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寡妇听惯了碎语闲言, 被人指着鼻头骂, 戳脊梁骨的日子数不胜数, 若是在乎这点小事儿, 那她也难以苟活。
何氏这么啐口损言, 戚寡妇心里虽然恼恨, 但没有生气,
她避开脏泥水塘子, 上前一步笑得花枝招展,“何家姐姐想必是对妹妹有什么误解, 也怪我年纪比何姐姐小了, 见过的世面不多, 不会晓事儿,若是之前有不知礼得罪何姐姐的地方,您大人大量别和妹妹计较。”
说着假意的拘了一个礼。
何氏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妇,她最瞧不上惺惺作态的女子,尤其是戚寡妇这个专靠男人寄生, 出门人人喊打的婆娘。
戚寡妇嫁来大河村也有些年头了,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以后, 竟然走上了歪门道子,生生把戚家好的底子都给吃空了, 如今还败坏戚家的名声。
她不止丢戚家的脸,大河村的风评都给她带羞了。
隔壁邻村的都知道大河村里有一个不守妇道,私底下勾人汉子的戚家寡妇。
“别整那些姐姐妹妹的,这种叫法也只有娼/妇院子的才流传得出来, 我们高家虽然没有什么鲜亮门槛,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快些滚吧,别逼我动手撵你。”
何氏扬了扬手里的木盆,这木盆实心木做的,要是真打下去,戚寡妇脑袋能开瓢。
戚寡妇心底有些惧怕,朝后退了几步,没有离开。
捧高踩低?她弟弟家不就进了一个李长娆,那才是真正的小娼/妇,不止勾搭汉子,还在青天白日内将人领到院子里。
何氏嘴上说的好听,面子清高,实则她后家的门庭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她的独生宠儿高年,她引以为傲的高家读书人,更是阳奉阴违,竟然觊觎自家的表嫂,还与她有私情。
戚寡妇愁着脸哭,“姐姐瞧不上我也正常,我一个寡妇没个依靠,家里没有一个能说话顶事儿的,与姐姐家更不能称得上邻里,帮不上你家什么忙,你看不上我这个孤弱情有可原,呜呜呜......”
何氏没有耐心看她矫揉造作,她可不像血气方刚的汉子,见不得稍有些皮相的妇人垂泪。
“得了,收起你那副嘴脸模样,别在我家院子里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的了,回去吧,别来这儿了,你想起伤心事儿,我也嫌晦气。”
“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男人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大家伙儿也都清楚,摆出一幅可怜模样给谁看呢,搞得像是我们欠你似的,走走走,赶紧走,我家不欢迎你。”
戚寡妇上前一步,连忙将说出她今夜来此目的,“何姐姐容我把话说完,此事系关你家高年,特来说给姐姐,我偶然撞见他与何家新妇有私。”
何氏听的火冒三丈,她砸盆打人,“你这娼/妇胡说什么!竟然败坏我家高年的清誉,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戚寡妇跳脚闪让,险险避开。
她不死心的又道,“今日我来你家把此事告知于你,也是一片好心,你若是不领情也就算了,何必出言讽刺在先,而今又拿盆打我。”
“此事关系重大,我说的可没有半句假话。”
“你要是不信我的话,自去何家查证就好了,你家高年今日午时还在何家帮李长娆挖地呢,两人私相授受一事板上钉钉。”
戚寡妇急言快语,声量很高。
何氏真恨不得缝上她的嘴巴,戳烂她那张故作色/艳的脸。
何氏指着自家的大门,喝声撵人,“滚出去!”
戚寡妇看着何氏恼怒扭曲的脸,心里一阵痛快,她可没有忘记她自从踏进这个院子以来,何氏对她的奚落和嘲讽,如今扳回一成。
就连何氏拖拽她丢出门去,磕破了膝头,她的脸上也是得意笑着的。
何氏踢了戚寡妇一脚之后,将自家的院门关的严严实实。
她捡起地上的木盆。进屋后她随手将木盆丢在地上,碰砸倒了木架子也不管它。
气鼓鼓的冲着高年的屋子喊他,“高年!高年!高年!”
何氏男人高远柱正在洗脸擦手臂,闻声喊住她,“你瞎叫唤什么呢?阿年早上不是捎信回来了,今夜在市集上的学堂里歇,外头来的人说什么了,你至于发这么火吗,难不成是庄稼地里的水被人截流了?”
