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今夜, 月朗星疏。

    助理安安在主驾驶位上, 驱车载着身虚体弱的温墨去往左谨住处。经过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前, 将车暂时停靠路边。

    温墨的拇指按住手机屏幕,想要给左谨发送语音, 声音刚起便滑掉, 改成了文字。

    温墨:【吃饭了吗】

    原本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收到回复,可前后时间不过三十秒,新消息就出现在屏幕上。

    左谨:【没有】

    温墨:【想吃什么?我正好在超市,买些菜回去做】

    这次收到回复的间隔要久一点, 久到让温墨差点儿认为是无声的拒绝。

    左谨:【土豆, 想吃炒土豆丝】

    温墨:【好】

    到超市内推着小红车逛一圈,买一些新鲜的食材、水果回去。到小区楼下,是助理月月来接的人。

    爬楼梯到五层,进门后,发现王童童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 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进门玄关处, 已提前摆好细条米色的棉麻布艺拖鞋。套入脚上,舒适柔软,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无数棉花上, 从下而上地软到人心窝里。

    温墨进入客厅,只是稍稍在视线所及地方打量一眼,并未失礼地四处转悠,朝几人打声招呼, 就拎着一大袋食材进厨房。

    助理安安想要跟去帮忙打下手,被助理月月一把拉住手腕,暗使眼色将人带到茶几前,吃着外卖送来的瓜子,看当下挺火的一档瞎吐槽综艺。

    没过几分钟,安静待在露台上的左谨到厨房。入眼,是系着波点围裙忙活的女子,齐肩的黑发被扎成低马尾,顺直地垂在身后。

    白日里见时,是气势凌厉的女王;此刻夜里再见,像是居家的贤惠妻子。

    明亮的灯光像是外头的月光,将长身玉立的人柔柔密密地笼罩,那些光沿着侧脸的轮廓勾勒......

    她侧回头,浅浅淡淡的神情蓦然绽放出柔和的笑意,“是饿了吗?请再等一会儿。”

    “没有。”左谨摇摇头,她现在是没什么食欲,只是,有些想吃炒土豆丝,“小时候,吃得最多的一道菜,就是炒土豆丝。”

    温墨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让开一点地方,“喜欢什么口味的,醋溜呢,还是酸辣?”

    “尖椒土豆丝。”左谨站在洗菜池前,帮着清洗蔬菜,“冬天的时候,院长会买肥肥的猪肉回来熬成油,装在陶罐里冷却,整个冬日偶尔舀出一勺雪白油膏,炒出的土豆丝特别香。”

    “啊,那怎么办?”温墨侧头看她,“这里只有橄榄油。”

    心里想着,哪天去买些猪肉回来熬出油,放在冰箱里冷藏。

    “只是怀念那份味道!”左谨将削皮洗好的土豆放在案板上,纤手握着刀切片、再切成粗细均匀的长条。“小时候土豆吃多了,被伤着,现在基本不吃。”

    正在刷锅的温墨动作一顿:“以前学校门口,有卖狼牙土豆这种小吃,就给高一学姐买过一份,也不知她有没有吃?”

    “啊!”一声短促的轻声惊叫响起,是左谨走神切到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冒出,染红几片土豆。

    “抱歉!”温墨捏着她受伤的手指,满眼歉意和心疼:“我去拿创口贴,这些你放着,我来就好。”

    快步出厨房,很快就拿着医用碘伏棉棒和创口贴回来,细细对着冲洗过的伤口消毒,再撕开创口贴粘上。

    左谨看着自己受伤的指尖,笑着说:“我刚刚,还以为温女士会上演偶像剧场景,含住呢。”

    闻言,温墨有瞬间微怔,目光灼灼地盯着左谨的面容,再盯着被裹着创口贴的手指,倏地托起她的手掌,挨个放到嘴里,轻轻含咬一下。

    再抬头时,笑盈盈地道:“人类的口腔里充满细菌,舔伤口会把细菌带到伤口中,不安全。”

    十指湿漉漉地泛着水光,根根蜷起,因刚刚湿热、柔软的触感,而被激得双颊发烫。长睫半掩,遮住眸里的潋滟湖光,轻声低语。

    “你刚刚说的事情,刚巧我也碰着过。”被触发的记忆,相当模糊,只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我有一天在课桌上,发现一盒狼牙土豆。”

    听她这么说,温墨茶色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满眼期待地盯着。

    “温女士这样的表情,让我有些怀疑...是不是你送的。”左谨也是话到嘴边,随口说出,并不觉得自己的那一份土豆,是眼前这人送的。

    继续道:“那时候,是真的不想吃土豆,便送给同桌。”

    “如果,我说,是我送的,你信吗?”温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

    左谨也半开玩笑地回:“你若肯定地说,我一定会信。”顿了顿,“若真是你送的,我们还是校友,那时候你应该...应该是初一新生吧?”

    不知为什么,左谨的心脏突然砰砰跳起,好像有什么事情,正从迷雾里显露出来。

    “嗯。”温墨开火热锅,“我们做了半年的校友。”

    橄榄油下锅滑起,七分热的时候,放切好的葱蒜炝出香味,再下过水的土豆丝翻炒。

    “然后,我就出国了,四年前才回来。”

    四年前回国,回国后就出道,当时作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圈里掀起一股不小的风暴,据了解,有很多影视公司想要签她,最后却全部被拒绝。

    感叹着:“若是没有出国,说不定我们就可以早早地认识!”

