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清居里多了一具尸身, 周身都是被啃咬的痕迹, 浓浓的血腥气在空气中久久散不去,细细静听还能听见那仿佛木虱啃咬木头的卡兹声。
这般场景下听得不免叫人寒毛竖起。
江明月不曾将地上面目全非的尸身放在眼里,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起身出了清居。
剩下的不必他开口都会有人来处理。
待他回到长生阁时,江鹤此刻依旧在书阁中看书,听见脚步声她抬眸睇了眼走进来的男子,抬起头道“这几日你都在郊隍城里头做甚”
她记得她这个儿子最是不喜欢那般吵闹的地方,上次去太周城还是因为要事, 可从未见过他这般无故出入那些人流多的场所。
江明月冰冷的眸色未变,不答反问“找我回来何事”
江鹤早已习惯了他这般态度,薄凉的性子与他爹简直一般模样,她将书放回原位, 不紧不慢地下了木梯, 走到中间的书案处坐下,案几上一张黑底金边的帖子格外显眼。
“这是千赦门送来的宴帖, 听说是想借此次设宴传位于下一任门主,还请了郊隍城近几个门派前去见证,我过两日得去外邦一趟, 此次便由你代我去罢。”
江湖中一些门派传位都有请高位或等位门派见证这般规矩,这般宴帖江鹤收过不少, 她处事与她这个儿子正好相反, 习惯低调行事, 类似这般宴帖都由她亲自而行, 只当是给那些门派面子,在那坐一下便罢了。
这次这宴帖送的不是时候,只能由他代她前去。
“传位”江明月勾唇讥讽“我记得千赦门现任门主也不过才四十,怎的,这半只脚还没踏进棺材便要被踢下位”
他慢悠悠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宛若坐在贵妃塌上一般往一侧倾斜身子,葱指抚额,美眸半睁,尽显慵懒姿态“莫不是在密谋甚见不得光之事。”
“哦”江鹤饶有兴趣地望向他“此次宴帖对象是各大门派,那你觉得哪个才是千赦门在密谋的目标”
江明月闭上了冰冷的眸子,没有回应她这番话。
江鹤收回目光继续道“千赦门本身做主的便是门中的四位长老,那门主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傀儡无用自当要换,这般想来倒也不奇怪。”
这事倒算不上甚秘密,至少江湖上高位一些的都知晓,表面上是门主,其实也就只得那称号罢了,实际千赦门全由那四个老东西说了算。
江鹤再次抬眸瞥向闭目不语的人,缓声道“若是你不愿去那我便派人将宴帖送回去,无需为这事费心神。”
男子狭长的美眸微睁,目光定在不远处镶在墙上的夜明珠上,幽暗的眸底如覆冰霜,诡异之色一闪而过,薄唇勾起“为何不去恰好我这有一份大礼相送。”
江鹤闻言执笔的手微顿,虽有惑意却也没过问,反正这孩子要做甚她也拦不住,他自己有分寸且能处理好,她也从未插手管他的事。
五日后
千赦门今日可谓郊隍城的主角,各派大人物纷纷到场见证,而见证传位的地方设在了千赦门的五行台处,矗立于五行台四角的撑天柱通体玉白,雕刻而成的图腾由柱底一路而上隐于柱末之中。
四柱中央是千赦门论武之地,此刻并排了不少门派中人,她们中间自动隔出一条通往前方高位的道路,只见那高位上已经置好五个位置,只等见证人上坐。
另一边,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千赦门外,车帘顷刻被掀开,叶颭风跳下马车,紧接着便有人上前来给她引路,她随着前面带路的人往里走,视线打量着四周。
“少主,怎这千赦门的人还有这般嗜好,一路过来边上竟都种满了花。”跟在叶颭风身后的赵荔不禁上前在她耳边小声道。
确实,从进门开始,这花便一路开着,叶颭风走近仔细打量,这花还是她从未见过的,淡淡清香入鼻,倒让人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叶颭风正想摘一朵细瞧一番时,前面的引路人又走了过来,并抬手示意了一个方向“叶少主请这边走。”
伸出的手只好收回,叶颭风站直身子“刷”的打开折扇,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在前面带路。
在穿过好几条小道后,几人终于到了宴场位置,引路人一路领着女子穿过整排并列的千赦弟子,走上石阶,高台处已有人落座,三人见着来人神色不一,皆朝她颔首。
叶颭风回以微笑,在旁落座,她打量了落座的三人,瞥了眼身旁唯一空着的位置,心下了然。
