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有两个月了,终于在春天结束以前到了宁州。
带来的鞋子已经坏的只剩下了脚底的一双,临行前强叔给他的“钱”也已经所剩无几。
过雪城一路看着青山变成荒芜,又看着荒芜变成村庄,最后房屋愈来愈高,变成了迭起的高楼。
细细算来,截止到二十二岁,他也没有踏出过大山一步。
那年过雪智“回来”的时候,他是想出山的,可是山里的人不同意。
山里最德高望重的康爷爷对他说,我已经让山神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让她失去一个儿子了,不然,我就是在山神庙下跪到死,也赎不了自己的罪过。
其实那年他还小,即使山里的人同意,他也走不出这青翠缭绕。
可能山里的人也知道,只是他们怕他非要执着的走出大山。到时候,他柔软的脚底还没有结上厚重的茧子,最后走不出去,也走不回来,只能累死在层层山峦之间。
所以,不算之前走到半路上的游玩,这称得上是他第一次踏出山门。
踏着一双脚,第二次越过一座座的山,踏过一片片的青绿,磨破一双双的鞋底,走到那个山里人避之不及的世俗世界里。
去寻找离开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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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爵色KTV
超大的豪华包厢里,红色绿色刺眼的灯光随着音乐声在屋内摇晃,几个穿着清凉,身材傲人的少女在屋内跳着撩人的舞。
在沙发正中间,视野最好的地方,坐着一位穿暗红色休闲西装外套的男人。
灯光照在他脸上,映着他比血还红的唇,显出这房间里的另一抹艳色。
任何初见他的人,恐怕都要在心里夸上一句: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只是这屋里的男男女女,却根本没有一个人敢用一点点旖旎的眼神看他。
他坐在沙发正中间,周围形成了一小片真空地带,没人敢靠近。
坐在旮旯里跟小明星调情的国内顶级豪门张家的大少爷张清跃见状,起身,走了过来。
他一屁股坐在男人旁边,调侃道:“我说宿大少爷,这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当和尚了?”
宿玉池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清跃被那一个眼神弄得一激灵,他默默地离开了宿大少半米远,过了一会儿,才嘻嘻笑着伸过头跟他说:“出来玩就要开心嘛,你看哥们儿多仗义,给你找了这么多极品。”
“就正在跳舞的那几个,”张清跃用下巴指了指前面,“最近最火的女团,各个胸大腰细腿长的,看上哪个了,跟兄弟说,兄弟免费送!”
前面跳舞的几个长头发少女时不时的下腰,摸腿,朝这边抛着媚眼,做出各种诱惑和暗示性的动作。
张清跃立刻冲着最中间最漂亮的女人回了个飞吻。
宿玉池看着眼前这幅他早就习惯甚至享受的群魔乱舞的乱象,现在只觉得太阳穴在一跳一跳的疼。.
他以为这样灯火酒绿的生活会让他忘记那些日子,可是事实上,越是这样,他就越想念那里,越想念生活在那里的那个人。
他会不会忘了我了。
他是不是和那个叫尾尾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想到会有一个天真漂亮的女孩子,在代替他亲吻那人的脸颊,他就觉得整颗心都像被攥紧了一样难以呼吸。
他猛地站了起来。
屋里虽然还是乱哄哄的歌声,但男人女人调笑的声音却很明显的消失了。戛然而止。
宿玉池拿起外套,大踏步走了出去。
留下一众人心惶惶,面面相觑。
有人胆子大,抬头问道:“跃少,宿少这是.......”
张清跃反应过来,也站起了身,冲着这些人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没你们什么事,玩你们的。”
说完也不看他们,只拿起外套就连忙追了出去。
张清跃跑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宿玉池上车。
张清跃追上去,上了宿玉池的车。
他刚刚上车,就见车子缓缓发动了。
“去哪儿啊?”他问宿玉池。
宿玉池没有说话,他棱角分明的脸在晃过的路灯下时隐时现。
张清跃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阿池,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的宿玉池将锋芒厉色藏得很深,外人恨极了也不过骂他一句笑面虎,可是如今,他好像是一把闪着白光的利刃,冷酷与无情都摆到了表面。
虽说如今以宿玉池的身份地位,在宁州,还真是少有人敢不看他的脸色行事。
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自从宿玉池回来以后,整个人就不对了。
好像连伪装都不屑了。
宿玉池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宿玉池好像都没有听到他说话一样,静默的坐在那里。
车缓缓停下,停在了宿玉池自己最常住的一栋小别墅的门口。
下车以后,张清跃跟着宿玉池走进去,看着他从酒窖里搬出一瓶瓶的酒。
“陪我喝点。”宿玉池语气平淡,却感觉压抑的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张清跃刚要出口的劝阻变成了一个无力的“好”。
说是陪宿玉池喝酒,实际上却是张清跃看着宿玉池一个人喝。
除了工作和必要的社交场合,宿玉池从不喝酒。酒让人沉醉,也让人糊涂。他从不靠这种方式麻痹自己。从前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无法解决的。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错的好离谱。
他后悔了。
他早就后悔了。
他想哪怕是死,他也应该把那个人拉出来,大不了两个人死在一起。
可是他后悔也没有用了。
他根本就回不去那个地方。
酒杯掉到了地上,染红了雪白的名贵地毯。
张清跃吓了一跳。
他看到宿玉池喝着喝着酒,突然就倒在了茶几上。
“阿池,阿池,阿池你别吓我啊阿池!”张清跃吓坏了,他还从没见过宿玉池喝醉酒倒下的样子,更何况是突然倒下。
宿玉池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
“阿池,阿池......”
他抬起头来,眼前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变成了他魂牵梦萦的样子。
“阿城......”
“阿城是……”
张清跃突然消声了。
因为他看到,宿玉池的脸上,满满都是泪水。
眼眶里除了泪水,就是无穷无尽的绝望。
宿玉池的声音渐渐哑了下去,他以为自己很大声的在喊,实际上他没有。
张清跃看见宿玉池张着嘴无声的流着泪。
张清跃只觉得压抑的要喘不上气了。
同时恨得牙痒。
到底是谁啊,谁把我从小到大的兄弟害成这副模样?!
要我知道一定弄死他!
“阿城.....阿城......”
宿玉池眼神呢喃了一句,然后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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