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紫虚染尘引恩仇

    来人是“纯阳五子”之一的祁进,他冷峻的脸上满是怒容,一身雪白的道袍平添了几分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个纯阳弟子,雨卓承眼尖地认出,其中大部分是紫虚门下弟子,也有少数清虚门下弟子。

    祁进自不远处大步赶来,看清了场中一众武林人士的惨状后,英俊的脸上充斥着滔天怒火,他背后长剑出鞘,指着雨卓承怒喝道:“孽徒,你不仅与恶人谷的妖女私下勾结,如今还敢肆意伤害无辜,纯阳宫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师叔……”

    雨卓承喉咙发苦,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位师叔的话。

    他与楚霞影私奔在先,心中已是觉得愧对师父和纯阳宫的几位长辈,如今半路被同门截住,他亦不知该怎么面对对方的质问。

    雨卓承身为纯阳弟子,对祁进尚有几分顾忌,可莫雨就不同了,先不说他如今身在恶人谷,就是没入恶人谷,他跟祁进也是没什么交情的。如今既是遇到了“纯阳五子”之一,恶人谷也算牵扯其中,白白送上门来的高手,何必放过?

    莫雨抱臂立于原地,肆意的打量了祁进几眼,慢悠悠的出声道:“早前听闻华山纯阳宫的开山祖师道法高超,他早年收下的两个弟子,不管是纯阳宫掌门李忘生,还是早在中原销声匿迹的剑魔谢云流,皆是当世一流高手,却不知道你这个‘五子’之中排名最末的紫虚真人,到底道行如何?可千万别是浪得虚名,堕了你们祖师爷的名声!”

    对于莫雨的挑衅,祁进还不待有所回应,一旁的雨卓承已是握紧了手中的剑,拦在了莫雨的身前,警告道:“莫雨,休要对祁师叔无礼!”

    纯阳宫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身在浩气盟与莫雨有过几次交手的雨卓承却是知道,眼前的少年年纪虽小,武功却着实是不弱,尤其是陷入癫狂的时候,放眼整个浩气盟,恐怕只有开阳坛主林可人可以将其制住。

    若是任由莫雨和祁进交手,祁进道行虽不低,却也扛不住莫雨发起疯来六亲不认,到时候万一伤到祁进,这是雨卓承最不愿见到的。

    可惜,雨卓承一片爱护的好意,正在气头上的祁进根本注意不到。

    他听得雨卓承道出眼前少年的名字,竟是恶人谷“十恶”之一的莫雨,先前因雨卓承私奔而燃起的怒火,此刻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喝道:“孽障,没想到你不仅与恶人谷的妖女搅和在一起,竟还跟十大恶人有所来往,简直是大逆不道!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随我回纯阳受罚!”

    莫雨见祁进一脸怒火中烧,却是没理会自己之前的挑衅,也不跟他废话,运起“凝雪功”直接拍了过去。

    空气中飘出第一朵霜花的时候,祁进手中长剑已是迎上了莫雨的双掌。

    莫雨武功不错,对上祁进尚有一战之力,却因对方的纯阳心法慢慢变得束手束脚。

    祁进天资聪颖,又身负纯阳镇派武学紫霞功,内力纯熟,剑法凌厉,在与莫雨交手期间,太极八卦组成的气场不断铺在两人周身,受他内力的影响,莫雨的行动渐渐变得迟缓。

    淼的注意力一直在莫雨身上,见他行动之间并不顺畅,回想起小时候见过的那个道长姐姐,心中明了可能是纯阳的武学对他有所掣肘。她的视线扫过地上铺满的八卦气场,又扫过一旁观战的纯阳弟子,心中一动,已是有了主意。

    本在旁观战的雨卓承,见莫雨跟以前相比功力又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心下惊骇不已,觉得这少年在武学上的天赋放眼天下间亦是少有,假以时日,还不知道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他看得正入神,眼前却突然飞过一个虚影,伴着身旁纯阳弟子的惊呼声,雨卓承一转头,正好看见之前与莫雨在一起的少女,手上已经抓了一个纯阳弟子,其他纯阳弟子见状,本想上前搭救,不料眼前一花,半空浮现出点点火光,将他们拦在了原地。

    “你想做什么!”

