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微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被顾席一路拉到天台。
“为什么？”顾席看着她问。
“为什么？”云卷跟着问了一遍, 语气比顾席的还要冷上几分, “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
顾席感到有些不安，这种不安来源于云卷的语气, 从他们认识起, 云卷从没有用过这种语气和他说话，哪怕云卷心里不喜欢自己, 但是对他说话时的语气也不曾这么冷淡。
他烦躁地皱起眉, “你……”
云卷却突然抬起眼盯着他，眼神疯狂：“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失败！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好？！这么多年我的良心我的感情甚至我的命！我全都自己拿刀一刀刀切碎了, 我什么都不在乎！你们让我活我就活，让我死我就去死，我哪一次犹豫过哪怕半秒？！我只想回去, 我是哪里做得不好！！！”
为什么会失败！
她做的还不够吗？！
为什么不第一个世界就失败呢？死了也好啊, 千万年啊, 千万年！她不人不鬼的活了千万年, 不敢去爱也不敢去恨，撑着在烈火寒冰里滚了千万回——就那么失败了, 凭什么啊？！
“云卷, 云卷！”顾席察觉到不对, 按住她的肩膀，“你冷静点。”
冷静？
人刀没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都只会劝别人“冷静”“想开些”。
“你告诉我怎么冷静？！”云卷伸手攥住他的衣襟, 狠狠把他拽向自己，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相闻，若哪一个再往前一寸半寸就能吻上对方的唇瓣，这个暧昧过头的姿势却只在顾席一个人的心上不轻不重地踩了一脚，云卷死死盯着他，“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和我说什么‘冷静’！”
她的眼神太绝望，顾席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掌顺着肩线捧住她微凉的脸，拇指轻轻蹭过她泛红的眼角，“你有我。”
云卷身体猛地一僵，狠狠推开他。
“啪——”
她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干什么？！”顾席拉住她的手，看着她嘴角的血丝，瞳孔颤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给你解决……好不好？”
最后三个字他放轻了语气，带着不自知的心疼。
“你喜欢我？”云卷突然问，虽然是问句，但是眼神却已经认定了结果。
顾席仿若被烫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还不等他否认，云卷又冷冷地说：“我不喜欢你。”
顾席脑子霎时一空，手脚都觉得摆的不是位置，他现在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合适，都是错的，好一会儿才讷讷道：“我、我知道。”
顾席在云卷面前，一直都有那么点装腔作调又不合时宜的傲慢，他知道云卷不喜欢他、不在乎他，少年人的自尊让他费心尽力，抽空了一身的力气和心思撑起了一副倨傲的皮囊，偏偏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金浇铁铸的漂亮皮囊轻易会被云卷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得干干净净的一句“不喜欢”击得七零八落，让他再怎么拼拼凑凑也再凑不出那身窘迫的傲气。
云卷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开口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你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你觉得不甘心而已，因为没人爱你，所以你觉得不甘心，虽然你永远一副谁也不在乎谁也看不上的样子，但你却比谁都想要别人爱你，因为得不到你才更想要，如果我真的喜欢你，你会回馈我吗？不会！你只想要别人爱你，所以你任凭李秀虐待你，所以你被车撞断着腿等一个小时，你要我们愧疚，后悔心疼，然后补偿你，你所谓的喜欢不过就是你不甘心才做出来的算计而已！”
她恨不得能把顾席生吞活剥了！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冲着顾席的伤口去的，他让她不好过，那她也要咬下他一块血淋淋的肉，让他知道痛的滋味。
云卷说完话，拍了拍一尘不染的衣角，丢下顾席转身离开天台。
她翘了考试——那还算什么？
云卷翻墙出了学校，打车回了洛水之滨。
杨玫拿着工具再修剪花园里的花，看到云卷连忙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身和她打招呼，“小姐。”
“……”云卷直接掠过她进了别墅，回到自己的卧室，她靠着门板发了一会儿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她拿顾席一直没有办法。
“908。”
［叮——系统连接成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任务完不成了。”云卷缓缓坐在地上，抬头眼神放空地盯着天花板。
