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摇星觉得自己该去投胎了, 可她灵魂像是被锁在了这具躯壳里,离不得也动不了。
束手束脚难受至极。
四周一片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 她想往前走走, 可却发现周围有堵墙阻了她的去路,沈摇星试图冲破这道障碍, 可无济于事。
索性直接躺平不管。
不知道躺了多久,当感觉到光线时沈摇星是惊喜的, 缓缓睁眼,入眼的是古香简奢的檀木床顶,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以为又在别个身体里重生了, 下一秒出现在视野里的脸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沈摇星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好一会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脸上覆上一只手,沈摇星虚弱的喘口气, 发现身体虽然很虚,可确实是活过来了。
这认知让她惊讶, 可更让她惊讶的是眼前的人,他看起来比她还虚弱, 脸色苍白如纸且消瘦, 瘦得双颊微微凹陷,连那头墨发都像失去了光泽, 还有点乱。
“你怎么了”沈摇星艰难发声,问完后感觉力气也用完了。
江明月没有应她, 纤瘦的双手死死握着她的手,目光定在她脸上一刻都未曾离开。
沈摇星也没有力气再问他第二遍, 闭上眼再次陷入沉睡。
再次醒来, 沈摇星明显感觉到身体恢复了点力气, 而床边的人动作未变,依旧死盯着她,要不是看到外面天都黑了,她都要以为自己才睡片刻时辰不到。
面容虚弱的与之对视了会,沈摇星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水”
床边的雕像终于动了,倒了杯水过来,小心地将她扶起些而后喂她喝下,沈摇星重新躺回去,看着他不禁皱眉,“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江明月微微垂眸,轻摇头,“无事,只是担心你而已。”
“那也不用将自己折腾成这样罢,都不吃饭的吗怎么瘦那么多。”
江明月抿唇,声音极轻,“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啊。”沈摇星微微喘气,抬起手指轻触他消瘦的脸颊,很没气势的吓唬道“瘦的跟排骨一样可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这三个字犹如一把利刃,刺在他的心头上,江明月苍白的薄唇微颤,罕见的避开她的手,撇开脸,而后站起身背对了她。
微微沙哑的嗓音听不出异样,“饿了罢,我去给你端粥过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到屋外了。
沈摇星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她摸了摸肚子,其实还好,感觉不到什么饿意。
粥很快就被端了进来,只是端粥的人换了,是一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有点眼熟。
沈摇星睁大眼睛看着她坐到床边,单手扶着自己靠坐在床头,看那架势似乎是准备给自己喂粥。
期间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个,我自己来罢。”沈摇星有些不好意思。
聂青掀了掀眼皮,慢悠悠地搅拌着热粥,“沈姑娘如今怕是胳膊都难抬起,还是由聂某帮沈姑娘罢。”
好像也是,努力张了张手指的沈摇星泄气,抬头看眼窗外夜色,轻声问道“江明月他去歇息了吗”
“嗯。”
沈摇星视线从窗外移到女子脸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面前这人似乎讨厌她。
房间诡异的安静,除了喝粥时的吞咽声再无其它。
意识到面前的人可能讨厌自己,沈摇星安静如鸡,在别人地盘上不好说也不好问,何况她自己现在还需要帮助。
待喝完粥,沈摇星轻轻道了声谢。
女人却没打算走,将碗往旁边一搁,看向她幽幽道“沈姑娘可真是好命呢,能叫阁主为你至此。”
阁主沈摇星微愣,“你是说江明月”
“自然。”
“他怎么了”
沈摇星忽然有种预感,自己能活过来或许跟江明月有很大的关系,毕竟那支箭可是给她扎了个透心凉,能活下来的机率简直微乎其微。
只见女人继续道“阁主他为了救你,用自己的心头血喂养同生蛊,将命与你共享你才得以活下来。”
沈摇星不知道什么是同生蛊,可听见那人竟是用心头血喂养,心里有些震撼,怪不得他脸色那么差。
“一蛊同生,从今以后你生阁主生,你亡,阁主便也一同,你该感激,否则你早已变作一具尸体。”
沈摇星心情复杂,她没想到江明月能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震撼之余当然也感动,“多谢你将事情告诉我,若不然”若不然她恐怕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还单纯的以为自己生命力强。
聂青,“你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阁主。”
沈摇星垂眸,轻道“我知道的。”
似乎觉得不够,聂青还在继续,“在你昏迷的日子里阁主几乎不吃不喝,夜里还守着你不睡,如今你醒了便赶阁主离开,阁主今夜怕难以入眠。”
沈摇星倏地抬头,微微睁大眼,“我没有赶他啊”
“你有。”聂青面无表情的指责。
沈摇星觉得头疼,挣扎片刻,试探性问道“你能帮我叫他过来一趟吗”说着一顿,忙加一句,“如果他还没睡的话。”
聂青看她一眼,颔首,拿碗往外走。