    出于对同门的担心,雨卓承长剑出鞘便要阻拦,岂料脚下一滞,一株长势奇怪的绿腾突然凭空窜起,密密麻麻的缠住了他的脚腕。

    雨卓承未曾多想,毫不犹豫的一剑斩下,困住他双脚的绿藤虽然应声而断,但切口处却又冒出了许多新生的枝芽,很快顺着他的剑一路蔓延而上,不过顷刻之间已经缠住了他的半边身子。

    雨卓承使劲挣扎了一番,但持剑的手被牢牢的锁住,半边身子根本用不上力,他根本没想到这些看似脆弱的藤蔓,竟然如此难缠。

    短时间内无法脱身,雨卓承索性不再挣扎。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陌生的女孩,眼中暗含警惕。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困住其他纯阳弟子还有雨卓承之后,对方并没有对掳去的纯阳弟子做什么,反而把人放开了。

    见此,雨卓承刚要松一口气,却见那女孩突然有了动作。只见她一只手轻轻拂过纯阳男弟子的双手,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点了点男弟子的头部,虽是一触即离,但举止间的慎重与严肃,却仿佛完成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仪式。

    在雨卓承的注视下,白衣女孩的双手开始慢慢演变出一种奇怪的姿势,像是在空中弹奏一张无形的琴。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雨卓承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木偶戏,街上那些杂耍艺人操纵木偶时的手势,与这女孩的动作一般无二。但不同的是,杂耍艺人手下操纵的是木偶,而这女孩身边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想到这里,雨卓承的身上慢慢冒出了冷汗,暗骂自己荒唐,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

    随着白衣女孩手指的动作,那名原本显得十分沉默的男弟子突然之间有了反应。他慢慢拔出了身后长剑,动作虽然有些僵硬,却是准确无误的将一道剑气砍向了祁进。

    祁进与莫雨打的正激烈,突然感觉到有一股不弱的剑气冲着自己而来,闪身避开后,却再次为一道怪异的气劲偷袭,体内经脉竟然有些运行不畅。

    祁进很快认出,打中他的剑气是纯阳“紫霞功”中的一式,可扰乱人的经脉运行,阻扰敌人的行动。

    他来不及细思,一道冰蓝色的剑气突然从天降下,落在他脚下久久未散,直接铺成了一片八卦气场,他的动作一滞,险些没能躲过莫雨迎面而来的一掌。

    “岂有此理!”

    祁进为紫霞剑气所阻,心中大怒,下意识认定是雨卓承死不悔改,竟帮着恶人谷的人来对付他。但当他避过莫雨一击,刚要转头喝问之时,却发现对他动手的并非雨卓承,而是一名自己门下的弟子。

    祁进见那名男弟子双目无神,面色僵硬,一时心下大骇,很快注意到了男弟子身旁那个举止怪异的白衣少女。

    祁进的道行比之雨卓承要高深许多,凝神一看,竟发现男弟子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而他的头部和四肢的部分,由“白光”之中牵出了一缕缕微光凝成的细线,细线的那一头,正缠绕在白衣少女纤细的十指之上,随着她手指的动作,细线另一边的人完全成了一个温顺听话的人偶。

    “妖女,你对我门下弟子做了什么!”

    祁进一剑震开莫雨,直接朝着白衣少女奔来,所过之处,剑气激荡,出手便是夺命杀招,却被对方轻身躲过。

    祁进一击不成,执剑再刺,却因中间有失去意识的男弟子持剑阻挡,他不欲伤到这名弟子,出手之时难免束手束脚。

    这边,淼趁着祁进有所顾忌,直接轻功越过他的头顶,轻飘飘地落在了莫雨的身边,见人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没了施术者的控制,早前的纯阳男弟子直接倒了下去,祁进一惊,伸手探上了这名弟子的脉搏,发现对方只是脱力昏迷之后,心下稍安。

    他把陷入昏迷的弟子妥善安置一旁,眼神冰冷的扫向对面,见之前的白衣少女正围在莫雨身边嘘寒问暖,面色一沉,喝道:“妖女,你与恶人谷的恶人狼狈为奸,又对我门下弟子使用妖法,今日我便除了你这祸害!”

    莫雨观祁进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早已挺身挡在了淼的身前。他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一道铿锵有力的女声打断。

    “哪里来的妖道,胆敢冒充纯阳宫门下祸害百姓,看来今日我少不得要替纯阳真人除了你这欺世盗名之徒!”

    唐清灵的身影出现在大路的另一头,同行的唐门弟子远远地跟在她身后。她的人距离这边尚有一段距离,但传来的声音却十分清晰,仿佛近在咫尺,显然是用上了内力。

    唐清灵快步而来,因有面具的遮挡,旁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从她冷冷的目光中,察觉出此人的来者不善。

    祁进剑眉一皱,冷声道:“我乃纯阳宫祁进,如假包换,哪里用得着冒充!倒是姑娘这般鬼鬼祟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之辈,不问是非,上来便血口喷人,该不是出自蜀中唐门吧?”