她刚落座不久,千赦门几位长老便从身后高阁中走了出来,这里跟教隍城相通,阁楼后面便是城北区,此片地方都是归千赦门所管。
比起城里那衙府,千赦门反倒更像郊隍城的掌权者。
走在几位长老面前的是一个莫约四十的女子,神采焕发的模样叫叶颭风挑挑眉,不免有些兴味。
一个即将被踢下位置的人又怎会这般模样,看来此番传位一说不简单。
“能请来贵帮几位代表人物,是我千赦门荣幸”千赦门门主朗声大笑,炯炯有神的眼睛精光闪过。
在看到只有四位到场时,扬起的笑容渐淡,打量一番后脸色微变,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身后几位长老,大长老给她使了个眼色,面容沉着。
千赦门主勉强按捺下了异状,回过头对几人笑道“这人还有一位大人物未到,便等到了再开始罢,叶少主觉得如何”
“甚好。”叶颭风表情维持不变。
只见两人话音刚落,原本安静并列于五行台处的千赦门弟子开始骚动,叶颭风蓦地抬眸看去,一瞬间她心里几乎笃定引起骚动的是谁。
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有这般魅力。
在看到那个夜夜入她梦之人时,叶颭风目光骤热,甚至忍不住站起身走下了两道石阶,向那谪仙一般的男子迎去。
“明月公子。”
江明月冷眸淡淡从女子脸上扫过,嗓音清冷“许久未见,叶少主近来可好。”
绕是这般客套的话都听得叶颭风心头灼热,脸上笑意渐深“甚好,明月公子呢”
“嗯。”
男子淡淡应了声便越过她往石阶高处走去,叶颭风也不在意,小步跟在他身后。
那方千赦门主见着来人并非长生阁阁主时脸色沉了下去,直到人走上来还是沉不住气地问“怎长生阁此番是明月公子过来”
千赦门主身后的大长老眉头皱起,这人着实不是当门主的料,怎就这般沉不住气。
江明月眸色凉薄“怎么,明月难道没资格替长生阁到场”
大长老直接上前挡去了女子,笑得满脸皱纹“明月公子乃长生阁少主,又怎会有没资格一说,来,明月公子请入座。”
等众人皆入座时,她瞥了眼候在不远处的引路奴,得了肯定后浑浊的眼睛里杀气显露。
叶颭风就坐在江明月旁边,不停与他搭话,哪怕男子反应冷漠也丝毫不减她的热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都快到晌午了也不见传位礼开始,高位上已有人不耐烦,催促过后也不见开始她们才察觉了不对劲。
那个所谓要接位之人一直未曾出现。
“千赦门主你们这是何意”一人站起来不满道。
“我孩儿还未回来,还请各位再等上片刻。”千赦门主说着不住打量男子玉容,与来时一般毫无异色,甚至半点不耐之色都未曾出现过。
一时拿不定主意地看向年长的大长老。
四位长老对视了一眼,当下便用眼神做了决定。
就在她们想动手时,那默不作声的男子出声了。
“对了。”江明月美眸看向她们,薄唇扬起一抹微笑叫众人看呆了眼,他恍若未见,抬手向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示意“明月带了一份礼物前来,还请门主笑纳。”
黑衣人得令后,几步上前将手中黑色方盒递到千赦门主面前。
千赦门主脸上闪过异色,没有当即接过。
“门主不打开来看看”男子声音充满了诱惑,好似那方盒里头是何等珍稀之物。
天下人皆知,长生阁乃聚宝之地,天下宝物尽在阁中,能送出手的想必绝不会差。
千赦门主贪念顿生,想到接下来的计划更是兴奋不已,很快,很快长生阁便是属于她的了
“既然是明月公子的好意,那,罗某便收下了。”
沉甸甸的手感更是叫她肯定自己的猜想,不顾长老们的暗示竟真当着众人面将其打开,入眼的是黑漆漆的物什,在瞥见那熟悉的发环时,她目眦尽裂,双手发抖,满脸的不可置信。
“茶、茶儿”
方盒摔落,盒里的脑袋滚落而出,正是她们口中的接位之人。
现场霎时混乱,千赦门主双目赤红,颤着手指指向那面色从容的男子“你、你杀了我女儿”
江明月面色不变,幽幽道“是罗姑娘惹明月在先,可怪不得明月下狠手。”
一旁的叶颭风眼角抽搐了下,瞥了眼地上的人头,这确实是下足了“狠手”。
几位长老这时也适时跳了出来“好你个江明月既然你这般歹毒,也休怪我们不客气”
说罢其中一人便祭出弯月刀,当头朝男子砍去。
叶颭风心下一紧,正想拔剑帮男子挡下,却发现内力全无,在她惊诧之际,一个黑影挡在了男子面前,轻松的接下攻击。
大长老面色一紧,眯眼打量跟随男子而来的黑衣人,咬牙沉声“你没中毒”
