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席醒来的时候睁眼只看到江洒几人，麻药的劲儿慢慢过去，左腿的的疼后知后觉占据他的感知神经。
“顾哥你醒了？叔叔和阿姨在外面，我去叫他们，”江洒站起来，一溜烟儿跑出病房。
顾席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出声拦住他，而是看向宋一洺，轻声问：“云卷呢？”
宋一洺眨眨眼没说话，表情有些尴尬。
顾席接着又问：“她跑了是不是？”
苏巧儿撑起一个笑，“她情绪不怎么好，想自己待一会儿。”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隋安然大步走进病房，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皱眉道：“脸怎么这么白？成了，医生说好好养着就行，这段时间你自己注意点。”
“嗯。”
“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禾Axxxxxx”
“什么？”
“撞我那辆机车的车牌。”
“……”隋安然顿了下，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查，不会让你白遭这罪。”
“嗯，”顾席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发呆。
隋安然叹了口气，转身对江洒四人道：“天晚了，你们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车就在医院门口，你们的行李都在后备箱，下车的时候记得取。”
几人犹豫地看了看顾席，顾席朝他们摆了下手，“回去。”
“……好，”江洒应道，“那顾哥，我明天再来看你。”
四人一起离开病房，坐电梯到一楼，电梯门一打开，正好和站在外面的云筝宜母女俩对上视线，云卷看到他们小步往云筝宜身后躲了躲。
云筝宜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自己身前，然后朝四人笑着问：“要回去了？”
江洒对云卷今天的行为心里有些芥蒂，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云筝宜还是长辈，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下，“嗯，我们要回去了，阿姨你们是来看顾哥的吧？正好，他刚醒。”
云筝宜余光扫了眼自己怀里低着头的云卷，捏了捏她的肩膀，“卷卷，怎么不说话？”
云卷手指紧紧绞着，憋了好一阵才喏喏道：“顾……顾顾席还好吧？”
江洒也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他又不是不知道云卷是什么狗脾气，他真的是脑子气糊涂了才和云卷因为这种事生气，要是他真事事和云卷这么较真，估计能比苟主任秃得更快，反正云卷脑子缺根弦，和她生气最后气到的只有自己。
他表情好了点，“你自己上去看吧，他这会儿心情不怎么好，你别惹他。”
云卷这种给个手指头她就能顺着胳膊爬到你头顶上的人，在江洒对她横眉冷对的时候话都不敢多说，这会儿感觉到江洒软和下来了，她瞬间腰板都挺得直了一些，嘴里还小声嘟囔道：“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一天心情好的。”
“别胡说，”云筝宜拍了下她的额头，拉着她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后对电梯外的几人道：“有空来家里玩。”
大概是因为江洒态度的缓和，云卷觉得这事也没有她认为的那么严重，大不了一会儿给顾席说两句好话就行，这么想着，她脚下的步子也不由的轻快了几分。
走到病房门口，云卷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去，眼睛直直落在顾席包得跟个粽子一样的小腿上，咋舌：“很痛吧？”
云筝宜看着她这缺心眼的模样只觉得眼睛疼，松开牵着她的手，对着隋安然和顾臣歉然道：“今天这事……”
“今天这事不怪卷卷，”隋安然打断她，伸手把云卷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是开车那人的责任，卷卷没见过这种事，被吓到了而已。”
云筝宜摇摇头，对云卷说：“卷卷，给顾席道个歉。”
在隋安然说完之后，云卷就觉得自己没犯错，这会儿听云筝宜让她道歉，顿时不高兴地低低哼了声，对着顾席很不走心地道：“对不起。”
“……”顾席看着她，眼神冰冷又带着一点恶意，他这么看了云卷两三秒，突然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笑，“没关系。”
云卷眼睫颤了颤——“你很失望？”——她又想到了这句话，她咬了下舌尖，把要胡乱发散的思维全部拉回来，端了个凳子坐到顾席床边，笑嘻嘻道：“我等一下也开一间病房，在医院陪你好不好？”
“你胡说八道什么？”云筝宜皱眉道。
“不用，”顾席拒绝，下一刻却又话风一转道：“医院的床太小了，睡起来没有家里的床舒服，你白天来就可以了，晚上还是在家里睡吧。”
“……好的呀，”云卷点头，拍着胸口大包大揽道：“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然后她就被顾席当成了个牲口使唤。
“吃吧，”云卷把被自己削得只剩个核的苹果往顾席面前一递，“这苹果是乔姨买的，又脆又甜，特别好吃。”
顾席两指拈着苹果核，看了几圈，终于找到一块能下口呢，咬下果肉，顾席把苹果核往垃圾桶里一丢，扯了张纸巾擦手，“是很好吃，那你再给我削两个吧。”
“好，”云卷面上在笑，心里却已经把顾席当成苹果削了无数遍，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护工只有每天晚上才来医院，然后可着劲地折腾她。
云卷笑容扩大，然后“手一滑”，苹果咕噜噜滚到地上，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弯腰捡起苹果，拿刀把沾着灰的地方削掉，表情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论折腾人，十个顾席都抵不上她一根指头。
顾席看得额角直跳，想了想说：“我饿了，你去给我买点吃的。”
“啊？”云卷疑惑地看着床头柜上那一堆水果，“不够吃吗？”
“我要吃饭。”
“好吧，那你等我把这个苹果……”
“现在就要吃。”
“哦——”云卷不高兴地把削了一半的苹果和刀一起放到床头柜上，“不早说，白白浪费一个苹果。”
“……”顾席偏开头不理她。
云卷去病房里自带的卫生间里洗了洗手，拿着手机离开病房，去给顾大少爷买吃的。
顾席下午六点过才高抬贵手把云卷放回云家，云卷回家的时候饭菜刚摆上桌，都是她喜欢的，不过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推开椅子要回房间。
“你最近怎么了？”云筝宜放下筷子看着她，“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都瘦了一圈，要真觉得累那明天就不去医院，在家里休息休息，我会和小席说。”
“不是，”云卷嗓子发涩，“天气热，没胃口。”
说完她脚步匆匆回了卧室。
她最近总觉得很焦躁，而且一天比一天更焦躁——云筝宜要死了——她一直不怎么愿意去想这个事，可是总忍不住。
她很喜欢云筝宜，云筝宜对她很好，太好了，如果云筝宜对她坏一点，她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为难。
如果要死的是何叙，她觉得自己不仅不会觉得焦躁，还会想想在何叙灵堂上做出什么程度的伤心姿态才是最好的——可云筝宜不一样。
云卷对亲人唯一的记忆来自于她的母亲，她抛弃了她，她还记得那个力道，很轻的一下，却深深刻在她骨头上。
如果那个人肯多给她一点点母爱……
云卷把脸埋进掌心，脊背轻轻地颤，整个人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但当她抬起脸时，她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冷淡——没什么比任务更重要。
“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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