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比赛在天南地北的地方举办。
傅嘉柔的赛程比陈叙川要早一些, 所以她也是先出发的那一个。
出发前, 陈叙川说要帮她提行李,傅嘉柔觉得没有必要,就从宿舍走到学校门口而已, 行李箱也没装什么。
当然主要还是他早上也有得晨训, 她就去打个车费不着他特意请假。
清晨,她拖着行李箱走在校道上时,时不时有赶早课的同学从她身边经过,朝她投来惊异的眼神。
她的身影沐浴在晨光中,白皙的皮肤显得特别柔和。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有人攀住了她的肩膀, 侧头一看,那人手臂上有一朵细小的白栀子。
再抬眼,便瞧见陈叙川线条硬朗的侧脸。他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给我。”
“你今天没有去晨训吗?”她说着,看到他脖颈有汗滴, “迟到了小心教练训你。”
“我现在是在晨训中。”陈叙川轻飘飘道, “跟教练申请了今天晨跑路线从跑道改成了校道, 不费事。”
听到这儿, 傅嘉柔松了口气,“那还好, 待会我到了门口你就回去跑吧,我这车很快就来。”
“行,上车了微信和我说一声, 到了那儿也是。”他叮嘱道。
到了校门口等车的地点。
两人站在某个站牌之下,陈叙川摸了摸她头发,忽然道,“要不,你干脆把我也带上好了?”
傅嘉柔哭笑不得:“你好粘人啊。”
“老子就想粘着你。”他舔了舔唇,笑得有些痞,“怕到时候你这肚子不听话,没人给你揉。”
“这次不会的,上一次是特殊情况,”傅嘉柔说着,“其实,这次还好,我感觉没有之前紧张,我挺有信心的。”
陈叙川垂眸,“有信心就好。可我有点儿紧张,介不介意分点信心给你对象?”
“不介意。”傅嘉柔眼睛弯弯的,手贴在他的胸膛上,“你收到了吗?”
他扣住她后脑勺,吻落在她唇上,缱绻而温柔,“现在收到了。”
-
傅嘉柔抵达d市同念青俱乐部的队员汇合,然后,一群人将会在事先安排好的体育馆进行赛前的训练。
原本分散的俱乐部成员,又从天南海北汇聚到了一起,傅嘉柔见到了许多昔日的熟悉面孔。
走到体育馆门口时,迎面走来的是何念青,她穿着修身的铅笔裤,看上去干练利落,朝她们点点头。
何念青虽是念青俱乐部的创始人,但这两年来已担任教练的角色,转为主要负责幕后工作。这一次“体彩杯”份量很重,她自然也来了。
此刻,她抱手臂在体育馆内巡视着,傅嘉柔注意到她走到了她边上,注视着她。
傅嘉柔不由自主地想到,很久前在俱乐部训练时,何念青也是这样不知不觉地走过来,在她沉浸时忽然出声,声音刻薄地纠正她的动作,这个没做好那个没做好。
此刻,何念青眼神不似以前那般尖刻,可她就是没来由地紧张,连带着身体也紧绷了下。
出乎意料的是,她听到何念青说了句“保持住好好练”,她便走去了另一边。
她松了口气,继续投入到训练中。
中途,她去上了个厕所。突然间,有两个聊着天的女生进来了,傅嘉柔忽然听见带着她名字的字眼,她皱了皱眉。
“你有看到傅嘉柔吧,上次我听人说她在国家队选调塞表现得特差劲,连个名次都没有。”
“我知道这个事,我们教练还给我们看了她的比赛视频,当做反面教材给我们讲了一堆要注意的事情。”
女生笑得很大声,“那她也是有够惨的,上个大学就退化到这种水平,这次比赛这么多外国选手,还不得被虐死…”
厕所门开了。
谈笑的女生瞥向她,再定睛一看,看清面前的人就是讨论对象那一刻,笑声突然像是尖叫的鸡被掐住了喉咙。
傅嘉柔掠过俩人身边,洗手,抽了张纸巾后径直离开。
她走出厕所,手却暗暗地握成圈。
