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VOL 16(4)下

小说:江上霏微 作者:不近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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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 16(4)下

    不过两层楼那么高, 而且还有一个花房可以落地,可我真正翻出去那刻还是吓得不行, 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的, 总觉得江以宁就在楼下仰视着我,就如同梦中我跳楼时的样子。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一眼也不敢多看,生怕夜长梦多绳索不结实, 抓紧时间往下走。

    我顺利降落在花房上, 但却被花房玻璃的一处裂痕扎伤了手臂, 血滴滴答答的顺着手臂往下淌。我不敢多做停留,小心翼翼的在花房上匍匐爬行, 终于避过家中忙于各种事物的家政,顺着梯子和藤蔓摸进了花房。

    花房里的门是防盗门,平时从里面落锁,扭了两道门阀, 外人无法进入,可里面的人若要出去只需要压下门把手就可以出门, 我垫着脚分奔出去获得了自由。

    逃出家门的那一刻我是极度兴奋又害怕的, 我这种行为搁在小说里那叫“豪门女配带球跑”,在故事里被抓到是要绑回去彻底被囚禁的, 于是我裹紧外套尽快走远, 打车去了一家诊所包扎伤口。

    我在诊所里看到了岑君西的通缉令,这才知道原来这几天竟然发生了黑帮枪战,激战双方的头目一死一伤, 案犯头号嫌疑人岑君西重伤在逃。

    岑君西目前不知死活,警方把通缉令全部发放到这些小诊所里,以便他出来找药的时候被人识破。

    这样的消息于我是重大打击,我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任由医生剪开我的衣袖。

    我的伤口并不长,但却很深,诊所的医生给我进行了清创缝合又打了破伤风,疼得我忍不住直抹眼泪。

    那个给我处理伤口的女医生年龄看上去大我许多,她见我一直在哭,忍不住问我:“妹子,就这么疼吗?”

    其实疼也还好,我之所以哭起来没完,主要是觉得心里难受,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便止不住的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人生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我是这样,岑君西是那样,难料生死,云深不知处。

    岑君西是不是一个坏人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坏人,他是江以宁的拜把子兄弟不假,但他更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我们两个曾经那么要好过,他还一直称呼我为“病友”。

    现在这个病友出事了,我想江以宁他们兄弟几个最近应该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江以宁更是应该避嫌避风头留在新加坡不回来了。

    可能我眼中神情实在悲戚无助,这个医生大姐问我:“你有什么难处吗?”

    我摇摇头,却忍不住问她:“你能不能看出来,我以前有没有怀过孕?”

    “这个好说,我们这里有B超,做一做就知道。”

    她给我做了检查,这个小小的诊所竟然五脏俱全,B超机和手术室医用俱全,她套上手套,给我进行了基础产检。

    检查表明我确实已经怀孕六周,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小,却已经有了胎心搏动,有了面部基本器官。

    我惊喜于人类孕育生命的神奇,又不得不接受另外一个事实,那便是可以确定,我真的曾经生过一个孩子,并且遇到难产,改为剖腹产。

    我拿着那张印着胎儿小图的报告单,内心五味陈杂,将它叠成一个小方,放进口袋里。

    我离开诊所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我站在门前不知所往,那个医生走出来递给我一张卡片:“拿着吧,每一个找我产检的女人都有他们的不如意,倘若你以后需要,再来找我。”

    我接过去,那张粉色的卡片上写着:无痛人流

    我浑身上下都打了一个寒颤,我离开了诊所,在一个垃圾桶前将那枚卡片扔了进去,快步走远。

    我不能流产。

    虽然曾经生过孩子这种结论早已被我料定,我心情沉重但是也没有太过心灰意冷,我很想知道我的那个孩子在哪里,因为我坚信她总应该活着,只是被江以宁以他们家不能养女儿的名义送去了别处。

    我得把孩子生下来。

    这辈子我若还想见我的女儿,便得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并且将孩子掌握在自己手里,拿着去跟江以宁做见另一个孩子的交换条件。

    我打定主意,打车去了一家轻居酒店。

    我算过了,倘若我住在星级酒店很容易遇见江以宁的知交,住便宜的酒店又很难保证安全,而这家酒店向来标榜宾至如归和人文服务,最适合我现在不过。

    我入住以后便从网上定了超市外送,要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还订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换了电话卡,开始规划我的带球跑路线。

