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抱月楼

    伤好之后再复工,等蓝蔻第一天去八处报到之后,除了平常的一些公务,再就是,小白鼠和战地记者的散工。另外,她如今是范闲的手下,一处的事情,肯定有她的一杯羹,虽然她不太想掺和。

    第一天下班之后,蓝蔻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回家,这个时候,一处的人突然来报:“蓝大人。”见是一处的人,蓝蔻自是知道是谁在叫她:“可是范大人所派?”

    “正是,范大人在他的办公处等蓝大人。”

    蓝蔻颔首:“有劳了,带路。”

    到了范闲的办公处之后,蓝蔻才领略到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她的办公室,和其他两个人共用,估计是八处人多,所以办公室也不大,光线暗;而范闲的办公室……整间办公室是她的两倍多大,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硬件设施,都比她的好。

    范闲道:“来了?坐。”

    蓝蔻将手杖放在了一边:“有什么事找我?”

    “给你一个机会,”范闲脸上的笑,对她来说是多么熟悉,每次他想坑人的时候,脸上就是这种笑,“一个锻炼你风流倜傥的气质的机会。”

    蓝蔻扯了扯嘴角:“咋地?你还想把我发配到花楼不成?”只有那种地方,才会锻炼所谓的风流倜傥的气质。

    范闲笑得更加灿烂了,而且是笑而不语。

    蓝蔻脸上皲裂了:“不过吧?”她忽的站了起来:“你,你真想把我,发配到花楼去?!”

    范闲赶忙起来将她按住坐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花楼呢,是要去的,但是啊,不是让你去当花娘。”

    “谅你也不敢!”蓝蔻咬牙切齿的说道。

    等蓝蔻再次坐下来之后,范闲给了她一个卷宗:“看看。”

    见是正事儿,蓝蔻不再生气,打开了这手上的卷宗,仔细看了看:“花娘的人命也是人命,一个月四条人命,死了就没人管?”看来这抱月楼背后的势力,很强大啊。

    “据传,是某位皇子在背后的势力,”范闲严肃的说道,“事不宜迟,最好,你早点去,要不?就今晚?”

    蓝蔻想了想:“表哥,人人都知道,这京都里面的都知道靖武公男生女相,我若是去了,怕不是人人都知道了?他们还敢和我说实话,接待我吗?”

    “这个就更简单了,面具,懂吧?”范闲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半脸面具,遮得住上半部分脸,露出鼻梁以下,“你的角色,就是这客人。”

    “表哥,这里可是没有保险的啊,”蓝蔻道,“我的人身安全,如何保障?”

    范闲想了想:“今晚,你只管去,会有人在你背后保护你的。”

    蓝蔻眯了眯眼:“监查院的人?”

    “你不是想知道,之前那个大宗师吗?”范闲笑道。

    蓝蔻心里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就是之前,林珙的那个……”

    “嘘,”范闲道,“去不去?”

    蓝蔻想了想:“去。”这次不去,难免范闲以后会给自己派更难的事:“我申请给我一个助手。”

    范闲道:“这是自然,子越!”说着,阴暗之处,走出来一位青年,范闲介绍说:“这是我的学生,邓子越,子越,这是靖武公蓝蔻蓝子弦,我表弟,是我们启年小组的编外人员之一。”

    邓子越早就听闻过这位靖武公的大名,但是今日第一次见面,还真如传闻一样,长得……很漂亮:“邓子越见过爵爷。”蓝蔻颔首回礼:“不用这么客气。”

    “今晚,你们二人负责去抱月楼,子越负责你明面上保护子弦,协助她调查。”范闲道,“顺便,可以享受一下,来自群花的接待。”

    在挥挥手送走蓝蔻之后,范闲细细想了想,叫来一处的人:“帮个忙,去四处主办的公务处,请言主办,不在的话,直接去言府请。”

    月色升起,洒落在流晶河之上,化作一长道斜斜的印子,河畔花灯渐多,抱月楼迎来了它一天中最热闹的时辰。人来人往,车马轿子行,蓝蔻在暗处细细看了几眼,滋滋滋,男人,真的改不了这孽性。其中有几个,还是五年前在集会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员,贵族子弟。不过,戴面具的,还真是不多,但是也不少。

    邓子越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换了一声常服:“爵爷,什么时候进去?”