虽然这俩女生她不认识,更不知对方姓甚名谁,但她不是圣人,不可能在面对别人无端的嘲笑和中伤时毫无波澜。
这种常在电视剧中才看到的巧合,真正叫自己碰上时,才感觉到,真挺伤人的。
即使这样,她不想给对方眼色。
与其把精力放在和别人斗嘴皮子,她更愿意直接用成绩说话,这才是让人闭嘴的最好方法。
-
这边,傅嘉柔出发三天后,陈叙川也前往了d市进行赛前集训。
训练的间隙,他时不时会刷一刷跟进“体彩杯”的体育新闻。
背景音在喋喋不休地介绍这介绍那时,“体彩杯集体全能比赛已经结束,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是个人全能项目的比赛,有来自我国的以及来自俄罗斯,乌克兰等国家的选手参赛……”
陈叙川却在密集的选手堆里搜寻她的身影,并在某个中国代表队中看到了站在前方的她。
镜头切换到某个拿着话筒的记者,走近了中国队问道,“面对这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选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是傅嘉柔。
小姑娘头发扎成丸子,额头光洁白皙。她穿成套的水蓝色的体操服,点缀着银色小流苏,唇色是恰到好处的明艳,眼底有光。
“我吗?”她小小的惊讶了片刻,而后视线转向镜头,自然地扬起唇角,“紧张肯定是有一点,但我感觉心态还不错,更多的是激动和期待吧。”
“那就祝你好运。”
“谢谢。”她笑笑。
陈叙川也弯了弯唇角,眉眼还带点儿不易觉察的温柔。
记者走后,傅嘉柔深呼吸了一口气,坐在座位上,安静地欣赏着场内的俄罗斯选手,如同一幅安静的油画。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此刻的心跳得有多快。
个人全能需要表演四项器械,傅嘉柔选了圈球棒带。
她的心和她有天然的默契,驱除了外界的干扰,追随流淌在上空的旋律。
感觉是慢慢来的,状态是循序渐进的,她仿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只有音乐,身体,和手上舞动的器械。
直到音乐声停后,她慢慢地回神,对着观众鞠了一躬。
而此时,陈叙川手机网络崩了。
他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加载不出来,想把这破手机摔了的冲动都有了。
“陈叙川,手机给我。”高平中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前,“不好好训练老盯着手机做什么。”
“不好意思,中哥,等我发个短信先。”陈叙川说着,编辑了条信息发给傅嘉柔,随即便将手机递给了高平中。
他对傅嘉柔有信心,信她有能力发挥出最好的水平,信她可以从容坦然地站在人群中心。
但他妈的,单纯是控制不住想看看她而已。把手机交给高平中也好,她在努力着,他有什么理由偷懒。
“你小子,去z大读个书,交女朋友了?”
“啊。”陈叙川应声,表示肯定。
“那不影响你吧?”
“不影响,我可以平衡,但我不会偏移重心,你放心。”
“那看你怎么还天天盯着手机?”
陈叙川瞥他一眼,“她也有比赛,今天决赛。”
-
“觉得自己这场比赛发挥得还可以吗?”采访区的记者问道。
“训练的时候是圈球比较好,这次我感觉是棒带比较好,一开始会有点拘束,后面就找到感觉就慢慢越来越好了。”傅嘉柔笑答道。
“比完赛后最想做什么?”
“最想去见一个人,给他加油。”
记者追问:“别的选手都是说回去好好放松一下,为什么你的想法会不同?”