    祁进这话太过刁钻,他早早地察觉了来人的身份,如此回应,实在让人不好接口。

    说是,等于承认了唐门中人都是一群鬼祟之辈,说不是,又要担上冒充唐门弟子、意欲嫁祸唐门的罪名,虽然唐清灵是货真价实的唐门弟子,即便矢口否认也不怕遭到唐门追究,但这样一来,未免太过窝囊。

    唐清灵唇角一勾,像是没听到祁进的话一样,一改方才的气势汹汹,声音轻柔的道:“原来是纯阳宫的紫虚真人到了,实在对不住,晚辈眼拙,方才竟然没能认出老前辈,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在借纯阳宫的名义四处招摇撞骗呢!”

    唐清灵生得貌美,声音又悦耳动听,不生气的时候,装出来的样子很能哄人。只可惜她到底是个心气大的主,哪怕多年行走江湖的经历让她变得圆滑了许多,但脾气这种东西,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她平生最恨之事,便是亲人受到伤害,连弟弟唐无绝这样与她性格相冲、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人,若是受到旁人非议,她尚且要护上一护,更别说小妹这样文静乖巧的小女孩了。

    与人有仇?那一定是对方的错!

    唐清灵表面上客气有礼,话里却是夹枪带棒,里面的恶意明显到傻子都能听出来,祁进又怎会不知?

    作为纯阳宫吕祖的亲传弟子,祁进在江湖上辈分很高,年纪却并不大,如今虽已不惑,但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正是巅峰之年,远远到不了被别人尊称为“老前辈”的地步。唐清灵如此调侃,又假惺惺的说自己认错了人,不是故意找茬又是做什么?

    祁进的眉头狠狠皱起,对唐清灵已然没什么耐心,冷声道:“阁下是唐门的哪一位?如此胡搅蛮缠,到底有何目的?”他的目光隐晦的扫向了散落在周围的唐门弟子,此时微风拂过,驿站后方的林子里传来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不知道在人后看不到的地方,又隐匿着多少来自唐门的暗影?

    祁进耐心告罄,唐清灵也不欲与他废话,冷冷的道:“紫虚真人好大的威风,管天管地,一言不合便要喊打喊杀,难不成以为别人都是你纯阳宫中养的狗,可以任你宰杀?”

    祁进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紧,正要发怒,却突然注意到唐清灵此时的位置有些微妙,正好站在了之前那个白衣少女的大前方,挡住了他看向对方的视线。

    祁进眸光一动,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被莫雨护在身后的白衣少女,对唐清灵道:“唐门与纯阳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姑娘今日这般纠缠,莫不是为了这个小姑娘?”

    唐清灵冷声道:“是又如何,难道你要与我唐门抢人?”

    祁进长剑一甩,冷冷道:“祁某此次下山,本是为了追回门下逆徒,不料碰上恶人谷宵小,这才出手除恶。这小姑娘既是唐门的人,我便放她一马,不过奉劝姑娘一句,回去以后还是严加管教的好,若是一味纵容使其走了邪路,恐怕迟早会坏了唐门得来不易的好名声!”

    “你——!”

    唐清灵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她早前听过纯阳宫紫虚真人的冷漠孤傲,但万万没想到,对方会狂妄到出口讽刺整个唐门!

    祁进“高高在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唐清灵,她长大后脾气本有所收敛,已经甚少在外人面前暴露“真性情”了,但是耐不住祁进先是对自家小妹喊打喊杀,后来竟然骂到了唐门的头上。望着祁进那张写满冷漠的俊脸,唐清灵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唐清灵把手中马鞭一扔,大步上前,也不顾祁进戒备的目光,指着他气极反笑道:“真是给脸不要!之前不过看在纯阳宫的面子上,才尊你一声紫虚真人,哪里知道你竟然还狂上了!江湖上谁人不知,纯阳‘紫虚’,文不如清虚子于睿,武不如‘剑魔’谢云流,德不如掌门李忘生,魄力比不上金虚子卓凤鸣,为人偏偏还傲慢无礼,目中无人,若不是看在你吕真人弟子的份上,谁会把你放在眼里!小子,泥潭里滚久了,自己身上的灰还没弹干净呢,哪里来的立场去教训别人!”

