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02

    多洛莉丝的画作终于进行到了尾声,她的画技画法大多还沿袭前两个世纪,有一种奇妙的历史感。不过对女巫来说,画什么内容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各种材料磨制出的颜料次序和配比,以及最后加在画作上的空间法则。

    她不准备对命定者彻底赶尽杀绝,而是打算把那家伙关在承载于画作上的空间中,再定下时限——以她的死亡时间为限制。

    等她生命将尽,这个吸血鬼就会恢复自由,重见天日。

    女巫会这么做并不是出于善良,而是辛西娅不会希望她杀死这个命定者。所以多洛莉丝可以保留一点仁慈。

    最后一笔落成,多洛莉丝将画布摆在窗台上,等待颜料干透。

    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画布上高低错落的树林间有阴影一闪而过。阳光斜斜打在画布上,从某些角度上看过去,模糊可见点点细微钻石般璀璨的光芒。

    最后这幅画被挂在多洛莉丝房间的墙壁上,简找了把小锤子给她,女巫踩着凳子上把画钉了上去。

    这是一幅风景画,颜色运用与大部分画作不同,淡紫色的湖泊与深红树林交映,呈现一种奇诡扭曲的艺术感。

    简站在一边打量一番这幅画作,这确实是一幅不错的作品,笔触娴熟,放到人类拍卖行里可以卖出高价。

    “我在这幅画上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息。”简冷冰冰的小脸上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用客观的口吻说道。

    多洛莉丝从凳子上跳下来,“但凡经由女巫之手的东西,即使是一幅普通的画作,也会变得特别。简,你对女巫的了解太少了。”

    多洛莉丝想她大概是感受到了被她关在画中的命定者的气息,吸血鬼之间或许有些特别的感应?不过命定者这件事她不会和简提起——如果凯厄斯知道她的命定者并不是他,他会很不高兴的。

    女巫可以保证。

    恋人的独占欲太强有时候也很让人苦恼。

    “吸血鬼和女巫互相避让这么多世纪。就像我不了解你们一样,你们也没能了解我们。”多洛莉丝站远了一点,确定自己的画框没有钉歪。

    “女巫一族藏得太深了。你们从十四世纪之后就迅速退出了人类的视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光明正大出现过。”简说。

    “其实在女巫的历史上,我们从来没有主动出现在人类的世界中过。避世一直是女巫的准则。就连曾经沸沸扬扬的猎巫活动,被送上绞刑架的也只是他们自己的同伴。”多洛莉丝朝外面走去,简跟上她的脚步,“我们不愿和人类相处是因为族群都是排外的,他们永远不会信任女巫。何况族群与族群之间的竞争太多。”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的时代一直落后我们太多,直到这个世纪才渐渐开始追赶上我们。然而他们比从前更加贪婪,他们甚至妄图掌控自然。所以对人数上少于人类的女巫而言,避世将成为永远的法则。”

    话语之中,隐约的傲慢表露的淋漓尽致。

    “女巫不喜欢人类?”

    “我和很少一部分人类打过交道,他们太过奸诈。”多洛莉丝深深地看了简一眼,“但是否对一个族群有好感,不是对一两个人的印象可以决定的。如果我在人类世界待久了,也许我就会喜欢上人类。”

    “我们和人类没有血海深仇,也没有未报之恩。人类对我们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族群,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何况你得知道一点,一部分的女巫会和人类通婚,所以我无法代表所有女巫的看法。不过我想吸血鬼还是很喜欢人类的吧?我是说像甜点的那种喜欢。甚至你们成为吸血鬼前都是人类,这和女巫完全不一样——女巫都是天生的。”

    多洛莉丝拢了一下耳边碎发:“感谢你陪我这么久,简。不过我想你应该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找凯厄斯。”

    “你的观点很有趣。”简极淡地笑了一下,“下次我们可以交谈一下你对吸血鬼的看法。”

    女巫顿足回头:“我对吸血鬼和人类的看法并无不同。只有凯厄斯是唯一那个例外。”

    “而这和他是不是吸血鬼并没有关系。无论他是吸血鬼或者人类,我都会喜欢他。”

    *

    抵达美国是在当天夜晚,因为吸血鬼和女巫的惯常用的出行方式无法达到统一,所以凯厄斯和多洛莉丝选择了人类的交通工具。

    人类百年来科技迅速发展,有些东西对女巫而言也十分新奇。

    “Silent Hill。”多洛莉丝低声念出巨大标牌上的文字,“凯厄斯,你感觉到了吗?死亡、怨恨、腐朽,还有恶魔的气息,都藏在这之后。”

    凯厄斯拥住多洛莉丝,神情冷静。在这方面的直觉他远不如女巫,在他眼中这只是一片荒凉的废墟。

    多洛莉丝挣开他的怀抱:“我和你提过,我需要恶魔的灵魂,凯厄斯。”她脸色有点发白,对这种气息太过不适应,混乱又邪恶,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凯厄斯语气微冷:“我感受不到。”

    多洛莉丝摇摇头:“是空间阻隔,这个地方还藏着一个镜像世界。我对空间的事情比较敏感,你感受不到才是正常的。现在我们得进到镜像世界里去,恶魔藏在那个世界里。”

    凯厄斯并不怀疑多洛莉丝的判断,但他不希望多洛莉丝进到镜像世界里去,“我替你将东西带回来,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去那里。”隔着一个世界多洛莉丝都无法忍受,真到了镜像世界,多洛莉丝只会更加难受。

    无论是人类还是女巫,多洛莉丝都一样脆弱,像个玻璃娃娃。

    “不行,凯厄斯,我必须得去。镜像世界是恶魔的领域,如果你一个人过去的话极可能再也回不来现实世界。”多洛莉丝定定地看着他,强忍下不适感,她也没想到黑暗面的东西对她影响居然这么大。“我没有关系,适应了就不会有事。而且——”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我绝不能让这种可笑的东西日后成为我的软肋。”

    凯厄斯眼底墨色越聚越深,按捺下的暴虐无从发泄。

    但多洛莉丝的话一点也没有错——凯厄斯希望她足够强大与他并肩,又希望她脆弱到只能依靠他。

    多洛莉丝不是向他征求意见,只是告知她一定要去这件事。

    即使是凯厄斯,也无法让女巫退让。

    吸血鬼无声表示默许。

    多洛莉丝眉目冷肃,凯厄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表情,在凯厄斯面前,女巫总是表现的更像个柔弱爱笑的女孩,但多洛莉丝本性从来不是这样。

    她毫无犹豫地化开自己的手心,殷红血液滴在地上。凯厄斯猝不及防感受到浓烈的鲜血的香气,尤其是这血液还来自他的歌者,吸血鬼眼底猩红一晃而过,强行掩盖住其中嗜血残忍的意味。

    女巫用自己的鲜血为辅助,做了一个简单的空间传送阵,金色六芒星流光闪烁,在脚下铺开。她手心的伤口已经迅速愈合,只留下几许未擦拭干净的血液。

    多洛莉丝伸手想去拉凯厄斯的衣袖,却被吸血鬼一把抓住手腕。

    他力气很大,但在抓住多洛莉丝时一瞬间被极力放到最轻。

    女巫愣了愣,不解地看过去。

    凯厄斯眼帘半垂,没有什么表情地抬起多洛莉丝的手。

    然后,吸血鬼伸出舌尖,一点点地舔舐干净多洛莉丝手心残余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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