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嘉柔站在原地,看着那人嚣张至极的背影,背对着她走开,头都不回,非常干脆。
似乎料定了她会追上去一样。
傅嘉柔挣扎了几秒,还是追过去了,“你说的,是那个金色的球吗?”
口罩上的那双眼睛,冷冷地瞥她,“不知道,认错人了。”
陈叙川步子迈得很大,腿很长,傅嘉柔需要小跑着才能跟跟上,她咬了咬牙,轻轻揪住他外套衣摆,“那个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如果你找到了,可以请把它还给我吗?”
少女神情恳切,眼睛玻璃珠似的,清澈明亮。
他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终于停下脚步,“所以呢,有你这样求人的?”
垂眸,视线落在她揪着自己衣摆的手上。
她松了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迫不得已道:“请求你把球还给我。”
她才发现,自己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人,连他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
陈叙川弯腰,平时她的眼睛,“如果把‘请’字去掉,会更好。”
傅嘉柔深吸一口气,“求你,把球还给我。”
“忍辱负重”了几分钟,对方把她的定制球扔到她怀中,傅嘉柔紧紧地搂着她的球,压住心中失而复得的喜悦以及如释重负,依旧不忘礼貌性说一句,“谢谢你,再见。”
应该说是再也不见。
“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中的?”走了几步后,她忍不住回头问。
“直觉。”陈叙川朝着远处一中校门看了眼,他曾经也在这里出入过无数次,穿着一中的校服,“胆子太小的,一般就是一中的学生。”
“……”她胆子很小吗。
“别叫我小皮球,我有名字。”陈叙川听见她说了一句,微风拂过她白色的裙角,一股栀子花香钻进鼻尖,萦绕着。
“知道了,小皮球。”
傅嘉柔不打算再同他说一句话,回头瞪了他一眼,直接上了刚拦下的出租车。
-
陈叙川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经过一中校门,他停下脚步,随后进了一中校园。
已经多久没有踏入这个地方了,建筑物没有任何变化,却蒙上了陌生又冰冷的色彩。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脚步却不自觉走向曾经最熟悉的路。
等反应过来,眼前的是一中最大的体育场,这个时间点依旧热闹。
红白跑道,他挥洒过汗水的地方,享受过荣光,最后黯然离场的地方,不过都是大梦一场空。
他摘下口罩,熟悉的塑胶跑道的气味,听觉也顿时随着变得更为灵敏,呐喊声,笑闹声涌来的同时,还有另一种声音也浮出水面。
“别以为你爸捐了点钱给学校,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告诉你,我们田径队没有你这种垃圾二世祖一样可以。”
“你们看到那个视频了吗,他有病就有病,不好好上医院看病,还来学校是想祸害谁?”
“像你这种人跟本不配当我们一中的学生,滚出我们学校吧。”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牵扯住了他的脚步,陈叙川感觉喘不过气,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反抗这声音的出现。
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值得留恋。
什么破地方,吵得他脑袋疼。
“同学!同学!”
陈叙川刚转身,便听见身后越来越急的脚步,他不耐烦地转身,黑沉沉的眼眸眯着,“什么事?”
沈希南被他那双眼睛震慑住了,愣在原地,眼前的人眼睛里都是戾气与不耐,“陈叙川师兄,你回来一中了?”
沈希南是一中田径队高二级学生,他刚刚正在进行训练时,忽然留意到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形,即使那人戴着口罩,直觉后告诉他,那就是陈叙川。
看到那人正脸之后,他没认错,只是那脸庞的神情太过冷漠,半分温和都无,全是冰渣子。
陈叙川没有和人叙旧的情怀,声音冷淡,“你谁,别挡路。”
沈希南瞧见他手臂上的青筋,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这个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陈叙川的眼睛,他嘴角挑起一抹笑,夹带着嘲讽。
“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希南
“别随便安辈分,我不是这里的学生。”陈叙川说着,把黑色口罩戴上。
这玩意儿果然不应该摘下来。
沈希南指了指不远处,绿色的跳高海绵垫放在那儿,边上站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在指挥着什么。
沈希南说:“高教练就在那里站着,师…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见陈叙川站着没动,沈希南不怕死地朝着那边喊了声:“高教练!”
