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蒙混出城

    妮子迅速的将挂在绳上的衣服取下来, 反手扔了一小块碎银子在窗台上。

    “什么声音？当家的，你去看看。”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来，妮子连忙抱着衣服翻出墙，低声喊，“快跑。”

    两个人匆匆沿着大街向东边跑去。

    跑了老远都没有听到人追赶, 两人站在街边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气才缓过来。而后就沿着街走，找了一间破旧没人住的房子翻了进去，打算歇一会儿换好衣服再出城。

    宋昀感觉这两天把一辈子的墙都翻了。

    “哎, 有人！”宋昀一进屋就拉住了妮子。

    那间塌了半个屋顶的破屋子里面, 竟然蜷缩着两个小孩。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妮子借着熹微的晨光看到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孩七八岁的样子, 女孩四五岁。他们的衣服破烂，头发蓬乱, 满脸脏污, 胳膊腿瘦的如同麻杆一样。

    大一些的男孩搂着女孩挤在墙角，道, “你们别欺负我妹妹！”

    妮子叹了口气，说，“别怕，我们只是过来借住一会儿。”那男孩警惕的看着她们，妮子从宋昀的背包里，拿出几个杏子、两根香肠递给他，“这是给你的谢礼, 我们来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那男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妮子手里的吃的，女孩“咕噜”一声，吞咽了口水。

    妮子蹲下身子将东西递到男孩手里，正色道，“这东西给你，但是一会儿你要帮我一个忙。”

    男孩这才放心接过东西说，“行。”东西接过去，他将香肠掰开给妹妹一大半，妹妹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也忍不住啃了起来。

    妮子看两个孩子专心吃东西，就从衣服里挑出两件的，对宋昀说，“我先去外面换衣服，你在这里等着。”

    没一会儿回来，已经成了一个小小少年。

    少年身上带着补丁的衣服手脚都短了一寸，倒显得整个人手长脚长，清丽无双。

    宋昀随后也去换了一身衣服，这衣服本来是灰突突的，可是给他那白皙的皮肤漂亮的五官一衬托，倒像是哪家的居士来体验生活的。

    妮子道，“这样不行，得打扮一下。”说着四处学么，从外间找到了一口破锅，手从锅底抹过，拉着宋昀细细的给他脸和脖子抹了一层黑色，这下光华再次被遮盖住了。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勉强借着破水盆里的倒影，给自己的脸也涂了一层。

    “咋样？”她转过头问宋昀，宋昀仿佛才刚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说，“好看。”

    那边的小女孩发出了清脆的笑声，妮子无奈道，“我问你涂得匀不匀？”

    宋昀道，“挺匀的。”

    妮子点头，又伸手将自己的头发盘到头顶，用原先别在马尾上的木簪子插上，故意将额头那边弄乱，宋昀也如法炮制，再看上去，两个人都觉得比原先朴实了很多。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妮子对男孩道，“你认得满香楼吗？”

    男孩点了点头，“认得，我们经常去那边要饭。”

    妮子道，“你去满香楼看看，那边有什么动静吗？有没有不认识的人守在那？若是有人在楼门口看热闹，你去听听大家都说什么。还有——”

    妮子打开了钱袋，拿出约摸两钱重的碎银子，“你去给咱们买包子，就买三十个吧，剩下的钱就归你了。”

    男孩点了点头，又看着她们俩，妮子道，“放心吧，我们若想做坏事早就做了，不必等到现在。”他看了看妮子，又看了看宋昀，接过钱就跑了出去。

    小女孩怯生生的看着她们俩，妮子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叫什么，怎么住在这里？”

    女孩子告诉妮子，她叫妞妞，哥哥叫虎子，他们家住在离黄河不远的地方，因今春春汛家中发了大水，他们兄妹和父母爷爷逃出来，结果半路父亲病死，母亲自卖身换了粮食给他们，后来到了府城爷爷也重病而去，两兄妹相依为命在这已经两个多月，每日里靠讨饭为生。

    妮子叹着气摸了摸女孩的头发道，“黄河泛滥成灾，害了多少百姓。”

    宋昀道，“待我回京城一起上报工部，这黄河早该治理了。”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男孩跑了回来，他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将一大篮包子放在床上。

    妮子忙问，“满香楼那边咋样啦？”

    男孩道，“那边没啥动静，不过我发现，门口附近有两个生人站着，之前没见过。”

    妮子心里咯噔一声，又问，“没别的了？”

    “还有，城门口的官兵今日也查的严了，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城门守卫那里多了两个人。”

    妮子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头道，“虎子真聪明，你和妹妹先吃包子吧。”

    虎子惊讶的看着妮子，好像自从爷爷去世以后，很久没有人喊过他的名字了。

    “哥——”妞妞拉拉他的衣角，咬着手手指看着那边热乎乎的包子，虎子给她拿了一个，说，“你吃。”

    妞妞接过白白的大包子，珍惜的吃起来。

    这边，妮子严肃的望着宋昀，“你和宋之孝是不是有仇？”

