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日子走的很快,尤其是天凉了以后,事情变少了,每一天过的都像是乘在拾光舰上飞起。
秋舞节眨眼就到了。
晚上才有舞会,白天又没有什么事情做,宿玉池就整天的窝在过雪城怀里,吃着过雪城给他做的小零食。
过雪城看着宿玉池捏了捏自己长肉的肚子,然后忧伤似的叹气,顿时笑弯了眼睛。
“你们这个节日怎么来的?”他闲着没事,问宿玉池。
“秋舞节吗?”
“嗯。”
“在这里,秋舞节是一年四季之中唯一的节日。”过雪城对宿玉池说。
宿玉池有些诧异,道:“怎么会?”
在他印象里,这种生活在山里的少数民族,都是节日特别多,载歌载舞的。
过雪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说:“为什么不会呢?”
宿玉池顿了顿,说:“在山外,会有很多很多的节日,春节,元宵节,清明节,中秋节,还有很多,数都数不清。国外也一样,大概全世界都是这样,有数不清的节日。我们家每一个节日都会过。”
宿家是传统的世家,虽然曾经在国外经商,产业遍布全球,但是祖祖辈辈扎根在国内,对这些传统节日十分重视。
过雪城皱了皱眉,说:“举办那么多节日的目的是什么呢?不会很麻烦吗?”
一年统共才多少天?
宿玉池心想,那倒也不至于,说:“联络感情嘛,找个理由聚一聚。一到重要的节日,就能把家族在全世界各地的人都叫回来,互相认识一样,毕竟血缘这种东西,还是一种比较可靠的社会纽带的。麻烦的很,我向来不喜欢这些,不过怕爸爸和大哥不高兴,还是时常去充做花瓶的。”
过雪城闻言顿了顿,继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传说从前我们这里也有很多节日的,后来大家觉得不自由,就提议取消了,只剩下了秋舞节,给男男女女寻找一见钟情的机会。”
什么?
宿玉池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觉得不自由,所以就取消了节日?”
过雪城点点头,道:“前尘往事不可追,毕竟已经过去千年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我们这里的的确确是节日很少的。”
“这也太快乐了吧。”宿玉池感叹,“真想在这里过一辈子。”
过雪城给他梳理头发的动作一顿。
宿玉池没注意他的动作,又问道:“那不会寂寞吗?”
过雪城又愣了愣,过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宿玉池看着眼前一片一片连绵不尽重峦叠翠,隐藏在云雾之中的小山,指了指,说:“你看啊,你们这里好奇怪,就这样走好久才能看到一户人家,稀稀落落的,好像一座山里面只有一户人家似的,每一户之间好像又隔着一座山,这样一来,谁想去别人家,就要先跨过一座山,太难了吧,如果是我的话,恐怕一辈子都不想去找别人了。”
为了找一个人,就要跨过一座山,那也太难了。
宿玉池问他:“如果这样的话,不会很寂寞吗?”
过雪城听完了他说的话,想了想,道:“可能也会寂寞吧,只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寂寞在自由面前,实在算不上什么。”
宿玉池怔住了,久久没有言语。
自由。
是啊,这里好自由。
没有规矩,没有束缚,甚至连习俗都几乎没有,每个人很认真的过好自己的生活,自由而平静。
如果他是阿城的话,大概也不会愿意离开吧。
他压抑下了心头的难过。
***
还没走到山顶,就听到了一阵阵的笑声和歌声。
这时候节目才刚刚开始,人们还在跳着群舞,在篝火前,男男女女老的少的都光着脚,踩在光洁的山顶上,偶尔踩到青青的草地,脚腕上沾染了绿色的草汁,他们各自随意的摇摆着身姿,各种乐器随意的混合在一起,竟然分外的和谐。
篝火上带着柴的烟气,和人们一起摇摆起来。
美好而浪漫。宿玉池心想。
过雪城看向宿玉池,看见他被火光照的亮亮的眼睛,眼里蕴起笑意,道:“你想去跳舞吗?”