    蓝蔻叹了口气,戴好面具:“现在就去吧。”

    “爵爷,您在发抖?”邓子越以为自己看错了。蓝蔻背对着邓子越,深吸几口气:“好了,走吧。”大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样子。

    进了这抱月楼的门,蓝蔻就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儿,这里,不像个花楼,没有领人的小厮,没有前来招呼客人的妈妈,但是,花娘倒是不少,燕肥环瘦,身着清凉。正要继续前进的时候,一个知客来到二人跟前:“二位爷。”

    蓝蔻见了这知客,伸手将一锭金子放在这知客手里:“帮我们安排一下?”知客一看这两人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还挺沉的,这客户还是个大手笔:“您二位,这边请!”

    二人在这知客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一个庭院,这庭院与抱月楼前楼不同,少了些脂粉味道,多了些清雅之色。这庭院,倒是与前楼互不干扰,是个可以办事的地方。

    “爷,您是要饮酒,还是要听曲儿啊?”带着软糯之语的声音让蓝蔻差点吓了一跳。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几位衣着鲜丽,打扮妖艳的姑娘拿着乐器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今儿累了,你们有什么拿手的小调吗?”

    拿着琵琶的姑娘微微欠身:“爷,我们几个姐妹,倒是会当朝诗仙范公子的诗句所改编的小调。”有意思:“那就来听听?”

    琴瑟琵琶奏起乐,丝弦入耳,邓子越身体依旧僵硬,看着旁边已经开始喝起茶来,凑过去,小声问道:“爷,您,真的是第一次来吗?”

    当然是第一次:“是啊。”看邓子越一脸懵逼的样子,蓝蔻道:“放松下来,先把平稳情绪,不然,你这样,容易露馅。”刚想准备喝茶,却见手里的茶杯空了,正要自己倒水,一个倩影从一旁上来,软软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爷,我来就行。”

    蓝蔻抬眼,瞳孔瞬间放大,立马站了起来,牵住了这名花娘的手,顿了顿:“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位爷,奴婢叫云儿。”那花娘眼中先是显出害怕之色,但是很快被掩盖住了,换上了一丝媚意。看来已经在这里很久了,而且云儿肯定不是真名。

    一位负责招待他们的小厮道:“这位爷,这云儿只是我们这里的端茶倒水的一名婢女,若是想要漂亮姑娘,我们还有更多的。”

    蓝蔻露出一抹在家里练了很久的“风流”笑容:“真是不巧了,我就看上了这个。”说完下了狠心,将这姑娘打横抱了起来,心里嘀咕了几句:连她都能抱起来还不费力气,这姑娘是有多轻?

    “爷,这不太好吧?”知客为难了。

    蓝蔻朝邓子越示意了一下,邓子越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放到这知客的手上:“安排好房间。”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角是颤着的。

    若不是老师说过这蓝爵爷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凭借爵爷的演技,他都要怀疑爵爷是不是这种地方的常客了。

    “你自己听曲吧,我先去办正事了。”蓝蔻留下了这在这种地方听来近乎是不正经的话之后,和知客扬长而去。只有邓子越还在听着这曲子,琢磨着蓝蔻的话。

    知客收了金子,赶忙将蓝蔻带到了一间雅居前,蓝蔻丝毫没有风度的一脚踢开了这房门,直奔床边上,然后轻轻的将这姑娘放了下来。走到窗边看了看,临着这房间,就是流晶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路了。

    呼,有些冒险,她将邓子越留在外面,是希望邓子越能在外面帮忙看住那些人不起疑心。而她,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说:眼前这位姑娘,如果她记忆力没错的话,她今年,应该比自己还大了两三岁。

    云儿媚眼如丝地看着蓝蔻:“爷,您……”

    “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时间紧迫,开门见山还是为好。

    云儿的眼里开始闪躲:“奴婢,奴婢不知道爷在说些什么……”

    “记得五年前的花灯节吗?”蓝蔻细细回忆着那个让她终生难忘的花灯节,“是你把花第一个送到我怀里的。”

    云儿先是愣住了,眼里逐渐开始积了泪水,在眼里打转:“您,您是,爵爷?”