    宋昀道，“不可能。出那件事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宋家是大族，扎根金陵几百年，枝枝蔓蔓太多了，他为人又对那些人情世故不太上心，是以现在让他数起旁系的孩子，他勉强能想到的也就是几个来过家里做过客的人。而宋之孝压根就没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过。

    “官兵都有动作，我担心他也牵扯在其中，”妮子问，“上次你出事，也在直隶境内？”

    宋昀道，“确实。”

    妮子叹气，“那现在这事就更麻烦了，我们还得混出城门。”

    至于张锁儿和秀禾，只能托付给郑八万想办法了。她看着两个安静吃包子的孩子，或许，这也是他们的缘分。

    妮子和宋昀也默默吃了早饭，包子留给兄妹二人几个，剩下的也包起来，用没穿的衣服做成包袱，背在了妮子后背上。

    她将脖子上带的一个平安扣取下来，郑重的对虎子道，“姐姐有个事情要托付给你。”虎子坚定的看着妮子，妮子给了他和妹妹这么多吃的还留了好几十个铜板，在他心中已经是兄妹二人的恩人了。

    妮子说，“我们俩有事要出城，你去满香楼找周掌柜，告诉他说，妮子有事先走，你去找郑老板，让他拖住宋老板。还有，锁儿和秀禾被抓了，让他把人救回来，能记住吗？”

    那虎子想了想，记住了，将妮子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妮子点了点头，又道，“我去办事，回来还路过这里，你们愿意跟着我回我家做事吗？”

    虎子忙拉着妞妞跪下，“恩公，我们愿意！”

    妮子忙将两个孩子扶起来，将平安扣珍重的放在他手里，“记住，这东西一定要交到郑老板手里，之后你们就在他那等着我。”

    虎子点了点头。

    将事情托付给郑老板，妮子也没有多大的信心，他跟宋之孝之间的关系千丝百缕，妮子赌的唯有五年来两家合作的情谊，以及慧藏大师留下的那句话。

    妮子和宋昀向北城门走去，原本从东边出城更近，但是守城的人有所准备，应该会在东边派人堵他们，妮子他们只得从这边的城门出去，绕城离开。

    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府城北门边是贫苦的小生意人聚集的地方，环境较为混乱，城门守得一向宽松些。

    妮子并没有直接出城，而是花一两银子，将一个货郎的担子连同东西全都包圆了，随后又给宋昀买了一担子炊饼。两个人包袱里的东西都混在担子里面，就连包袱皮等东西都垫在最下面，一人带着一个破草帽，挑着担子奔城门而去。

    妮子边走边教宋昀怎么装生意人，怎么卖炊饼。两个人到了城门那里，见出城的人已经排成了大队。

    天气炎热，前面的人怨声载道，可是官兵最大，谁也不敢造次。

    妮子和宋昀排在队伍后面，直觉的脸上热辣辣的，还好有草帽，不然脸上的锅底灰都要被汗冲了。

    “你，抬头。”守门的人拿着一个画像对前面的人说道，那人连忙抬起了头，官兵自己的对着画像看着，妮子心头一凛，伸着脖子看向那画像。

    上书一行字：贼人宋某，身高七尺，面白无须。

    下面是一张图：三角脸，蒜头鼻，长眉大眼，组合在一起就像个外星人似的。

    “噗——”妮子喝的水一口喷出来，呛得直咳嗽，这次出城门应该是没问题了。

    到她的时候，官兵道，“摘下草帽，抬头。”

    妮子刻意做出粗鲁的样子，因她身量小，又是男装，官兵挥挥手让她过去了。

    轮到宋昀，妮子几乎屏住了呼吸。

    “你是卖炊饼的？”官兵拿起一个炊饼掰开，“炊饼咋卖的？”

    宋昀点头哈腰道，“官爷，小的就是卖炊饼的，这炊饼别人买三文一个，官爷买不要钱。”

    “嘿，懂事啊。”官兵将炊饼叼在嘴里，顺手又拿了一个，道，“走走，快出去！”

    宋昀这才点了点头，担起扁担跟着妮子快步离开了。

    就在他们离开以后，有人骑马到了城门，“城门关上，都关上，今日无批条不准出城！”

    妮子和宋昀听到这声音，连忙加快了脚步，奔走了约摸二里地，才找一片树林，靠在树边坐下。

    两个人同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到彼此脸上一道道锅底灰伴着汗水顺着脸颊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妮子吐槽宋昀，“没想到你装的还挺像么！”

    宋昀掩面，“哎，时势所逼，多亏妮子教得好。”听着妮子清脆的笑声，自己也跟着笑了。

    他拿着水葫芦对妮子说，“你先洗洗手吧，吃个包子。”

    妮子洗了手，又帮着宋昀冲水，两个人靠在大树上，听着“知了知了”的蝉鸣，安静的吃着包子。

    吃完饭妮子道，“书呆子，接下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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