何氏艴然不悦,“明日你去叫他回来,我有事儿要问他。”
高远柱将帕子丢进水里,来何氏旁边坐下,“你今儿个怎么了,动这么大肝火,谁来造访咱家,给你惹了这么冒的火气,阿年才进学几天呢,你就叫他回来,这小会儿功夫能学到什么,发生啥事儿啊,你给我说说,我给你捋捋,别让阿年又费劲跑回来了,乡试在即,可别耽误了他考试。”
何氏听到乡试,面色缓了一些,口气没松,“你别管!你现在就去,马上叫他回来!”
高远柱:“不去,要去你自个去,你瞎折腾什么,这都累了一天了还不够,能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会。”
“外面都黑成什么样了,路上能看得清吗?再说渡了河过去,也没有马车赶路啊。”
何氏越想戚寡妇的话越心急,她扯过来一件厚些的衣裳,挑着一盏灯笼说,“你不去我去。”
高远柱连忙拦着门,不让她走,“您可消停吧,我去我去,但是你得先把事情给我说说啊,省得明日阿年问我,我答不上来,他不与我回来怎么办,届时你又和我闹腾。”
何氏停了动作,高远柱伸手把何氏手里的灯笼抢过来,扶按着她的双肩叫她坐下。
何氏思量片刻,缓缓问道,“你见过何遇的新妇,觉得她生的如何?”
高远柱起身将水里的帕子捞出来拧干,挂在线上,倒了水,把何氏丢砸的木盆捡起来放好,才回答她的问题。
“这不是村里的人有目共睹吗?生的很妙,性格看起来也乖巧软和,是个懂事儿的,怎么了,难不成出了什么事情。”
何氏突然严肃起来,“适才隔壁的寡妇来说,高年和她有私,今日被她撞见了,她还说阿年在帮她挖地,两人......”
剩下的话,何氏没有说出来,高远柱也懂了。
她实在不敢想,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她家高年过了今年便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心思有些懵懂是应该的,何氏思虑种种。
她做娘的如何能不知道,近日以来,他的儿子的的确确有些许反常。
她想着等他乡试过后再找他谈谈,谁知道就炸出来这么一桩事情。
何氏问,“阿年会不会骗我们。”
黄远柱缄默片刻说,“想来不会,阿年历来乖顺,这件事情可不能道听途说,那戚家寡妇的话你也能信,你与她相处的是日头长一些,还是与阿年相处的日头长一些,外家人的话你全信,还急眼了非要驱使我半夜去叫阿年回来,就是真的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那夫子的住处我没去过。”
何氏此刻冷静下来,不似刚才的急不可耐,必须要找到高年问个清楚。
之前何遇与长娆露相的时候,他家正好没有下地,回来之后也没听到风声,高家的人不知道何遇回来了。
“要不咱俩摸路去何家院子瞧瞧?”
今夜若是没个收尾,只怕不得清静了,高远柱叹了一口气,“去吧。”
二人掩了门就往何家走。
也没有提灯笼,怕遇见熟人,何氏带走的是一条小道,她与高远柱才相中对方,还未嫁娶时背着双方家里人幽会走的小道儿。
何家院子的强自长娆嫁来后,不是第一次被人扒着墙,缩着眼瞧了。
何氏自何长里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何家,但不久之前来过,大体能记住院子里的模样。
如今环顾一周还真的发现了不少的变化。
比如篱笆门口的多出来的小鸡窝,还有这块干瘪的地确实被人翻挖了,里面种了几行秧秧绿的小辣椒苗,撒了草木灰。
这块地挖翻需要不小的力气,何家新妇温润软绵,就算她拎得动锄头,也不可能把地挖的这么深,这翻出来的泥土颜色比表面的更沉。
挖地的人显然是个有大手劲的。
是个男子。
她家高年自小跟着下地,力气也不小,难不成真如戚寡妇所言,高年与新妇有私,帮她挖地。
何氏嘘声问,“你瞧见没有?”
高远柱点头说瞧见了,又指了指桃花树下旁的灶台边,“有劈好的木头。”
何遇与长娆已经睡下了,东屋灯已经熄灭,看不出什么动静。
何氏摆手说回去吧。
到家以后,何氏翻来覆去就是难以入睡,高远柱睡边上也不得安宁,他索性坐起来,“你真觉得那人是我们家阿年。”
何氏盯着垂落的帐子,“咱们村里确实有阿年不少的同龄人,但是和阿年比起来个个不一样,阿年虽然也种地,但是吃穿用度的算是好的,戚寡妇也算有眼力,她敢来和我说,应该不会认错。”
何氏捂着脸哭起来,“这算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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