    见这姑娘认识自己,蓝蔻也不再隐瞒了,摘下了面具。云儿见到了当年流晶河畔的少年郎,放声哭泣起来:“真,真的是,爵爷您……”这感觉就是姑娘见了情郎之后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诉说出来。

    蓝蔻也坐在床上,递给她一张手帕:“先别哭了。”

    云儿接过手帕,擦了擦泪水,哽咽道:“我以为,爵爷定亲之后,再也,见不到爵爷了。”

    “你怎么会到这里当婢女?”五年前的花灯节,她依稀记得这位姑娘穿着打扮,像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云儿抽噎了几下:“我家里的家主,原本是长公主那一脉的人,而我只是个旁系,自从长公主那事儿发了之后,家主下狱了,我们这些人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本来,我是谈好了一桩亲事,结果,那人多年来不肯上门就算了,事发之后便来退了婚。我们家被官府查处之后,我和一些姐妹就被带到了这里。一些年轻些的姐妹,成了花娘,我过了年岁,只能,做些端茶递水的活。”

    又是长公主……李云睿这个女人多年来,将内库里的钱用作己用,散发至官员之中,来收买朝廷大员,想必这姑娘家里就是这个典型。

    李云睿,害人不浅:“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是谁把你们送来的?”

    “都是些官家之人,有几个小黄门,剩余的,都不认识了。”云儿摇头。

    蓝蔻继续问道:“你有没有见过这抱月楼背后的主人?”

    云儿继续摇头:“并没有,我只是个端茶送水的,但是,我有些姐妹见过。每次这人都很神秘,马车来,马车走,只是看到了这马车是从尚书巷里面出来的。”

    小黄门,尚书巷……

    尚书巷里住的人,几乎都是国公。与自己不同,自己是有事干,但是这些个尚书巷里的国公,就是些上了年纪的酒囊饭袋,吃着朝廷的米粮,养出了些纨绔子弟。

    朝廷里国公爷不多,既是小黄门,肯定是与宫中有牵连,那么……哪位国公爷府上,有家眷或者是女儿进了宫,还能够依靠皇子一手遮天的?

    ……

    一个名字逐渐浮现在蓝蔻的脑海里,这个想法非常大胆,但是目前为止,她综合所听到的线索所得到消息,只有这个名字能对得上号:“过两天,我派人来赎你出去。”

    “啊?”云儿明显是惊讶了,“爵爷,奴婢,奴婢只与您,有一面之缘……而且,当年,是奴婢冒犯……”

    蓝蔻摇头:“你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呆在这里不好,而且,你也没进来多久。”得亏是做了端茶水的下人,没有成为花娘,而且……给这姑娘赎身了,她这风流名号自然也就背上了,都在范闲的计划之中,何乐不为:“赎身之后,有地方可以去吗?”

    “……我在乡下,有亲戚可以投靠。”云儿想了想,说道。

    “那就去投靠吧,相识一场,我给你盘缠,你在乡下买些地和铺子,足够你这辈子活了,”蓝蔻道,“剩下的你不用管。”

    云儿点点头:“多谢爵爷救命之恩。”她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有些姑娘被活生生的折磨,甚至是打死,她之前沦落至此,只想到下半辈子完了。没想到,当年流晶河畔的送花表意,却能帮助自己脱身。

    蓝蔻看了看这房间,拿起了一个杯子,用力掷在了地上,瓷杯瞬间破成了几块,蓝蔻拿起其中一个稍微锋利点的,在自己的手指之上破开一道口,滴了两滴血在床上。

    “爵爷……”云儿知晓蓝蔻的意思,忙从袖中拿出一丝方帕在蓝蔻的那根指头上缠绕了几圈,将血给止住。蓝蔻了然,将剩余的碎片扔进了流晶河。

    不过……

    她似乎,好像,不能从大门正常地走出去了。因为,在下面,她看到了打斗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邓子越弄出来的。

    之前还没来抱月楼的时候,她和邓子越怎么商量来着?哦,一旦有人私斗,两人分头行事。这意思,也就是说,她现在,该一个人走了,是吧?

    云儿看见了在窗边的蓝蔻,问道:“爵爷,这里是二楼。”“我知道。”希望那个大宗师水性好,“你先把衣服和头发弄乱点,睡一个时辰,之后,还是照常端你的茶水,我会来给你赎身的。”

    于是,云儿就看见了,在抱月楼正楼那边传来嘈杂的打斗之声的时候,蓝蔻借着这混乱,从二楼之上一跃而下,跳进了这流晶河里,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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