怎可能只要是经过那些花开之处应都会受影响才是
她阴毒的视线立刻转向那引路奴,引路奴当下便瘫软到地上,冷汗直冒,一个劲的点头肯定“奴才就是带着他们从那条路经过的,绝无半点谎话”
见引路奴不似说谎,大长老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面容淡漠的男子,眯眼打量站他前面的黑衣人,泛黑的嘴角勾起冷笑。
“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
手势一起,高台下的人如蚂蚁一般往上涌来,一道寒光闪过,涌在前排的人当场鲜血四溅,喷了后面人一身。
高台上男子面如覆冰,手持飘雪,周身杀气不掩,那宛若看蝼蚁的目光震慑了不少人。
大长老脸色难看“你也没中毒”
这会再看不出阴谋的就真是蠢笨不堪了,叶颭风脸上笑意全无,阴沉下来的脸愈渐可怖“你们千赦门到底是何意”
进门那一刻她就发觉不对劲,莫不是那些花有问题,叫她现下内力全无。
“叶少主对不住了,此事与你们无关,请你们先回楼里歇息罢。”
没了反抗之力的叶颭风毫无她法,深深看了眼临危不乱的男子,攥紧拳头,步伐缓慢的跟随着引路奴进了阁楼。
场上只剩下江明月两人对千赦门无数人,在众人未反应之际,双目赤红的千赦门主持刀而上,当下便想砍下男子的头颅替女儿报仇,却只觉眼前黑影一闪,心口顿时撕裂般疼痛。
黑衣人麻木的拔出利刃,任由女子身躯轰然倒地,连声都出不得便死去。
见到此景原本胜劵在握的几位长老有了一丝退意,大长老目露毒光,沉声低喝“怕什么,我们那么多人还怕制不住区区两个男子不成”
此话一出,原本生了退却之心的众人顿时目光灼亮,持着武器跃跃欲试。
江明月唇边勾起轻蔑冷笑,望向那自以为是的老蠢物“你们自以为此次前来的该是我母亲,用那能短暂性压制内力的焚寂花种于我们必经之道,到那时你们便为所欲为”
看着那黑沉的老脸,江明月眸色愈发冰冷,薄唇轻吐讥讽“简直愚不可及。”
一句轻语彻底惹怒了几位长老,一声令下,众人顿时朝两人蜂拥而上,四个长老暗中打了眼色,打斗中有意将两人分开。
场面顿时变成了四老敌一,那方黑衣人被千赦门众弟子牵制住。
江明月挥剑不断挡去四人的攻击,体内试图冲破那道障碍,可丹田空空如也,仍旧使不出半点内力。
几位长老也不傻,虽男子挥剑如常,可在他躲避的速度可以看出,这人明显是中了那花粉毒
让她们惊骇的是,这花粉哪怕女子中了都难使上力,这区区男子竟还能以一人之力挡去她们四人的攻击
四人对视一眼,忽然围着男子跳开几步,手抓住武器两端一拉,刀瞬间变成了铁链,该锋利的地方依旧闪着寒芒。
江明月紧了紧手中的飘雪,寒意由剑身飘出,森冷的视线落在那脆弱皱巴的颈脖上,只待她们动手便一举削下她们的脑袋。
“呵,明月公子我劝你还是莫再硬撑,若肯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大可饶你一命。”大长老目露得意,胜劵在握“你中了花毒,即便有力气挡下几招也坚持不得多久,若再这般抵抗下去只会反噬,到时可就省得我们动手了。”
江明月冷冷地睨着她,薄唇恶毒地勾起“即便中毒又如何,对付你们几个老蠢物已是绰绰有余。”
“不知好歹”
几位长老被彻底惹怒,就在甩动摄魂鞭想同时朝男子攻去时,冷不丁被一块从天而降的瓦片击中,幸而反应及时,将其抽碎。
紧接着便是无数块瓦片朝她们四人飞来,不得已只能跳离男子躲避。
大长老击碎最后一块瓦片,浑浊的眼睛里好似淬了毒,倏地抬头往阁楼顶望去“谁在那”
江明月脸上有一瞬间的怔仲,美眸光亮一闪而过,仰头朝屋檐之上的娇小人影看去。
少女背对着阳光,虽看不清模样却猜到她该是如何的表情,娇小的影子拉长,正好将阁楼之下的他完全罩在影子当中,扑面而来的安全感恍惚间化作一头巨鹿,狠狠撞在他的心尖上。
该是中毒的原因,他觉得全身开始不正常的发烫。
“欸”少女将手里的瓦块丢掉,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认真道“你们这样以多欺少未免太过分了。”
嗓音纯粹的比那琴弦拨动时都好听。
江明月垂下眼眸,发颤的指尖慢慢握紧,那原本该是平静如死水的心此刻好似要跳出胸腔一般,震得他半个身子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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