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夏天晴没理江堰,越过他走向下一道菜。
她本想当他是空气,可这股强烈的存在感一直跟着她移动,而且还非常有“礼貌”的没有越过她。
半晌,江堰忽然冒出这么一句:“Live Life可真像个动物园,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夏天晴一顿,给自己的盘子里盛了蔬菜,说:“什么动物园会有妖魔鬼怪啊,就算有,也不够你看的。”
江堰:“你对我评价倒是很高。”
夏天晴跟着假笑:“不用谦虚,你值得拥有。”
江堰似是很愉悦:“李胜轩可不简单。”
夏天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李胜轩心眼多,心思深,她是领教过的,不过那也是来Live Life一段时间,和他在项目上有过接触后才一点一点体会到的。
当然这里面还有建筑部那些姑娘的吐槽,说他事儿多,经常吹毛求疵,为了一些无伤大雅的细节纠缠没完。
只是想不到,江堰才来第一天,就看得透透的。
夏天晴由衷的说:“你可真是人精。”
江堰拿起一个夹子,从锅里取出来几块肉,手臂微微一转,却将肉放在了夏天晴的盘子里。
夏天晴一愣,余光刚好瞄到旁边走过来两个同事,想必他们也看到了。
但她也不好发作,便小声说:“你注意点影响。”
江堰却忽然说:“夏工,我是建筑部新来的江堰,以后如果有机会合作,希望夏工能多教教我,我一定虚心受教。”
夏天晴两秒没有动静,随即转过来,背对着那两个同事,用力盯了江堰一眼。
“哪里,应该说是互相指教,现在年轻人都好学,接受新鲜事物也快,我可是自叹不如。”
江堰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夏天晴快速取完食物,在就餐区找了个空桌坐下,距离李胜轩那桌不远。
其实盘子里的都是她爱吃的,也包括那几块肉。
夏天晴将肉切开,塞了一块进嘴里,这时李胜轩隔着走道对她说:“夏工,待会儿还是你来讲几句,我复议,然后让几个新同事自我介绍。哦,咱们再叫瓶酒,意思一下,你看怎么样?”
流程都和以前的一样,夏天晴点了下头,又专注的看向盘子里的食物,正准备吃蔬菜,手边却突然落下一个盛满的盘子,盘子里装的食物和她的一模一样。
夏天晴的余光跟着就瞥见一双大长腿。
江堰放下盘子,转身走向李胜轩。
江堰:“李工,我过去和夏工一起坐,刚好有点结构上的问题,我也需要请教一下。”
那笑容善良且无害,漆黑的眼睛映着光,怎么看都像是五有四爱好青年。
李胜轩一听,顿觉江堰孺子可教,这才刚“提点”过,让他和夏天晴搞好关系,这就上道了:“好、好,快去吧。”
夏天晴只能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堰“明目张胆”的在她旁边坐下。
江堰优雅的铺好餐巾,又扫了眼两人的盘子,末了还补了这样一句:“夏工,你看,咱们喜欢的食物一样,真巧。”
夏天晴:“……”
半晌,两人没再说话,其他桌都聊得很热络,唯独这边气氛低迷。
等吃掉了半个盘子的食物,夏天晴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一听,声音有些耳熟。