    随着唐清灵的话音落下,周围突然变得静悄悄的。跟随祁进下山的一众纯阳弟子,此时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根本不敢去看祁进的脸色,至于雨卓承,他早已经傻眼了。

    祁进此人,虽然天资很高,又是纯阳宫祖师的入室弟子,但为人却真的是冷漠孤傲,出了名的不易相处。

    祁进入吕洞宾门下之前,因年少气盛,曾有过一段不怎么光彩的经历。这段敏感的过去导致了他的嫉恶如仇,行事上难免会有偏激的一面,他为人没什么坏心,但平时处事上有些不留情面,得罪的人不少,但一般人都看在他为人正派,或者出身纯阳宫的份上,并不与他计较。

    唐清灵看着祁进铁青的脸色,露出了一个没什么诚意的假笑,尔后突然转过身,对着不远处的莫雨和淼做出了一个“快走”的口型。

    淼微微一愣,却在下一秒单手结印,伴着掌心流转的绿意,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开始发生变化,大片灵草凭空而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铺满了周围的地表,在一片绿意之中,点点粉红的花苞慢慢长出,迎着晚风,慢慢变成了一片美丽梦幻的花田,令在场众人都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世间美丽,大概都如昙花一现。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千万花瓣于一瞬间脱离了花萼,洋洋洒洒的飘散在空中,形成了一场送别的花雨。

    花雨落下之时,花田中心的莫雨和淼身形渐渐变得模糊,他们的身体四散为片片花瓣,随着落下的花雨一起消散在空气中,跟着他们一同消失的,还有雨卓承和楚霞影。

    祁进大惊,伸手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雨卓承抓去,却只是抓到了一些碎裂的花瓣。待花雨完全消散,场中已经彻底失去了那四个人的踪影。

    在场众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得久久不能回神,祁进心思机敏,已经猜到这番景象可能与刚才那个白衣少女有关,再回头看唐清灵,见其一副八风不动的淡定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怒道:“唐门真是枉为武林正道,竟然帮着恶人谷拐走我纯阳宫的弟子!”

    “纯阳宫弟子?”唐清灵扑哧一笑,道:“雨卓承不是已经成了叛逆之徒么,甚至劳动紫虚真人前来捉拿,怎么现在又变成了纯阳弟子,真人这是打算既往不咎了?”

    失去了雨卓承的踪迹,祁进早已是怒火中烧,见唐清灵还在纠缠不休,也不再与她废话,直接拔剑道:“唐门一意孤行,便不要怪祁某手中之剑不客气。纯阳弟子听令,列阵!”

    唐清灵冷哼一声,看都不看周围的纯阳弟子一眼,只对祁进道:“若真人执意动手,我唐门也不会怕了你纯阳宫。只是现下我有一事不明,真人口口声声说要惩奸除恶,却不知道对于谷姑娘的事,真人打算什么时候给个交待?”

    “你什么意思?”听唐清灵提起了谷之岚,祁进握着剑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唐清灵面具下的脸慢慢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一字一句道:“万花谷的谷姑娘身世坎坷,幼时家中曾遭恶人灭门,以致年纪轻轻便身患重症,一夜白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祁进在听到“灭门”二字时,脸色霎时间变得难看起来。

    唐清灵没理会祁进的脸色,自顾自道:“我只是听说,十几年来万花谷的裴元先生一直在找当年灭谷家满门的凶手,发誓要给姐姐一家报仇。正巧,最近我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当年谷家灭门一事的蛛丝马迹,若我跑去告诉裴先生凶手是谁,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祁进的脸色已是煞白,却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唐清灵见好就收,面无表情道:“真人是聪明人,我也并非蛮不讲理之徒,咱们何不各退一步,相安无事?”

    祁进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个冷淡中带着些许温润的声音打断。

    “方才,裴某人似是听到有人提起在下的名字,却不知是哪位仁兄到了……”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肩上挎着药箱的墨衫男子。他自远处信步而来,乌黑柔顺的长发如绸缎一般披散在肩头,面容虽显得冷漠,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写意潇洒。

    来人是万花谷杏林一脉的大弟子裴元,他比祁进大不了几岁,看上去却比祁进年轻许多,若不是身上带着一抹岁月沉淀下来的痕迹,说他才及而立都无人怀疑。

    祁进自然认得裴元,只不过经过唐清灵刚才的一番威胁,此时再见到裴元,不免想起了谷之岚一事,脸色竟又苍白了几分。他紧紧地抿着唇,一反常态的没有上前招呼。

    不管祁进心中如何煎熬,裴元还是慢慢走近了。

    因着谷之岚的关系,裴元待祁进一向不同,一改旁人面前的冷漠之态,望着祁进的目光中竟带着些许笑意:“你怎得来了,莫不是来找之岚的?真是不巧,她半个月前出谷去了,下次来时记得提前让人捎信,也省得你们两人总是错过。”

