得门后的人应该是个绅士。
反应过来的喻易抹了一把头发,又推了推墨镜的中梁,强行把还恋恋不舍的目光,从门板碎片间的那张符纸上撕了下来,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肉都在叫着痛。
“兄弟,尿急啊?”喻易硬生生扯出一个笑。
黑斗篷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穿着黑色西裤的腿,像是什么都没有做那般从容而镇定地端立在原地。
透过墨镜来看,眼前的男人全身上下被加了一层灰调,就像是隔着水雾看人那般,更增添了一种神秘感。
而因为男人用黑色的斗篷挡住了大半张脸,如此望去,他通身尽是一种孤冷的气质,孤冷得近于傲慢。
“抱歉。”一句道歉在黑斗篷男人的口中是公布严肃事项时的陈述句,似乎更加深了这种傲慢感。
不过不管对方的语气如何,喻易都着实没想到,对方会为这件实际上称不上过失的事情道歉。毕竟这个游戏机制已经把每个人都放在了对立面。
喻易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态度,刚想打个马虎眼混过去,余光却扫到了卫生间的一角。喻易墨镜下的眼神微微失真,面上却毫无异常地绽开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人有三急嘛,我懂。”喻易边说边向着隔间的门外走去。好像他们真的相遇在一个普通的,没有潜藏任何危险与纷争的卫生间。
三危并没有伸手去拦,任由喻易走到自己面前,擦肩而过。
他静立于原地,握着伞柄,像一尊雕塑,搭在棕色伞柄上的手指因为一瞬的用力显得骨节嶙峋。
当喻易双手插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他的三步之外时,三危才开了第二句口:“等等。”
四下无人,喻易确定这句话是对他自己说的,他颇为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笑容依旧灿烂:“额,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以合作。”搭在伞柄上的指节微松,三危声音平静。
“啊?”喻易表示不解。
“这次的两百个选手中,有4个四阶及以上、10个三阶、46个二阶,139个一阶和一个零阶。
种子选手中的3个四阶、3个三阶、2个二阶都会盯上你,其他不知道消息的一阶普通玩家的威胁也不容忽视。”三危顿了顿,总结道,“你需要合作。”
“这合作,讲求个互利共赢,我恐怕难以提供……”喻易委婉地拒绝了三危的提议。
“这个选拔赛并不如它表面上的机制这般,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创造这个机制,并让这个机制维持运行的是这里的城主。只要找到城主破坏这个机制,挑战赛便能提前终止。同时,你也可以通关筛选世界,成功进入到高次宇宙。我们之间敌对的立场是可以化解的。”
“从你身上的着装来看,你在新手村……低次宇宙的职业很特殊。我研究了新手手册推知,如此类型职业的从业者很难进入高次宇宙,而一旦进入高次宇宙,就会被归为特殊的力量体系,转职成高次宇宙中的特殊职业——预言家。
高阶的预言家会获得一项重要的技能,我需要这个技能。作为交换,在这个世界中,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可是兄弟,你大可以进入高次宇宙之后,去找那些高阶的预言家。我区区零阶,也帮不了什么忙啊。”喻易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反驳的点,面露为难道。
“高次宇宙的高阶预言家屈指可数,找他们使用技能,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你可以把这当做是我对你的风险投资,我相信你的潜力。并且于我而言,即使投资失败,我也并不需要承担太大的风险。”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对他这个平生爱好划水躺赢的人来说,有大腿不抱王八蛋,放在往常,他肯定当即就答应了,只不过……
“兄弟,不是我不想跟你合作,”喻易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刚刚我掐指一算,发现我俩八字不合,合作有损双方气运啊。我是不介意,但兄弟你气运受损,我心里过意不去,就不麻烦了。”
三危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喻易说完,转身就跑。
他似有所感地侧身看去。
卫生间的通风口处,一只红目的乌鸦正调转着身子从中钻出来,乌鸦挣动了几下,终于成功,于是振翼向着这边飞过来。
与此同时,它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膨胀。
喻易跑到卫生间门口,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还站在原地的三危眨了眨眼睛,笑中有几分狡诈:“兄弟,有缘再见,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他便随意招了招手,边招边向着门外冲出去。
卫生间一阵静默。
这是……临阵脱逃?
三危兜帽下的目光有一瞬的茫然。
……
观众席上,正在播放第九节车厢画面的屏幕突然黑屏,其后的观众席怨声载道。
主持人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观众席最上方的那个座位,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红色的高背椅再度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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