“夏工,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搅你,我是‘立阳’的丁荃。”
“哦,丁总。”夏天晴眼里的温度比刚才还要冷。
江堰手上动作停了,直视着她的眼睛,完全没打算避嫌。
夏天晴自觉没有做亏心事,也没有起身。
电话里,丁荃很客气,一直笑着道歉,等铺垫完才道明来意:“关于我们公司的项目,上回和您沟通过以后,我们总经理把我狠狠的骂了一顿,也让我意识到我司的工作问题,现在很想补救,挽回我们和Live Life,最主要是和您夏工的合作关系……”
夏天晴皱着眉,耐着性子听到最后,这才明白原来丁荃已经来到历城,就在事务所附近的星玥大厦,希望约她见上一面,坐下来喝点东西,把后面合作的事沟通好。
夏天晴说:“我们事务所已经派了另外一位结构师去现场,我听他说目前一切顺利,你们已经同意由他出加固图,那么接下来有什么合作,还是和他谈才妥当。”
丁荃的语气有些为难:“实不相瞒,夏工,我们和那位齐工沟通之后,思量再三,还是觉得您的方案更好,而且您是一注,他就稍微……”
简单地说,就是丁荃在专业上嫌弃齐健。
夏天晴垂下眼思考了几秒,这种事她是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齐健的专业的确不过硬,丁荃这样反应,她也没有话说,可是一个项目在两个结构师手里来回折腾,也实在是闹心,这关系到署名问题,而署名直接和绩效和年终奖挂钩。
如果她只是个小结构师或是助理,这种事她一定会听从上面的业务安排,但她现在是主管,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去骚扰尚欣,更何况她和“立阳”的关系有些僵,尚欣已经开始跟孙构玩心眼了。
丁荃见夏天晴沉默了片刻,还以为她要拒绝,连忙又说:“夏工,请您务必抽出一点时间给我,我们很真诚,等我和您谈完,我还要坐夜车赶回去……”
夏天晴思虑再三,只能应了:“请给我三十分钟,我会到‘星玥’与您会面。”
丁荃:“好的,好的,真是太感谢您了,那我就恭候大驾!”
夏天晴挂上电话,目光一抬,对上江堰。
江堰眉梢微扬:“工作电话?”
他的声音很轻,李胜轩那桌听不到,不过身体却往这边倾斜,似乎想听两人说些什么。
夏天晴余光瞄见了,也将声音放得很轻:“一个合作方。”
江堰慢条斯理的问:“什么合作方,这么晚了还约你,你就不怕对方见色起意?”
夏天晴刚将半个丸子放进嘴里,差点噎着,她等丸子咽下去才说:“这种事很平常,没必要大惊小怪,等将来你到了我的年纪,坐上我的位子,就会明白客户关系维系的重要性。”
四目相交。
她的语气里带着警告。
江堰却似是轻嘲:“是,夏工,受教了。”
一直在听壁脚的李胜轩终于忍不住了,拿着盘子凑到这桌,一坐下就问:“在聊什么?”
夏天晴脸色一收,说:“我一会儿要提早走一步,有个合作方推不掉,我得过去见一面,这里就交给你了,李工。”
李胜轩问:“约的什么时候,现在是晚高峰,外面又在下雨,可不好叫车啊。”
下雨了么?
夏天晴一怔,朝窗户的方向看了看,随即拿起手机,快速发出一个叫车信号。
叫车软件上的小钟表正在倒计时。
江堰扫了一眼:“夏工,不用叫车了,你只管安心把饭吃了,五分钟后我送你过去,我开车了。”
夏天晴和李胜轩同时愣了。
但李胜轩快一步说:“你刚来历城没多久,认识路吗?”