她目光温和地看着镜头,“因为他对我而言更重要。”
她白皙的脖颈上,挂着个奖牌——银牌。个人全能项目的金牌得主是俄罗斯选手萨奇波娃,金发碧眼,实力非凡。
下领奖台时,傅嘉柔还和她拥抱了一下,两人各自用英语交流了几句。
萨奇波娃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对手,傅嘉柔观看完她的表演后,找到了她可以改进学习的地方。
“噢,抱歉我得先走了,我的男朋友和家人都在座位上等我,你是一个很厉害的漂亮姑娘,希望下一次还能在赛场遇见你。”萨奇波娃说着,奔向她男友的怀中。
挺好的。
傅嘉柔正想着,回头看见朝她走近的何念青。破天荒地,何念青抱了她一下,拍拍她后背,“辛苦了。”
傅嘉柔身体僵了下,随后闭上眼,下巴在她肩膀上靠了一会儿。
虽然没说什么夸奖的话,傅嘉柔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她这样平和的表情与语气,就挺好的。
“体彩杯”一共持续一个星期,包括开幕式和闭幕式。她后天还有个人单项比赛。
期间,她收到陈叙川给她发的最后一条短信——“小皮球,教练要收我手机,等我们都比完赛,学校见。”
看得出来,是很仓促写的短信。
那就学校见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银牌放在奖牌收纳盒中,但时候要把他的也一并收进来,这是他们可以共同享有的荣耀,沉甸甸的。
几天后的个人单项项目。
各国选手们对单个器械进行角逐,评委打分,得出名次。
在高手云集的国际赛场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既有天赋,又有实力的实力派,向众人说明着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傅嘉柔最拿手的球操,她个人最偏爱的也是圆润灵动的小球。
也因此,她球操单项中发挥得尤为出色,排名第二,带操排名第六。
单看可能觉得没什么。
然而,对比之下,有取得各项项目排名前十的国内选手,除了她以外,也只有一位。
并且,对方是中国国家队的成员,而傅嘉柔还不是。
下了领奖台时,许多人簇拥过来,她同她们拥抱着。
走来两名女生,是她不认识陌生孔,“不好意思啊,傅嘉柔,那天我们不是有意…说那些的话的。”
傅嘉柔这才想起,这两位,是那天厕所说人闲话的女生。
这些天沉浸在比赛中,她早把她们那些闲言碎语抛在了脑后,但她没说“没关系”“我没事”诸如此类的场面话。
“谢谢你们的道歉,但我其实已经记不清你们说过什么,所以不需要。”傅嘉柔说着,继续穿她的运动服,没再看俩人。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一句“没关系”,她也没必要花心思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换做以前的她,会耿耿于怀好一段时间,想着“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凭什么我偶尔的失利,就要被否定了接下来所有的可能性”。
但莫名其妙地,随着时间的增长,她越来越倾向于——凡事用实力说话。
反驳和愤怒,是最无力苍白的。而只有成绩,才能掐碎所有的质疑和否定。
-
这一天是4月25日。
不只是她个人单项的比赛的日子,还是陈叙川的生日。
她现在联络不到他,只能先给他的微信发消息,等他拿回手机再看也行。
要是她有个哆啦A梦就好了,拿出个任意时空门,打开门就可以去到他比赛的d市,那该多好。
傅嘉柔收回思绪,给他发消息。
【陈叙川,生日快乐呀】
【祝贺我的人间四月天,又平平安安度过了一年,21岁啦。】
【我买了个小蛋糕,草莓味的,先给你拍一张照片,我就不点蜡烛了,不浪费你许愿的机会了。】
……
看着屏幕的聊天框,全是绿色的。多希望可以出现个白色聊天框。
但他手机被收了,她发了他也看不到消息。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翻看前面的聊天记录。
陈叙川很喜欢给她发照片,视频之类的与她互动,她不时听听他的语音消息,看看他的照片和视频。
听到一条前段时间他的语音:“我过不过生日无所谓,你好好比赛就行,不过也行。”
按照前两次他生日的经验,她知道,他肯定是又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但她不想等见面再说生日快乐,她就要在今天说。
这样,当他拿到手机看到消息时,至少会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忘了,是有人在意他生日的。
她很在意。
两年前,她第一次问他生日是什么时候时,陈叙川没告诉她,只是说:
“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不需要过,过生日没意思。”
她不知道为什么。
尽管如此,他嘴上说着过生日没意思,但她过生日时,也就是她上高三时,他是千里迢迢从z市回清德的,那是她十七岁生日。
也就是那一次,她认真地问他,“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可以帮我实现愿望吗?”
他当时想都没想就道:“可以。”
“那,我的愿望是,希望陈叙川可以告诉我他的生日。”
他皱眉:“你这算什么愿望?”
“算特别想实现的愿望。”
“我不太记得了。”
“可你刚刚说过了,要帮我实现。”她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4月……”他思索片刻,“25日。”
“好,4月25日,以后我会帮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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