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宫的最深处,有一座无比华丽的宫殿,里面摆放着属于阿萨辛的王座,周围的墙壁从纹饰到吊灯,无一不是波斯风格。
可此时的圣殿之中,站着的人却不是阿萨辛与他忠实的信徒,而是一些凝神打量着周围的江湖侠士。他们的衣着虽不尽相同,但从他们周身不凡的气势来看,这些故意着装平凡的侠士,身份并不简单。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周身气息阴冷,以面巾覆面,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容貌。而他身后背着的,竟是一具插/满了刀剑的棺材!
只见棺木被锁链捆着,里面隐约传出了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爬出来!
一名执剑的年轻人问道:“慕容先生,我们已经到了宫殿的最深处,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气质却是不凡,手中长剑的剑柄上,还刻着太极八卦的图案。
“静观其变。”原来,那背着棺木的男子正是慕容追风。他此刻回答的声音略显阴沉,心情似乎不怎么美妙。
“听闻红衣教的教主阿萨辛武功高强,眼下似乎正在宫内……”一名手持铁枪的男子皱眉思索,面上有些凝重。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青年人见状,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周校……周兄,不要沮丧,我们闯都闯到这里了,还怕什么劳什子教主!”
手持铁枪的男子皱了皱眉:“你正经点,若是误了事,罚你饭前围着校场跑三百圈!”
先前的青年人闻言,立刻垮了一张脸:“能不能不要饭前做,不然等着做完了,饭已经被那群混小子抢光了……”
仔细一看,这帮江湖侠士里面有不少男子,都是以铁枪为武器。这些人举止之间颇有章法,比起一般的江湖豪客,更像是军营里出来的人。
“莹莹,你没事吧?”人群中一名背负双剑的美貌女子,正关心地看向身旁的黄衫女子。那黄衫女子身负轻重二剑,此时微微低着头,情绪似有不对。
“舒云姐姐放心,我没事,只是……有些担心婧衣。”黄衫女子叶莹莹无精打采的道:“方才一路闯进来,都没有找见她的人影,只怕她现在还被困在这宫殿的某一处,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叶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待解决了这些红衣余孽,我陪妹妹一起去寻。”
“谢谢姐姐,我……”
叶莹莹话音未落,突然感到一股杀气袭来,身体立刻做出反应。她祭出手中长剑,对着杀气袭来的方向一剑斩去,却被一股强劲的内力生生逼了回来,震得她有些气血翻涌。
早在叶莹莹以剑相抗的时候,其他人便反应过来,却见一个红衣身影如鬼魅般掠过他们的头顶,稳稳的落在了中央的王座上,正是一身杀气的阿萨辛!
“哼,我当是谁,原来竟是慕容兄!”
阿萨辛立于王座之前,一声冷笑:“慕容兄,你胆敢带着人肆意屠戮我圣教弟子,难道是不打算唤醒尊夫人了?”
慕容追风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已经腐烂的大手,温柔的抚摸着身后的棺椁。那里面躺着他挚爱的妻子,但是此刻,他已经不能把她放出来了。
“你就是这群红衣妖女的教主,阿萨辛?”
脾气火爆的叶莹莹为藏剑七子之一的意剑,亦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自幼把藏剑大小姐叶婧衣当成妹妹一样照顾。
她早前因叶婧衣失踪之事烦闷多日,后与庄内弟子追踪至枫华谷,却得知叶婧衣为红衣教所掳,此刻见到红衣教的教主,哪里还忍得住。
见出声的黄衫女子身负轻重二剑,阿萨辛已知这是藏剑弟子,想到此刻正在荻花宫“做客”的叶婧衣,他毫不在意的道:“藏剑山庄的大小姐入我圣教,你们身为藏剑弟子,难道不该为她高兴?”
