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事,我不知道。”最终苍渊只憋出了这八个字。
睚斐冷笑,“你居然还会向人解释,真是难为你了。”
他还以为凭苍渊这高傲的小脾气,解释?不存在的!道歉?更不可能!
这两种行为在苍渊那漫长的仙生里大概从没有出现过。
所以,说了八个字之后,苍渊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再说不出话来了。
这别扭劲儿就别提了,睚斐整个人都被他别扭得不好了。
倒是旁边宝玲轻轻道:“既是少爷认识的人,不若叫他一块儿吃吧。”
再不吃,饭菜都凉了。
“就他?九重天里餐风饮露的人,怎么会吃这等红尘凡俗的东西!”睚斐懒得说,自己有万宝食肆,当初遍搜天下为苍渊寻来美食送到他的嘴边,他也难得赏脸尝上一口,如今这凡间小店里的酒菜,在他看来怕不是和毒药差不多。
宝玲宝珠都抿嘴笑了起来,她们当然不知道睚斐说得是真话,只当他是比喻着在挤兑这位白衣公子。
哪知道苍渊居然默不作声直接坐在了睚斐旁边,拿起睚斐的筷子就吃了一口。
然而一吃他那秀逸的眉就皱了起来。
果然吃不下去。
睚斐本来在幸灾乐祸呢,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喂,你干嘛拿我筷子!”我刚刚都用过了!
桌上明明还有不曾用过的筷子呢。
不过算了,无所谓,不管是用过的没用过的,对于这位仙君来说大约是一样的,都是“不干净”的凡间东西。
只吃了一口,苍渊就默默放下了筷子,再不勉强自己了。
睚斐又取了一双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说了你回去吧,行,之前的事你不知道,我信了,你可以走了吗?”
“我陪你。”他迅速说。
睚斐皱眉,“陪我什么?”
“陪你……恢复力量。”
睚斐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用了,我在凡间又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我还有万宝食肆。”
苍渊又一次沉默下来,这一次他竟是轻微地咬了一下下唇,轻轻一下就放开了,几乎不被人察觉。
睚斐却立刻发现了,他对眼前这家伙的熟悉已经到了一个境界,他带着几分匪夷所思看着眼前这位浑身上下都与此处格格不入的仙君。
这家伙……居然在生气!
生闷气!
没错了,他每次生气都是这样,表面完全不露声色,神情仍然是一派风光霁月,眼神都不会有半分变化,然而这一闪而逝的咬唇,实则代表着这位仙君已经生气了。
这时候,坐在一家凡间客栈大堂的长凳上,苍渊居然在默默地生闷气!
……睚斐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居然还在这里坐着。
要是从前,生气是前置,下一个动作就该是拂袖离开了。
苍渊在生闷气,睚斐在目瞪口呆的时候,不远处一声轻响,却是慧虚已经吃完了馒头,起身时凳子在地面上摩擦出的些许动静。
这慧虚和尚将碗交还给小二,双手合十朝着掌柜那边行了一礼,就自顾自朝着楼上房间走去。
仿佛睚斐那边的情况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不过这番动作,也使得睚斐朝他多看了两眼。
“睚斐。”苍渊开口。
睚斐略有些不耐烦地看过来,“怎么了?”
苍渊默默低头,又不说话了。
隐约之间,竟是似乎有些委屈模样。
睚斐:“……”
他刚刚觉得苍渊怎么了?
委屈?
不是他疯了就是苍渊疯了,这人要是会委屈,怕是仙帝都能在九重天跳.艳.舞了!
最终饭菜被折腾到冷了,睚斐都没能吃上几口,直接被苍渊烦地进房睡觉去了。
这种时候,睚斐觉得自己这半残魔躯太讨厌了,要是以前,至少还能和苍渊打一架,现在再烦也不好动手……打不过啊!
不过按照苍渊的性格,今天这一波下来,应当是会走了。
他那高傲性格注定让他但凡有半点不爽就会走得没影,睚斐已经体验过多次。
第二天睚斐醒得略晚,别看被苍渊烦到了,睚斐的睡眠质量仍然不错。
他现在正是恢复力量期,好吃好睡对身体好。
“少爷,昨日里那几个客栈里的行商还说雪可能要下几日呢,谁知今天一看雪只下了那么浅浅一层,早就停啦!”宝玲叽叽喳喳地说着,“我们今日便可继续上路,只是恐怕晚上没法再到城中歇息,只能在村落中暂歇了。”
“嗯,也没关系。”睚斐改变主意了,“我们还是尽快往吴州赶吧。”
“少爷考虑得对,说不得什么时候又下起雪来,不若早早赶到地方,我这就去与安伯说!”
这安伯是李贤岳特地找来给睚斐的,他从幼时便跟着父亲行商,一辈子几乎都在路上,这大乾从南到北他都走过,只他一个人便是一张活地图,也是他们这支队伍的向导。
睚斐站在窗边,走南闯北的行商对于天气变化的预测应当是准的,他们原本觉得这雪要下几天?