    语气里,有着浅浅的叹息。同时心里那股隐隐的猜测,是愈发地激烈,笑看眼前颠锅炒菜的人。

    若是真的,这人恐怕还有其它事情,在隐瞒着。也许,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都会有了答案。

    “这段时间我在想,如果我一直没有离开该多好;可同时还有另外一个念头,如果,我一直没有回来该多好。”

    左谨单手清洗蔬菜,眉眼低垂着,半晌回了一句:“世上哪有什么如果,一切自有定数。茫茫人海,能遇见,谁说不是一种缘分呢!”

    温墨撒入尖椒丝,“如果,遇见的结果不好呢?”

    左谨看她一眼,二人视线在空中相交,匆匆一触,像是一场无形的太极较量,是试探,也是认真的期待。

    唇角弯起,左谨黑眸里的深沉陡然消散,化作和风细雨润着彼此。

    “人始终是孤单的个体,在人生的旅途,是人和万事万物的靠近、影响。我们在那些或柔软、或汹涌的波澜中,因人而异地给予不同程度的情感。”

    “如果,遇见注定会分开,也想,从遇见时起,双方都能全心全意地交付自己,互不留一丝遗憾。”

    “温女士,你觉得我说得可对?”

    “对极!”温墨刚想进步一步说些好听的话,鼻间吸入一股轻微的焦糊味,惊得回头去看锅里,连忙动手颠锅,“啊,有点儿焦了!”

    “焦一点,更好吃。”左谨侧移一步倾身看去,勺子翻炒间,有些土豆丝的表层染上焦黄的斑点。“看起来不错哦!”

    “有失水准。”出锅装盘,夹一根尝尝,“还行,就是染了一点焦糊味。”自己尝过,也夹一根递给左谨,“要不要重做一盘?”

    “别浪费,很好吃!”左谨倒是从这简单的土豆丝里,吃出小时候的味道。

    “好,听你的。”

    两人在一块,边聊天边做菜,有点儿小温馨,看得闻着味溜过来的王童童撇嘴,“会做饭,是在作弊。”

    “你是来帮忙的吗?”温墨刚回头说完话,一盘土豆丝就被王童童手一伸给端走,“你继续,左视后我们出去吃饭吧,这里留给她一个人。”

    左谨将清洗好的食材,一一切好:“王小姐先去,我在这儿帮着温女士打下手,再做个菌菇汤就差不多。”

    “得,我这是出钱又出人,结果啥也没落着,好惨哟!”王童童端着那盘土豆丝走了。

    没过一分钟,人又返回在厨房调料堆里翻腾,拌上老干妈、醋,才砸吧着嘴离开。

    温墨收回视线,摇头失笑:“这下,是真的要重新做一盘。”

    “我削皮,你来切。”左谨一边握着土豆削皮,一边问着:“冒昧问一句,温女士是为什么出国?”

    “......爸爸出轨被发现,还有一个比我大好几岁的儿子,妈妈因此突发疾病故去。”温墨嗓音淡淡的,事隔这么久,早已没有当初那么愤怒,便简简单单地概括。

    “妈妈刚下葬没几天,爸爸就迫不及待将情人、儿子接回家。”

    “温楚逸母子视我为眼中钉,而爸爸当时,又一心偏向新妻儿。我只能远离这一家人,免得自己也被气死。”

    听到这里的左谨,心里隐隐知道些什么,却又像是隔着层层雾霭,始终是不能看清。

    没想到,温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些年网络上,虽偶尔有关于温家的流言传出,却很快被清理干净。没有实锤,便也没几人相信。

    之前,有天涯的帖子被截图传到微博,上面的内容,大意是:温老总年轻时娶温家女儿,只是为财,等温家女儿死后,就伙同旧情人和儿子鸠占鹊巢。

    当时看到,也只是匆匆一瞥,真假难辨没往心里去,此刻想起,倒是心情复杂。

    .

    盘盘家常小菜端出,几人围着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赖上大半天的王童童,接到一通狐朋狗友的电话,人就准备离开。离开之前,视线直直盯着温墨,大有一种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架势。

    收拾好碗筷,温墨擦擦手,和左谨说声晚安,才带着助理安安,跟着王童童一起走出小区。

    左谨站在露台的盆栽群里,朝下看,弱弱微光里,向上挥手的温墨进入王小姐的路虎车,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尽头。

    翻开日记本,提笔:

    2019年6月29日,夜

    今天是温楚逸的婚礼,我来参加了,总体来说,情绪很平静。

    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与旁人结婚,没有歇里斯底,也没有再流泪,哪怕一滴都没有。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变心太快,竟然对在一起近十年的人,不再留恋。

    他告诉我,温女士不会爱我。对于这一点,心中颇为难受。

    到晚上,温女士问我有没有吃饭,想吃什么?我回的很快,可能是下意识在等她发信息。

    在一起做菜的时候,隐约了解到一些事情,此前种种串联起来,心在砰砰跳。

    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感觉,温女士口中暗恋的学姐,就是我。

    可能,是我下意识地想成为她所暗恋的人吧。

    但同时,如果我就是她口中被救的学姐,那温楚逸当初说的话,便是假。

    若真如此,我不知该如何面对错付的岁月,也不想每每回想,便连连犯恶心。

    喜欢温女士,至于到底喜欢什么,很难说清楚。好像她所有的一切都喜欢,又好像喜欢的是一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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