“婧衣果然在你们手里!快把她交出来!”叶莹莹气急,拔剑便要上前,却被一旁的七秀弟子靳舒云用双剑拦住。
人群中观望已久的天策军周岩上前一步,正好挡住了阿萨辛看向叶莹莹的目光。他铁枪置于身侧,神情戒备:“阿萨辛,你创立邪教,纵容教中弟子肆意掳掠良家妇女,无恶不作。荻花宫现已被天策府重重包围,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如果说阿萨辛对于叶莹莹的无礼只是报以不屑的话,那么此刻周岩的这番话,已经彻底把他激怒了。
他眸光泛冷,不耐烦的扫过殿内众人:“我对你们的突袭没有太多的防备,才让你们一路闯进我这华美的圣殿!然而你们莫要忘了,蝼蚁再多,也别想咬死狮王!”
他身形一闪,化为道道虚影,在众人根本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凌厉的一掌已经朝着周岩劈了过去,眼见要把人毙于掌下,却突然遭到一股奇怪的水汽所扰,掌势有所停滞。
这个空档给了周岩机会,只见他一式守如山硬是扛下了阿萨辛的一掌,随后挥动铁枪,一式穿云快速地刺了出去。
阿萨辛为空气中奇怪的水汽所扰,经脉运行之时竟有些不通畅,他侧身躲过周岩的一枪,提气跃回了王座之前,与殿内众人拉开距离。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空中慢慢汇聚的水珠,脸色骤沉。
阿萨辛的面上冷若冰霜,眸底却泛起一抹诡异的温柔:“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自从你多年前无故离开圣教,我们可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叙旧!”
阿萨辛话音刚落,空气中的水珠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集在一起,慢慢凝聚出一个人形,随后蓝光大盛,一个身着水色衣裳的女子出现在了原地。
只见这女子长裙曳地,身姿窈窕,脸上明明没有任何遮挡物,可是殿内的众人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看清她的样子。
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女子,靳舒云握着双剑的手微微一紧,暗道这女子怕是抢先他们一步,早已身在殿中,只是一直没有现身。殿内这么多人,若不是这红衣教主发现了她,其他人竟注意不到她的存在,不知是何方神圣。
阿萨辛没有再理会其他人,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而那女子也静静的回望他,一双清冷无痕的眼睛,仿佛只看到了他一个。若不是二人之间萦绕着隐隐的杀气,周岩等人甚至要认为,他们其实是失散多年的情人。
随着两人的对视,大殿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倏尔,阿萨辛开口了,声音却不再是之前属于男子的浑厚,而是变得又尖又细:“浴冰?不,你已经离开了圣教,我应该叫回你原来的名字……”
“你说是不是,槐序?”
“阿萨辛……”姜槐序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阿萨辛,此时见他开口,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看着她陌生的神情,阿萨辛终于确定,眼前这张本该很熟悉的脸,属于那个在枫树下惊鸿一瞥的女子,而不是这十数年来,陪伴在他身边的圣女浴冰。
阿萨辛没有沉溺于过往的回忆中,看向眼前人的目光里满是严厉:“槐序,当初我说过,自你入我圣教的那一刻起,你永远只能是浴冰!可是,你竟然背弃了我对你的信任,也背弃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阿萨辛的声音越发轻柔,别人不了解,可是曾作为他的圣女,在红衣教生活了十余年的姜槐序却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没错,阿萨辛现在很生气,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背叛,勾起了他一些很糟糕的记忆,这其中便有与陆危楼决裂之事。
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对于他而言,不止是属下,更多的还是朋友!
没有人知道,她曾是他最欣赏的人之一!
遭到朋友离弃这种事,当年的陆危楼已经在阿萨辛的心上戳了一个口子。而今,这个来历神秘的女人,把他的伤口再次揭开了!