宿玉池摇摇头:“算了吧。”
阿城不肯跳舞,他才不要一个人去,还是看看算了。
过雪城也不勉强,牵着他的手,和他一同坐到了一边。身旁还有几个已经老到没有牙的老人,跟着跳舞的人一起笑,露出空荡荡的嘴巴。
宿玉池凑到过雪城耳边,问道:“阿城,你为什么不肯去跳舞啊。”
过雪城说:“我不会。”
宿玉池不信,他觉得他家阿城什么都会,是骑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
刚刚说完就听见有人“咚咚咚”地敲了几声鼓,鼓声刚落,凑在一起的人们立刻四散开来,围成了一个大圈,然后随意的坐下。
有一个听起来像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的声音喊了一句话,像是一种古老的方言,然后人群中立刻像油锅溅水一般重新热闹了起来。
宿玉池没听懂,皱着眉头问过雪城,道:“他说什么?”
过雪城说:“他问,有没有人第一个上去唱歌或者跳舞。”
过雪城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来:“我第一个!”
是尾尾。
尾尾活蹦乱跳的走上去,一点没有扭扭捏捏。这个女孩子漂亮又大胆,是山中很多男孩子的梦中情人。
她一跳起舞来,立刻有男孩子打着乐器给她伴奏起来。
尾尾光着脚踩在地上,火光照的她的一双大眼睛愈发迷人,她早已沾上了草汁的洁白脚腕,此刻正在不停的转动,转动的身姿带着长长的裙子变成了风吹动的荷叶,令人心旷神怡。
在舞蹈的最后,尾尾像是圆月一般的脸颊,在手掌上抬了起来,忽然略带羞意地看了过雪城一眼,然后匆匆走下去了。
宿玉池眉头一跳。
在一片叫好声和起哄声中,第二个人也出来了。
第二个人吹的笛子。
吹的不算好,但是很欢乐。
过雪城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宿玉池说:“你看到那些小说,都是他写的。”
宿玉池惊讶:“啊?他一个人?”
过雪城点点头:“嗯。”
宿玉池感叹道:“他好厉害啊,那些故事都写得很真实,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
到了宿家这个地位,为了养出有气质有内涵的继承人,向来对于后代的人文素养的培养十分重视。宿玉池对这方面不算精通,却也算得上博览群书,虽然那些古书他连字都不认识,但是他还是能看出这些小说的不凡之处的。
岂料过雪城闻言,竟然点了点头,道:“那也算是他亲身经历的。”
“……啊?”
每本书的主角都不一样,还有男人有女人。
“这也太渣了吧?”宿玉池吐槽。
过雪城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的。他只有一个爱人,两个人一起长大,后来女孩子溺水死了,他就开始写小说,幻想自己变成不同的人和已经转世的女孩相遇。”
宿玉池看了看那个腼腆的男孩子,心想,这也未免太深情了点吧。
是不是,山里人都这样?
他悄悄的瞄了一眼过雪城。
山中人并不多,每个人一支舞或者一首歌,亦或者表演个乐器演奏,没有多长时间,也就都表演完了。
让宿玉池诧异不已的是,不止是年轻人,连中年人,甚至是老人,都会去唱歌跳舞,甚至向自己的爱人示爱。
没有人身上有暮气沉沉的感觉,他们每一个人,都像脚下的青山一样,永远郁郁葱葱的样子。
过雪城看着走神的宿玉池,伸出胳膊戳了戳他。
宿玉池这才回过神来,问:“怎么了?”
过雪城说:“到咱们俩了。”
宿玉池:“???”
不是说好随意的吗?
他瞪大眼睛,看向过雪城,仿佛在问,这是怎么回事?