［那我立即为您开启下个世界］
“这么高兴？”云卷笑了笑，就连生硬的机械音都掩盖不了那股子急迫和惊喜。
［……］
“908……908……”云卷叹了声，“‘908’究竟是你还是我呢？我们两个，谁才是那个只能用数字来记录的‘908’？”
［……］
［宿主……］
“前面907个都疯了吧？毕竟——”云卷的眼里暗色浓郁，“你从来不给人‘死亡’这个选项，不压榨掉宿主身上所有的好处你就不会松口。”
［叮——系统紊乱，正在重启，请……］
“够了，系统！别演了，你身上的世界气运还够吗？”云卷打断它，“你当初选择世界的时候要是肯对我仁慈一点，你早就拿到我所有的积分了。”
云卷曾在一个仙侠世界意外接触到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她从它那里知道了很多东西——
最初宇宙间只存在“上世界”，上世界有其自己的运作法则，世界意识只有在世界出现毁灭性打击的时候才会出手干涉世界内的事情，保证世界里的生灵不会全部消失。
无数个上世界共存于宇宙之间，互不相侵——直到“下世界”的出现。
下世界即所谓的“小说世界”，这本来和上世界没有关系，但这些下世界中的一部分在某一天起，竟然开始抢夺上世界的世界气运，通过这个方式，不少下世界转换成了上世界，而被夺走气运的上世界则变成了下世界，世界意识崩塌，世界里的人按照生成的剧情循环往复地生老病死、喜怒哀乐。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世界意识找到了系统，他们提供给系统一部分的世界气运，以供养系统生存，系统从别的上世界找人替他们催使世界提前走到剧情结局，以便那些还没有丧失全部世界气运的世界意识自我封存，等待重新开启的一天。
而世界里面人物是否拥有自我意识、自我意识拥有的程度都取决于这个世界世界气运的多少，世界气运流失越少，自我意识越高，任务越困难，任务完成的时候回报给系统的世界气运也就越多。
云卷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系统都像她遇到的这个一样，为了世界气运不择手段，这个世界的世界气运应该还没有开始流失，估计是世界意识发现了生成的世界剧情，未雨绸缪找了云卷的系统。
而系统心里打的主意云卷也知道，自从知道自己的积分就是维持系统生存的世界气运以后，云卷就很少再用积分，因为任务完成后世界意识赠予的世界气运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会直接给系统，大部分都以积分的形式记在云卷的名下，除非云卷自愿，系统没办法拿走她的积分。
它选这个世界打着的主意就是想让云卷任务失败，赔偿一半的任务积分给它，然后继续给它打工，直到她也坚持不下去疯掉那一天，或者，云卷完成了任务，它不仅能从她身上得到大笔积分，还能从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那里收获一笔丰厚的报酬。
“可惜，”云卷摇摇头，“真可惜。”
本来她装疯卖傻地不想去计较，不想去琢磨她“回家”背后的东西，可惜系统偏要逼她。
［你想做什么？］系统也不再装傻，电子音机械又冰冷。
“当然是……”云卷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要、你、死、啊。”
［痴心妄——&a;%*#$&a;］
［云卷，我可以……可以送你回去，现在……］它的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回去？回哪儿去？哪儿是真哪儿是假？”云卷嘲讽它，“那个世界如果哪天变成了下世界，我不就得跟着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角色’吗？那还不如就待着这里——还得谢谢你，让我存了这么多的积分，这些全拿给这个世界的世界意识，别的不说，至少这几万年它能活的好好的。”
［不，不要，咔——我愿意补偿你，刺啦——908——］
在系统即将破碎的声音里云卷放声笑起来，“哈哈——补偿我？补偿我——”
她脸上笑容倏地一收，“用这堆积分换你粉身碎骨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啪！”
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椭圆状的东西凭空出现摔在地上，云卷拿脚尖拨了拨，“系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云卷，我们可以商量！咔——］
［滋——对不起，我错了，滋——放过我，放过我……］
它的声音已经不能保持平稳和冷静，电流声乱窜，浑身都在颤抖，细小的零件抖出来好几个。
云卷眯着眼听了好一阵它的求饶，撑着墙站起身，抄起书桌边的凳子狠狠对着它砸下去——
“去死吧！放心，你的每一个零件我都会烧给你，全部都烧的干干净净！”
作者有话要说：从前的宿主都是月抛，卷卷因为执念比较深，成功反杀系统，但是任务失败了……并没有太开心。
支撑多年的东西突然崩塌，总觉得空落落的。
嗯，卷卷才是“908”，系统只是系统，908只是系统给云卷的编码而已，从001到908，前面逼疯了907个，我觉得只有让卷卷亲手把它砸的稀巴烂再烧的灰都不剩才能稍微泄一点愤。
谢谢“ 東槤 ”、“ 想得到吴世勋的女人 ”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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