红衣教中能够经常见到圣女的弟子,都知道六圣女之一的浴冰极美,脾气也极有耐心,与人相处的时候从不发怒,只是除了同为圣女的抚雾和教主阿萨辛以外,几乎没有多少人愿意与她说话,因为她太冷了,冷得没有温度。
她在教中不算沉默寡言,也不算气势逼人,可是天生气质清冷,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在教中也只遵从阿萨辛的命令。
与其他圣女不同的是,浴冰并不是自幼长在红衣教,而是在阿萨辛的邀请下,后来加入红衣教的,除了教主阿萨辛以外,教中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来历。
她的武功是入教后才学的,却在短短时间内,位列教中除了教主以外的第一高手。她的武器祭魂,一曲笛音可在悄无声息间夺人性命,甚至连武功神秘莫测的圣女阿兹拉耶姆,都不是她的对手。
于是有人怀疑,浴冰入教前是懂得武功的,可是怀疑终归只是怀疑,因为浴冰从来没有显露过,除了红衣教武功以外的任何武功招式。
阿萨辛似乎知道些什么,却毫不在意。他很信任浴冰,甚至是欣赏她,比对亲自抚养长大的抚雾圣女还要欣赏。
渐渐的,红衣教上下慢慢习惯了圣女浴冰的存在,十余年间,对她颇为信服。
只是不知为何,在发生抚雾与男人私奔之事后,浴冰圣女开始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四年前,她彻底离开了红衣教,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奇怪的是,教主对于浴冰的离开,保持了缄默的态度,只不许教中再提起这个名字,并将早已属意的一名少女,立为了新的圣女,即阿德尔•安雨。
“我自知不告而别,实属不该……”姜槐序微垂着眼睑,似乎对阿萨辛感到愧疚,可她的声音仍是古井无波,又好像内心没有一丝触动:“然而,你我道不同,终究不相为谋,我终有一天会离教之事,想必在我入教的那一天,你已经心里有数。”
“我当然知道。”阿萨辛冷冷回道:“当初你应我的邀请加入圣教之时,我便知道你是有所图谋,可是十余年过去,我自信你会一直留在教中,却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阿萨辛的声音里带了一份了然,犀利的目光直戳对面的女子:“看来,你当年入我圣教,果然是为了接近抚雾。那日我将抚雾的尸身交给你处理,没想到你一去不返。现在看来,难道那贱人竟是假死?”
“抚雾确实死了,匕首刺入心脏,我赶到时已无法救她。”姜槐序道:“而且你说的不错,我入红衣教,目的确实是她。所以她不在了,我也没了留在教中的理由。”
“所以你根本没有在乎过我们的友谊,留在教中十余年竟只是为了抚雾!”
阿萨辛声音尖锐,显然已经怒极。在这一刻,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投射在他眼中的身影,竟与当年转身而去的陆危楼慢慢重叠到了一起。
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初陆危楼也是用同样的理由离开了他,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萨辛冷笑着,掌中慢慢聚力,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重的杀气:“浴冰,你胆敢背叛我,想必已经做好了承受相应代价的准备!”
姜槐序眼睛都没眨一下:“我与你确实曾是朋友,只是加入红衣教一事,从来都无忠诚,如今又何谈背叛。”
这句话仿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阿萨辛几乎是发狂一般的朝着姜槐序奔来,凌厉的掌中运足十成内力,立意要将其毙于掌下!
可惜,早在阿萨辛的掌风袭来之时,姜槐序已然化为一道水影,瞬间出现在大殿的门口。她回过头瞧了阿萨辛一眼,目光冷冽,尔后毫无留恋的向殿外掠去。
陷入心魔的阿萨辛彻底遗忘了其他人,只是不管不顾的追在姜槐序身后,火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大殿门口。
被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诡异的地步。
他们明明是来剿灭红衣教的,可是为什么,红衣教的教主和前任圣女内讧,自顾自的打了起来,还要他们做什么?
面对这种情况,一向稳重的天策校尉周岩也忍不住了:“慕容先生,阿萨辛已经不见踪影,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莫容追风沉声道:“阿萨辛已经被引开,周围剩下的教众不多,诸位应该可以应付。在下还有私事要办,接下来的事情便有劳诸位了!”
慕容追风没有解释,亦没有犹豫,只是很干脆的背起关着妻子的棺椁,慢慢往荻花宫门口走去。他需要在姜槐序出来时接应她,然后由她兑现承诺。
让他沉睡的妻子婉清,从无边的黑暗与痛苦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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