过雪城看着宿玉池幽怨的眼神,颇为心虚的轻咳了一声,道:“对不起,我是真的忘了有这回事的。”
他好几年都不来参加秋舞会了。
而且他是真的从不跳舞啊。
宿玉池觉得过雪城一脸心虚的表情快可爱死了,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好委屈的样子,看的过雪城内疚不已。
最后一个人唱完歌下来了,过雪城也立刻站起身来,对宿玉池说:“我先去,你不想去不用去也没关系的。”
宿玉池听到他要去表演,立刻被吊起了兴趣:“你快去。”
过雪城:“…………”
他有点无奈的笑了笑:“我唱歌不太好听的。”
宿玉池立刻表忠心:“没关系,我喜欢。”
过雪城红了耳朵,心想,还没听呢,你就说喜欢。
他走到了中间,在篝火旁边坐下,立刻有人要递一支笛子给他。
古老而方便的管制乐器,是每一个山里人必备的音乐素养。
过雪城却摇了摇头。
人们立刻有些激动起来,山中女孩甚至男孩的梦中情人,要唱歌或者跳舞了。
过雪城清了清嗓子,看向宿玉池的方向。
宿玉池悄悄给了他一个飞吻。
过雪城竟然无师自通地看懂了那个动作,眼里蕴起笑意。
过雪城看了笑意盈盈,一脸期待的宿玉池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开口了。
一段轻灵的声音从被山神吻过的喉咙间飘了出来。
开头是一段很轻柔的歌声,将秋日凉夜之下的人们好像瞬间带入到了花朵悄悄冒芽的春季。
天气也悄悄暖起来了。
一对恋人在山间一步步的走着,他们没有说话,却好像又说了无数的话。
暧昧,温暖,爱意,在两个人之间酝酿。
没有任何歌词,他把自己的嗓子变成了世界上最自由的乐器。
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那对恋人陷入了热恋。他们一天都不能离开对方。
声音低下去了。
他们的爱情跌入了深渊。
有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哭了出来。
而那个人,却始终清冷地唱着歌,并不被情绪影响。
宿玉池看着过雪城,突然觉得,一瞬间,天地都成为了那个人的陪衬,而那个人不留恋天,也不留恋地,神圣而自由。
宿玉池听到了自己内心因为害怕失去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热爱鼓动起的剧烈心跳声。
纷杂的情绪涌在他的脑间,最后响起的竟然是尾尾的声音:
“那个人,我要么一辈子陪伴他,要么一辈子回忆他。”
不。
不止是这样。
不是陪伴,也不是回忆。
还不够。
这些都还不够。
他要……
他要一辈子占有他。
他要这个人。
他要这个人只能属于他。
在澄澈的山水之间,在一片澄澈的心灵之间,在那个人睁开眼睛的瞬间,宿玉池觉得,自己那颗肮脏的心,终于暴露的一干二净。
***
过雪城下来以后,宿玉池也起身了。
过雪城拉住他,说:“不想去的话不用去的,何况你又不是山里人。”
宿玉池却突然勾唇一笑,在他耳边说:“我是你的人,怎么会不是山里人?”
过雪城猛地怔住。
宿玉池站到了篝火前。
人群瞬间安静了。
这个人对于每一个山里人来说都是特殊的。
他是个山外人。
而且是一个美的让人见一面就觉得从此万劫不复的山外人。
宿玉池却不知道这些。
他跳了一支他大学时代学的舞。
那是他会的唯一一支“不合规矩”的舞蹈。
是在一位朋友的酒吧里,他戴着面具学的一支舞。
又魅惑又叛逆。
不会有人想到,那是宿家温润如玉的小少爷。
过雪城的眼睛紧紧地看向宿玉池。
那个人明明穿着宽大的衣服,却让人感觉到了那宽大衣袍下瘦弱却有力的身躯,放浪形骸,像是一只妖精一般肆意展现着身姿,抬眸回首间要夺人性命。
没有任何音乐,他却让所有人都觉得身边好像有一种从没有听过的,使人心跳加速的音乐在耳边大声的播放。
至好的艺术,大概就是这样,让你觉得一刹那间,全世界都互通在了一起。
纯白衣服上,过雪城亲手绣上去的鲜红色的花朵,像是被浇了鲜血的滋养一般,活了起来。
**
晚上回家的时候,宿玉池看着神色好像没有丝毫变化的过雪城,心里有点挫败。
他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过雪城眼角含笑,看着他,说:“好,好得很。”
宿玉池脸微红。
怎么说出来了?