看向如今一碧如洗的天空,他怀疑是苍渊动了手脚。
不过他没证据,也懒得管。
继续上路总比困在客栈要好得多。
然后,他们一路从江余到吴州,竟都是好天气,再未有一日雨雪。即便是数十里之外正下着雨,他们走的那一片儿必然是朗朗晴空。
这使得他们的行程顺利无比,比预计的还要早好几天便到了吴州,这让见多识广的安伯都啧啧称奇。
睚斐实在不想说某仙的这些小手段,就好比那天护国寺他窗外的梨花一样。
做得太明显了,任谁都知道是他干的。
到最后睚斐觉得,这家伙恐怕就是想让自己知道是他干的。
不然这些事儿不都白做了?
“少爷,这老宅本就有人看着房子,打扫得挺干净,且这吴州虽偏,洛城倒也还算繁华。”
“说的是,比我想象中要好了许多。”
“这里不管怎样总比京里清净。”
“……”
两个丫鬟一边说着话,一边安排着府中大小事宜。
她们毕竟是郡王府精心养出来的大丫鬟,能力方面是没得说的,完全不需要睚斐操心什么。
“你们看着办,”睚斐说着,“我出去一趟。”
“少爷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宝玲说着就要取外出的斗篷。
睚斐摇头,“你留下吧,三乌陪我去就行。”
“也好。”
睚斐要出去自然不是只是出去看看,而是他的第一家食肆终于可以定下位置了。
吴州安定,虽武风盛行,但在这吴州的中心城市洛城之中却治安良好,街上也能看到佩刀剑的武人,众人都知道规矩,一般不会在城中闹事。
“就这里吧,距离家也比较近。”睚斐最终挑了距离高家老宅不远的长风街,这条街不算是洛城最热闹的街道,胜在距离主干道非常近,因此也开了一排各式各样的店铺,甚至有一家看起来有些年月的客栈便在此处。
“长风客栈,这名字不错。”
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行人,几乎都忍不住朝着那披着狐裘容貌精致的年轻公子看去,在这洛城之中几乎从未见过这般通身写着富贵优雅的公子,也难怪招人眼球。
然而,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没发现在那长风客栈和张记当铺之间,竟是刹那硬生生多出了一间屋子,屋子不算太大,门楣上方挂着一张半旧的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字——“阳春面馆”。
说来惭愧,三乌实在太笨,作为万宝食肆第一层的镇守魔,他只会做一种食物——阳春面。
而万宝食肆的第一层的魔气也只能氤氲出三种材料,一小碟猪油、一小盘香葱、一大碗面粉,恰好够做一碗阳春面,没有高汤的那种阳春面。
当然,万宝食肆的材料不是一般的材料,做出来的食物自然也不是一般的食物。
任何人只要吃过一次万宝食肆出品的食物,保证令他一世难忘。
毕竟没有任何人任何种族比魔更懂欲望这种东西,能够勾出人内心深处最浓最真最渴望的食欲,当然是真的非同一般。
“咦,这里何时多了一家面馆?”
“啊,真的!我怎么不记得长风客栈旁边还有一家面馆……”
“或许是店太小了吧,不过这名儿还挺好听。”
“阳春面馆?听来便暖融融的,什么时候有空可去尝一尝。”
“说的是,能进去喝一碗热汤也好啊。”
“……”
实则谁都知道,这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大多人也只是一瞬间略有疑惑,便将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睚斐看着一瞬间落成的面馆,满意地点了点头,“三乌,你明天就开始营业吧。”
“好的君上。”三乌也早就开始摩拳擦掌了。
关了多年,他也饿啊!
人吃他做的面,他吃人产生的美味食欲,这真是再完美没有了。
反正从很久很久之前,三乌就觉得自家君上是最聪明的魔。
慢慢的,夜色落幕,又是一天清晨来临。
洛城不比京城,它没有严格的宵禁,各方面的规则都要松一些。
城门口的士兵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缩着身子,这时节的天气还是冷一些,吴州距离京城虽远,却并不比京城温暖多少。
没多久,就有三三两两的带着刀剑的江湖人朝着这里来了。
条件好一些的,也有坐马车的和骑马的,条件不好的,便只是粗布衣衫徒步前行。但他们之中绝大部分都带着兵器,不带兵器的反倒是极少数。
那些士兵对这些人早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放在心上,稍稍看看就都放了行。
大乾的京城长年都很难见到几个江湖人,在洛城却扎堆到处都是。
一个青年抱着把剑,坐在一架青布马车的前车架上,只觉得这木头板儿颠得他屁股都快散架了,疼得厉害,然而他知道抱怨也没用,脸色就更加苦闷起来。
“师兄,还有多久才到?”
坐在另一侧瞧着老成些的青年开口,“进了城就不远了,这次汪老爷子大寿,你需得注意着点儿,可不准惹祸。”
“知道了。”抱剑青年闷闷地说。
简陋的青布马车缓缓走过街道,抱剑青年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却忽然有一股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香气钻入了他的鼻子。
香气一开始还有些淡,渐渐的就浓郁起来,他嗅着嗅着,眼睛一下子定住了。
“阳春面馆?”他喃喃说。
是巧合吗?他知道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阳春面,至少他这么多年没有听说过阳春面这种叫法!
还是说这只是一家叫阳春的面馆?
青年觉得自己的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起来——
从穿越到这个操蛋的世界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激动了!
这是他熟悉的那个阳春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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