    我不能住在登州了,因为住在这里江以宁有那个本事翻个底朝天也会把我找出来,更不用说我还要定期产检、最后在医院里生产,无异于自己送人头。

    我打算回香港养胎,但是又想到江之的事业在香港也有子公司,而且我原本就是那里的人,江以宁用脚指头也想得出我能跑去那里。

    最后思来想去,我实在没有办法,给席祁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

    席祁妈妈一贯的高冷,她料定了似的,接到我的电话并不意外,同我约好五天以后在登州的出入境大厅口见面,她会开大使馆的庇护车来接我去机场,直接带我去荷兰。

    约定好之后我心下稍安开始休息,伤口泛着疼,我不敢吃消炎药也不敢多涂碘酒,更不敢出门去诊所处理伤口,怕暴露自己的行踪生。

    我只能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出点差错让肚子里的孩子跟着我多受罪。

    我在酒店里扛了三天伤口便开始出现感染的迹象,人也开始发烧,伤口痛的没有办法,我忍着痛煮了蒲公英茶,捧着杯子一个劲儿的喝,但却毫无作用,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便已经烧到头脑发晕。

    我躺在床上口干舌燥,整个右胳膊突突跳动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向外鼓起。

    我知道我的胳膊化脓了,可我发着高烧,我实在爬不起来了。

    我安慰自己和宝宝,还有一天了,只要捱过这一天,我拖着自己也要离开这家酒店,等到了席祁妈妈的车上便一切都好说。

    晚上华灯初上的时候我肚子有一点抽痛,可能是孩子饿了,我强撑着自己爬起来吃了一包饼干,坐在窗前的地摊上,看向窗外的城市。

    这酒店的窗正对着外面车来车往的主干道,这个城市一部分的人已经开始准备新年的复工,开着车从家乡赶回登州,所以双向车道的一侧尽是一辆接着一亮的黄白而来的车头灯,而一侧是寥寥无几的红色尾灯。

    那些迎着我的车灯一闪而过,在这种万家灯火新春静谧的时刻,我坐在窗边,忍着痛用碘酒棉秋用力挤压伤口里的脓,每擦一下便痛的泪流满面。

    我一边擦一边哭,忍不住想起了我妈。

    我记得小时候顽皮膝盖受伤了,我妈会给我处理伤口,她帮我涂药,怕我晚上翻身会压到伤口,就整晚整晚的守着我。

    那时候我晚上伤口疼的睡不着,又不懂事,就咬着我妈的胳膊哼哼啼啼的哭,而我妈在旁边唱着一首歌谣,我便哭着哭着也就睡着了。

    我的妈妈,这个时候,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在看着我吧。

    我依着玻璃窗,低低的唱着童年时我妈给我唱的那首歌:“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我唱着唱着忍不住痛哭起来,因为这首歌下面的歌词更加让我难过。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可我的心肝在哪呢?她在做什么呢?

    别人会不会好好对待她,她会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会不会想妈妈。

    我伤心欲绝,头磕在窗户上,身体缩在床头柜和窗户的一角,将自己抱成一团,不可抑制的啜泣。

    江以宁这个混蛋,他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在找我?或许是我想多了,他一定还在新加坡,根本就懒得找我,在哪个小蜜那里安睡,造新的小人去了吧?

    只有我这个傻子才会爱上他,才会举棋不定,才会被他伤得那么深,才会直到现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看清他。

    我太痛了,不只是伤口痛,心更胜一切的那般痛,竟会痛成这样,土崩瓦解,不可抑制。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可能是哭累了,也可能是高烧晕过去了,半夜的时候我被铃声吵醒,那种酒店的座机响起来铃声大作,在午夜有着惊心动魄的唤醒效果。

    我迷迷茫茫的抓起听筒接起电话,高烧使我发懵,我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嗓子如同被小刀子刮着内壁一样的痛,我用尽了力气嚎出来一个沙哑的字:”喂?“

    那声音我都听不出来是我自己了。

    电话那边也没有声音,像是来了一个鬼电。

    住在酒店半夜来电这种事情已经足够叫人毛骨悚然了,对方又不说话,更让给我觉得害怕,我刚想立刻扣上电话,那边却突然用同样沙哑的声音跟我说:“霏霏,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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