宿少爷说:“阿城,你抱着我。”
过雪城看了看窄长的椅子,一时间真不知道怎么抱他。
他顿了顿,说:“晚上去床上再抱,好吗?”
宿玉池也不说行或者不行,他就可怜巴巴的看着过雪城,说:“阿城,我冷。”
过雪城皱起眉头:“那咱们进屋吧,别染上寒气。”
宿玉池又摇摇头:“可是我想看月亮。”
过雪城无奈的笑了笑,道:“那我去把床搬出来。”
宿玉池脸又泛起红晕。
阿城好宠他啊。
宿玉池爬到了过雪城怀里,坐在他腿上,道:“这样也可以抱我。”
过雪城耳朵微红,然后拿外套把宿玉池裹在了怀里。
忽然,夜凉如水的寂静秋夜里,响起了邈远的歌声。
一声起,声声起。
有女声,有男声,此起彼伏地混合在一起,好像是隐藏在山里中的交响乐。
过雪城听着这此起彼伏的歌声,神色不明。
宿玉池享受了一会儿歌声,问过雪城:“你们的保留节目是大家一起在晚上唱歌吗?”
过雪城轻笑了一声,道:“这都是唱给你的。”
宿玉池瞪大了眼睛。
什么??
“还有男的?”
过雪城闻言,道:“有男的很奇怪吗?”
宿玉池说:“还以为你们山里比较保守。”
过雪城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从千年前先人逃离俗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意味着“保守”和“规矩”与这里再没有半点瓜葛。
得不到的才最爱。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当没有规矩变成最大的规矩时,每个人反而自觉的克己,享受生命,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
宿玉池在过雪城身上又靠了靠,眼中流露出回忆的神色,感慨的说:“从前我去好多地方旅游的时候,曾听人说很多少数民族喜欢用唱山歌的方式表达爱慕,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我遇见。”
过雪城搂着他,让他依偎的舒服,道:“我不清楚别的地方是怎么样的,反正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不过也不用担心,所有人都只唱一遍,把名字唱在歌里,要是对方不回应,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宿玉池想了想,忽然笑起来,问过雪城:“你吃醋了吗?”
过雪城皱了皱眉头,道:“什么是吃醋?”
宿玉池说:“就是……嫉妒吧。”
过雪城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嫉妒。”
宿玉池心里顿时像放了一大块石头一样沉了下去,但他还是勉强的笑了笑,说:“阿城,那么多人都想追我,可我是你的呀,你怎么不生气呢。要是有人当着我的面跟你表白,我肯定吃醋死了。”
过雪城闻言,怔了怔,然后柔和的笑了笑,道:“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谁是属于谁的,人和河边的石头,远处的青山一样,都是独立的个体,美好的事物欣赏就好,没必要占有。”
过雪城见他还在看着自己,以为他不明白,于是举了个例子,说:“阿池,你看远处的青山,月亮和云雾,是不是都很美,但是你可以拥有他们吗?其实你只要欣赏就好了。有那么多人喜欢你,我挺开心的。”
宿玉池看向过雪城的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澄澈如青山,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这意味着他说的是真的,他就是这么想的。
宿玉池忽然很难过。
难过的心都要裂开了。
他从过雪城身上起来,低着头,道:“很晚了,休息吧。”
过雪城怔了怔,道:“休息吧。”
***
过雪城不明白为什么原本亲密无间的关系可以突然间疏远,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爱父亲爱到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母亲,可以突然间爱上另外一个人一样。
过雪城见了太多的离离合合。山里的人都太自由了,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从不将就。正因为这样,他觉得自己一直看的很开。
从和宿玉池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接受了有一天宿玉池会突然从他身边走开的事实。
能够拥有一段时间的美好爱情就已经足够了,人生无憾。回忆和现实一样美,甚至比现实更美好。他从不奢求。
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也足够洒脱。
可是现在,在冷战后的第五天。过雪城突然发现,从前的心理预设,好像都是假的一样,像是一种愚蠢的自我的欺骗。
只有这一刻,对那个人入骨的思念才是真的。
对于过雪城而言,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可以有多远?