肩膀忽地被人捏住了,沈希南扭头,对上身后的那双眼睛,“别跟高教练说我来过,回去训练,别多嘴。”
说完,转身离开,沈希南顿觉肩膀疼,按摩了两下才缓解过来,他看着那个身影,在夕阳余晖中,冷峻又孤独。
“啪”一声,沈希南脑袋挨了巴掌。
“你这混小子,我说怎么跳着跳着给我跑了,原来是在这里偷懒!”高教练不知何时站在他身旁,黝黑脸庞透着严厉,“还不赶紧回去,在这里站着当什么雕像。”
“教练,我没偷懒,我是看到了……”沈希南指着陈叙川离开的方向,忽地记起什么,立即又放下手。
“你看到了什么?”高教练眯眼看去,只看到成群结伴的学生们。
“没什么,我这就回去训练。”沈希南叹了口气。
高教练收回视线,“再偷懒罚你做50个俯卧撑!”
话音刚落,又听见沈希南问:“不过教练,陈叙川师兄还回我们校田径队的可能性存在吗?”
高教练脸色一僵,“你好好训练你的就行了,别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我是真的希望师兄可以……”
高教练声音不容置喙,“现在,立刻,马上,做50个俯卧撑。”
-
陈叙川是一刻也不愿停留。
神色冷峻地往前走,凭着过去熟悉的回忆,一直埋头往前,下一刻,脚步却如同急刹车般,忽地顿住。
边上正常行走的学生被吓一跳。
再看这人,打扮看着不是一中的学生,脸上还戴着口罩,但那张脸的轮廓很好看,听在一中高二级光荣榜前,这画面难免有点奇怪。
专门来看光荣榜的社会人士吗。
此学生内心不由腾起一股骄傲之情。
陈叙川无暇关注各色各样的目光,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眼前光荣榜首的照片上。
小姑娘嘴角浅浅地弯着,酒窝很浅,五官干净漂亮,眉心点了一颗朱砂痣,修长颈项间有一条项链,银色的。
她目光温和而平静。似乎在同他对视着。
血液中原本沸腾的不安因子,在她的注视下,竟然奇迹般地,被抚平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视线往下移,落在下面黑色加粗的字体上———傅嘉柔,一中艺术体操女神,文化成绩常年保持年级前五。
艺术体操?
那种在单杠或者双杠蹦蹦跳跳旋转的运动?看不出来,她的小身板还会做这种高难度动作。
“我真的好佩服傅嘉柔啊,艺术体操做的这么好,成绩还能保持这种水平,好想知道她是怎么平衡这两者的。”
“不知道啊,有些人天生就是有这种天赋啊,不过她家里好像还挺有钱的吧,有钱人家的教育就是不一样。”
“你听说没有,我听说她参加的那个艺术体操锦标赛,她好像连一个金牌都没捞到。”
“一个金牌都没有,不会吧,那她也没传说中的那样厉害啊,我还以为……”
“哐当”一声,边上的公告栏铁杆发出一声巨响,女生窃窃私语的声音硬生生中止,缓缓转头,黑色拳头就在眼前,抵着铁杆。
她同伴拉着她后退了好几步。
天色昏暗,戴着口罩的男人身影如同阴影,眼神锐利,低沉的声音夹杂深深嘲讽,“就你他妈厉害,靠那张嘴拿了多少个金牌?”
“一群傻逼。”
“这人哪里来的啊?看着阴森森的,我刚刚说的又没错啊……”
女生惴惴不安,捂着心口,显然被吓得不轻。
她同伴捂住她嘴巴,“算了,你少说几句吧,人家拿了银牌也很厉害了好吧,咱们就别在这里酸了,你以为次次都拿金牌很容易吗?”
“不是你先告诉我她没拿到金牌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
傅嘉柔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看看杂物间的小灰灰。
刚打开门,毛茸茸的小脑袋顿时钻出来,小灰灰热烈地摇尾巴,围着她不停转圈圈,如果它能做表情,那肯定是嘴角快咧到耳朵的那种笑。
这么小小只的小家伙,却让她头一次知道,被迎接、被需要的感觉是这样好。
小灰灰显然对她手里的球很好奇,跃跃欲试地跳起来,想要玩这个球。
傅嘉柔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这个球不能给你玩噢,你去玩那个,喏,你看,在那个角落,你的小皮球。”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愣住了,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嘴巴里的“小皮球”,嗓音低沉,偶尔戴着戏谑。
其实挺好听的,那个人的声音。
你在想些什么,傅嘉柔摇了摇脑袋,尽快把这个人从脑海中甩出去。
然而,直到从杂物间出来,她还没把人从脑中驱除干净,反而想得更多了。
他应该只知道她是一中的,之所以大老远把球还给她,应该只是为了给她一个警告——时刻警告她不能报警这件事。
不可能那么好心,专程来送个球。
既然叫她…“小皮球”,说命他还不知道她的姓名,幸好。
一低头,她看见校服上衣处别的胸牌,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大字,“傅嘉柔”“高二4班”……
他应该没有注意到。
他肯定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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