另一边,江明月坐在铜镜前,如墨的眼眸静静打量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瘦弱,确实比以前丑了不少,他拿起一盒胭脂,刚打开又放了回去。
屋外传来脚步声,他头也未抬,“如何”
聂青弯背拱手,语气恭敬,“属下已按阁主吩咐,将同生蛊之事告知了沈姑娘。”
“那她是甚反应”
聂青低着脑袋,脸色怪异,她悄悄抬头打量了眼男子,而后又迅速低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沈姑娘似乎很感动。”
说完她又极快的打量了眼男子的脸色,生怕他对这回答不满意。
然而,江明月确实有点不满意,“可还有别的”
“沈姑娘让属下来请阁主过去一趟。”
原本漆黑的眸子微亮,江明月再次拿起了那盒胭脂,却在下一刻又放下,起身越过门口处的人,快步往外走。
直到男子身影消失聂青才松了口气,同时也不禁感叹,被江明月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毕竟连弑母都能那般干脆利落的人,当真有心
沈摇星此刻正靠坐在床头发呆,想着待会该怎么面对江明月才好,只是没等她想清楚人已经到了。
两人隔着很远距离对视了会,男子才慢吞吞在床边坐下。
空气中持续诡异的寂静,最后还是沈摇星受不了先开口,“你吃饭了吗”
“今日晌午时吃了些。”
“啊你都不饿么”
江明月摇头。
场面再次陷入寂静,沈摇星放在丝被上的手不自在的挠了挠,就这个细微的动作却不小心扯疼伤口,痛得吸气。
面对男子责备的眼神,她问道“对了,我躺了多久了”
江明月看着她伤处,微微蹙眉,“已有半个月时。”
“什么”沈摇星声音陡亮,胸口处又是一阵剧痛,江明月迅速点了她穴道才缓下来。
声音里满满的不悦,“想问什么问便是,这般激动做甚。”
沈摇星缓了两口气,头有些无力的歪靠在床框架上,看着他问道“京城那边的事怎么样了大将军回京了吗沈家可有来信”
江明月坐到床榻上,抬手扶她躺下,垂眸落在脸上,一一回答“那大将军已经领兵回京,二皇女败落,沈家无事,也有来信,待明日再看罢。”
沈摇星这才松了口气,见男子视线依旧,心下琢磨片刻,“我听说,在我昏迷时你守在这不眠不休如今我也醒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罢。”
江明月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抿唇不语。
屋外安静的连蛐蛐叫声都没有,就在沈摇星眼皮快支撑不住时,男子轻如梦呓的声音响起,“你说要娶我的事,可还作数”
这事沈摇星记得,没有犹豫的点头“自然是作数的。”
江明月冰冷的唇角终于上扬,像终于讨到糖果的孩童,满足之余还想得到更多。
他说的小心翼翼,“今夜,我可否宿在你这”
沈摇星看着他,竟一时觉得有些心酸,人为你命都不要了,睡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她往旁边挪了挪,想给他让出外面的位置,结果他长腿一跨,在里边躺下。
行叭,你开心就好。
男子躺下后便轻轻环住了她胳膊,一双眼眸蹭亮。
沈摇星盯着他看了会,忍不住轻笑出声。
江明月看着她,也痴痴跟着笑起来。
沈摇星笑得更大声了,心底那点不适彻底消失,“你好傻哦。”
江明月在她胳膊处轻捏了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满。
好一会沈摇星终于笑累了才停下来,扭头看着他,眼睛澄澈明亮,“比起以前你变了好多啊,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还想杀我呢。”
虽然没杀成,可却划了她的脸,因这事她还记恨他好长一段时间。
本还想听他当时感受,哪知这人却压下了嘴角,看着她眸色幽幽。
“怎、怎么了”
江明月抬手报复性的扯扯她的脸,神情不悦,“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客栈,不是在四方会里。”
沈摇星眨眨眼,“你记得啊”
按理来说确实是在客栈,只是那时候他不过是往她这边扫了一眼,她都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自己,毕竟这人之前可是嚣张到目中无物。
记忆深刻的几次都是他在杀人,然后肢解,想到那画面沈摇星忍不住抖了抖。
江明月将脸埋入少女的肩窝处,声音闷闷“自然记得。”且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日,在一众视线中他明显感觉到一道与众不同,其实他并不在意,可却还是抬头扫了一眼,那双眼睛里没有那令人恶心的贪婪垂涎,甚至连爱慕都不曾出现。
这个认知让江明月感到不悦,虽然他厌恶那些不知遮掩的目光,却也不喜这种见了他样貌依旧毫无异色的人。
再一次见面是在四方会里,那时他恰好在沐浴,他从未那般愤怒过,这人看了他身子,他要杀了她,不,他要挖了她眼睛,而后再一点一点割下她的肉,要让她生不如死。
可随即发现,这人身手竟是意料之外的好,甚至不在他之下。
且,模样生得也不错。
在那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他决定要将她炼成尸奴,唯他操控,岂不比一剑杀了她好。
再后来,他想方设法靠近她,让她从心底对他顺服,这样才能更好控制,亦能炼就完美。
可这人却白长了一双眼睛,从不在他身上多留一秒。
倒是他自己不知何时陷了进去,心甘情愿。
身旁的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明月从她的颈窝抬头,直勾勾盯了少女侧脸好一会,而后靠过去在那张脸上轻轻啾了一下。
微红着脸面向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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