过雪城觉得,大概就像现在,他和宿玉池,明明只隔着一个石桌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十几座青山。
过雪城在没日没夜的思考一个问题。
宿玉池,对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这个问题很难,他不知道自己要想多久,于是就一直想下去。
食不知味。
夜不能寐。
而这一切,宿玉池却是不知道的。
他只觉得,过雪城对他越来越冷漠了。
没有睡前的拥抱和醒来的亲吻,连一句哄他的话都没有。
他可以接受过雪城没那么爱他。只要一个吻,甚至一个拥抱就可以了。就可以让他溃不成军,跪地认输。
可是就连这些都没有。
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
他不舍得怨过雪城,他只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更好一点,让他爱到不能自拔,为什么不能坚强一点,不要这么轻易被他宠坏。
坏到现在根本接受不了离开他的体温。
晚上的时候,过雪城熄了灯,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月亮都不见了,夜色黑成了墨。他忽然听到床下传来压抑的哭声。
与其说是哭声,不如说是抽泣。
声音很小,又压在被子里,几乎听不清楚。
如果宿玉池今晚睡着了,那他大约是听不见的。
过雪城睁开眼睛,听着床下闷闷的难以抑制抽泣声,良久,叹了一口气。
他翻身下床,走到桌子前,将灯罩取下。
一只小虫子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飞走了。
过雪城看着那只虫子,明明刚刚已经飞走了,却又飞了回来,趴到了发光的灯石上。
过雪城忽然想到一个故事,叫飞蛾扑火。
从前山里人还没发现可以照明的灯石的时候,都用火光照明。
夏秋季的夜里,当火光亮起的时候,一只只飞蛾像是献祭一样地扑到火里,只剩下“刺拉”一声身体燃烧的声音。
那大概是它们一生之中所能发出的最响亮的声音。
生命,自由,和一瞬间的高光与美好,哪个更重要?
过雪城问自己。
耳边压抑的抽泣声已经停止了。
他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床边,掀开了那人故意放开的被角。
宿玉池还在无声的流着泪。
过雪城低下头去,轻轻吻掉了他眼角的泪珠。
“别哭了。”
我心疼啊。他想。
宿玉池却哭的更厉害了。
过雪城轻轻的在他耳边,对他说:“阿池,看到你哭,我的心里很难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尽量改了,好吗他?”
是非对错,善恶曲直,到这一刻过雪城才发现,原来这些都不重要。
算了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何必为难自己。
宿玉池突然一把搂住了过雪城的脖子,猛地亲上了他的唇。
他在过雪城的唇上啃咬着,像是在宣泄着什么。
剧烈而沉重。
过雪城回抱住他,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罢了,宿玉池大喘着气,紧紧的搂住过雪城,趴在他的肩膀上,道:“阿城,我爱你。你也爱我,对不对?”
过雪城也搂紧了他的腰,良久,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嗯。”
我当然爱你。他想。
宿玉池好像忽然得到了解脱一样,流着眼泪笑起来。
他只要一个回复就可以。
他知道,这个人是不会撒谎的。
情深清浅,他并不在意。
而在此刻,甚至更久一点——在一刻钟以前,那个在过雪城心中缠绕几天的问题也突然有了答案。
他又一次问自己,在自己心里,宿玉池究竟有多重要?
和自由一样重要。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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