    祁进与谷之岚两情相悦的事,在江湖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两人一个出身纯阳宫,一个出身万花谷,知道的人都称赞他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就连对外甥女一向爱护有加的裴元,也因为祁进待谷之岚的殷切态度,默许了两人的感情发展。

    若是放在以前,祁进见了裴元必不会如此忐忑,但现在面对裴元流露出来的善意,他心中惭愧万分,恨不得马上抽身离去。

    祁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拱手道:“裴兄误会了,祁进此来,并不是为了之岚,而是前来捉拿师门叛逆。现在逆徒已然逃走,我得带着弟子赶快追上去,不能与裴兄叙旧,真乃憾事。”

    裴元不在意道:“无妨,正事要紧,日后有机会,再叙旧不迟。”

    “多谢裴兄体谅,祁进先行一步了。”见裴元并不怪罪,心里存了事的祁进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警告的看了唐清灵一眼之后,很快带着一众纯阳弟子离开了。

    目送祁进走远之后,仍旧留在原地的“裴元”面上露出了一个不屑的冷笑,哼道:“纯阳宫的小白脸,脾气果然又臭又硬,真不知道子衣到底看上他哪里!”

    “裴元”从衣袖里掏出一把折扇,也不管一群正面无表情的望着他的唐门弟子,自顾自的扇了起来,还抱怨道:“万花谷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又繁琐又厚实,都什么天了,这些人穿成这样竟然不觉得闷。”

    亲眼见到“裴元”变脸,唐清灵本来心中一惊,但随着眼前这个“裴元”露出了自己本来的神态,她一番打量之后,突然唤道:“二哥?”

    “裴元”肆意一笑,手中折扇轻轻拂过脸上,原本一张冷漠的俊颜,突然变成了一张面如冠玉的脸,眉宇之间还带着一抹张狂之色。

    唐清灵见自己没有认错人,秀眉一挑,问道:“你怎么在这?”

    套着万花衣袍的男子,正是唐门的二公子唐无乐,他扯了扯衣领,又摇了几下扇子道:“之前见你偷偷离家,还以为是什么事,我最近闲得无聊,索性跟来看看,结果在长安城郊外遇见了祁进一行人,又探得一个很像阿淼的姑娘去了万花谷,正准备探探虚实,哪里知道在这遇上了。”

    想到刚才祁进看到自己时面色苍白的样子,唐无乐皮笑肉不笑道:“天下的好白菜都被猪给拱了,真不知道谷之岚一个温温柔柔的姑娘家,怎么会喜欢一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二愣子!”

    对于他的话,在场众人无一应声,只因与他的张狂劲比起来,一向孤傲的祁进都算得上彬彬有礼了。如果让正常人来选择,十个人里面估计会有九个选祁进,剩下的一个,则是连弃权都不会选择唐无乐。

    唐清灵心里翻了个白眼,对唐无乐道:“你也真是胆大,这里可是万花谷附近,你明目张胆的扮成裴元的样子,还大摇大摆的出现,不怕被正主逮个正着?”

    “哼,你二哥怎么会忽略这个?”

    唐无乐满不在乎的道:“我早已接到情报,裴元几个月前已经出谷远游,我离开唐家堡的时候,他还在灵蛇谷附近徘徊呢,你就是给他插上一对翅膀,一时半会的他也飞不回来!”

    他话音刚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四下张望一番后,疑惑道:“阿淼妹妹呢,我明明接到消息,她跟恶人谷的那个小子应该朝着万花谷的方向过来了才对,怎么不见人?”

    唐清灵郁闷的道:“刚才还在的,可是祁进一来,她已经跟着莫雨先行离开了。”

    “什么,走掉了?”

    唐无乐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手中折扇狠狠地敲打了几下手心,气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唐清灵叹一口气,劝道:“人已经走了,生气能有什么用?晚上的路不好走,咱们先在此地借宿一晚,待明日天一亮,再快马追上去。”

    “不行,天亮再追,人早已跑得没影了。我得先去安排一番,派两个人追上去打探一下他们的行迹,总不能断了消息!”

    唐无乐主意一定,直接扔下唐清灵一行人走掉了。望着唐无乐绝尘而去的背影,其中一个唐门弟子问道:“现在怎么办?”

    唐清灵重重的叹了一声道:“不用管他,咱们在此借宿一晚,明日再走。”

    当下,她率先一步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一边让随行弟子去安排住宿,一边拿出地图计划着明日的路线。

    很快,夜幕降临。

    有人欢喜有人忧,漫长的一天,又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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