江堰:“不是星玥大厦么,我现在就住旁边的酒店。”
“哦,那可真是太巧了,也好,有江堰送你,起码不会迟到啊。”李胜轩擅自替夏天晴做了决定。
夏天晴没搭碴儿,只是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倒计时结束了,没有叫到任何车。
她皱了下眉,有些不愿意,却又不得不看向本应该划清界限的某人。
“呦,没叫到车。”江堰也抬起眼皮,黑色的眼睛亮了亮:“既然这样,还是我送你吧,夏工。”
夏天晴:“……”
……
结果,夏天晴还是上了江堰的车。
她本能上有点排斥,但是坐上车没多久,情绪就平和了。
如果江堰只是个新入职的普通同事,职位还比她低,她绝对不会对眼下的处境有任何别扭。
所以,总归是她太“计较”。
这样一想,也就没什么了。
主路上交通很拥堵,夏天晴见了,给江堰指了指路,让他从辅路穿行,并告诉他怎么拐弯可以更快到。
江堰开车很稳,也专注,从侧面看,鼻梁高挺,五官极其英俊,有些勾人的桃花眼难得不作妖,只平静的望着路面。
片刻后,车子停在一个红绿灯前,过了红绿灯再向左转,星玥酒店就到了,现在从车窗望出去,就能看到酒店大楼。
江堰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忽然说:“其实你不必在意你我以前的关系,现在越是急于撇清,越容易引起怀疑。”
夏天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扫过他说:“你也不用刻意套近乎,也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江堰非常不要脸的把锅甩出去:“是李胜轩亲口说的,让我多和结构部的夏工学习,一定要搞好关系。我只是现学现卖,讨领导欢心。”
夏天晴没理他,一直盯着红绿灯。
绿灯亮了,江堰的车很快左转,驶入星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前,夏天晴道了谢,随口问道:“你打算一直住在酒店么?这边的房费可不便宜。”
“只是暂时的,搬家的事这几天就会搞定。”江堰说。
夏天晴只是“哦”了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啧,真是无情。”
江堰坐在车位上,望着夏天晴的背影,好一会儿没动。
半晌过去,他将车熄了火儿,一手撑着头,琢磨了片刻,随即给林季阳拨了电话。
林季阳一接起来便问:“嘿,刚要找你。我这有局,来不来?”
“你那些局我没兴趣。”江堰也不客气,“乌合之众。”
“靠,你小子,突然跑到历城,老子还以为你要大展拳脚,结果你就凑了一圈麻将就跑了,还骂人。”林季阳笑道。
江堰转入正题:“我问你,纪怀德手下是不是有个姓丁的,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从外面来的。”
林季阳安静了几秒,说:“是有这么个人。纪怀德在外面还有好几家公司,其中一家负责人叫丁荃,是个女的,负责的公司就是‘立阳’……呵,这家最近可是惹了不少麻烦。”
“你是说‘新丰小区’地库塌陷的事?”
“对。”林季阳说:“纪怀德这老东西手脚一向不干净,他底下人做事也漏洞百出,这个‘立阳’早晚得完蛋。”
漏洞百出?
江堰品了品这四个字:“我知道纪怀德很喜欢用钱收买人,他肯花,有一批人愿意帮他背黑锅。”
在露台上,纪怀德还气急败坏的说漏了嘴,十万不行,那就二十万,三十万。
林季阳说:“听说他现在手段升级了,不光是花钱,还舍得花人。”
舍得花人?
江堰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眉心拧了一下。
直到林季阳说:“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江堰的脸色瞬间冷了:“把‘立阳’的地址给我。”
……
夏天晴按照丁荃发来的地址坐电梯七层。
这栋“星玥大厦”是商住两用,租赁的大部分都是小公司或是工作室,丁荃的“立阳”虽然不在历城,但她是纪怀德的手下,在历城也有项目,就需要租一个落脚地。
其实按理说,以丁荃之前的做派,和“立阳”施工“新丰小区”出的纰漏,夏天晴是不愿意再和这家公司打交道的。
但因为有尚欣的小插曲,眼下这家也算是Live Life的客户,她要是拒绝了,丁荃还指不定怎么编排,明天一早孙构又要发难。
再者,丁荃一直在暗示齐健的专业不够格,她也得当面了解清楚情况。
只不过这家黑历史实在是多,怎么也得防着点。
夏天晴把思路理清了,等电梯抵达七层,她很快就找到了门牌号。
门虚掩着,旁边有个门铃。
夏天晴按了两下,里面传来电子乐,接着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门开了,里面出现一个个子很高的年轻男生,也就二十出头,皮肤很白,和夏天晴一照面便怔住了。
“我约了丁总。”夏天晴说。
“哦,她在。”男生很快错开身。
夏天晴扫了男生一眼,见他似乎有些局促,有点腼腆,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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