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五十四

    长娆以前看话本子的时候, 里面讲了不少关于乡野青史的事迹, 书生上山采药崴了脚而后自己正骨, 结果没有恢复到位, 最后瘸腿了。

    长娆摁住何遇的手, 似乎有话要说。

    混球怔了一下看她, 以为她怕疼, 叹气地将药瓶放下, 伸手抚擦去长娆眼角的泪,“哭什么?又不是断了, 正了骨头的位置, 绑着铁板固定几日上些药就好了。”

    他怎么越说, 长娆越觉得他话里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她摔伤了,他好像很高兴。

    混球天性不会安慰人的,火上浇油的本领倒是逐日渐长,损起人来更是不留情面, 连自个的媳妇都难逃被损的局面。

    长娆心里原本是有些心虚, 小包袱被她压在了身下充当软枕靠着, 她私自出门是不对,但是她又没有说一走了之, 出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至于用一种怀疑的眼光看着她吗,要不是他突然回来,说话更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她也不会害怕往后退去摔成这样崴到了脚。

    他居然不给她请郎中就要自己上手了,要是骨头没正回来,她岂不是白遭罪了,想起话本里那个因为乱来正错骨错过了最佳的正骨时辰,只能瘸着一条腿过下半生的书生,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到自己的身上,长娆就忍不住怕。

    她非但没有止住泪,倾盆大雨似的大颗大颗的砸落在何遇的手上,混球身子机不可闻的僵了,心里乱糟糟的,他才说了几句话,小妇人哭成这个样子,要他的命是不是。

    他冷着语气捧着她的脸生硬的诱哄,“收声,摔伤了腿日后去哪爷都带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不准再哭了。”

    长娆不依,哭得越发撕心裂肺。

    混球看着他接了一捧泪的手,敢情小妇人是水做的?没完没了是不是,偏生他还没辙儿治她。

    “你哭什么?”

    长娆打了一个哭嗝儿,水汪汪的眼尾红了一片,是她用手揉的。

    何遇自言自语说道,“今儿个爷去见了一个故人,很久没有见到的故人。”

    小妇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一些,她的耳朵竖起来听着,何遇接着说下文道,“聊的不是很好,气氛剑拔弩张,结局不欢而散,他放狠话直言要收拾我。”

    何遇的话无厘头停了,他不再开口,眼底有化不开的阴郁,长娆彻底不哭了,她好奇得不行。

    混球不可一世,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指手画脚?长娆不信,她问道,“那个人是怎么对夫君放狠话的?”

    何遇的眸光里的谑佻一闪而过,他又挨近小妇人几分,道,“他骂我,何遇!你有种!”

    长娆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语吓愣住,混球又接着道,“爷给他回了一声,爷有没有种,爷自个儿都不知道,爷回家问问爷的媳妇再来告诉你。”

    长娆被他挑逗得耳朵飞上了一片红色的暇云,又烫又烫,她伸手掏了掏耳窝子,何遇看她已经被彻底转移了注意力,大掌开始往下挪了挪。

    “你说爷有没有种?”

    话语未停,何遇瞄准小妇人的脚,下手极快的给她把错位的骨头给正了回来,咔嚓的一声脆响,伴随着女人尖声的娇喊,长娆又哭了,这次不是委屈的,是措不及防的疼哭的。

    混球完全不理会她,给她裹了药,找了几块夹板和绷带,三两下子就把长娆的足趾包成了粽子,半点没有露出来。

    长娆瘫在床上,她就知道信这个混球没有好下场,他就会诓她,欺负她。

    “最近不要沾水,也不要乱动,乖乖待着,好在你夫君有先见之明,床塌很大,够你在上面翻来覆去玩通天了,乖一点。”

    何遇把药箱收起来放好,打开房间门出去一会,回来的时候手里端了一碗绿豆汤,欠揍地举到长娆嘴边喂她吃,薄唇微翘,“败败火。”

    长娆是真气了,“不喝!”

    混球接着道,“绿豆汤冰凉软糯,入口清甜,重要的是............”

    他的话又只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长娆原不想搭理,但是天生有些强迫症,听了上文就想知道下文讲了啥什么,她表面淡定,实则凝神静听等了很久,半响何遇也没有说话。

    混球看着小妇人的小动作,心里暗觉好笑,他默不作声把绿豆汤往长娆的鼻端挪过去几分,这绿豆汤端的是清香扑鼻的滋味,长娆闻着闻着,傲娇的张开了小嘴巴。

    啊——

    一副等着投喂的样子,何遇摇头失笑,他也有耐心的慢慢喂她喝完了一碗绿豆汤。

    他搁下碗,朝她伸出手,“拿来吧。”

    长娆不明所里,“什么?”

    何遇但笑不语,变摊手的姿势为指物,指着她身下充当软枕压起来的小包袱露出来的一方角,就是这方包袱小角,在黑色被褥的衬托下,显得尤其分明,一眼可见,这小妇人浑然不知以为能够掩耳盗铃,她自己的位置瞧不见,就认为别人和她一样也瞧不见。

    包袱固然小,也并非她那半寸细腰能遮得住的。

    长娆低头一看,呀,怎么露出来,她拿手去挡,依然没有挡好就想着挪身子,猛然一动,扯了伤脚,疼得脸都抽搐了。

    何遇:“.........”

    胳膊拧不过大腿,包袱最终还是交托到了大混球手上,他拿在手里掂量掂量没有打开,问,“这是什么?”

    长娆打马虎眼装不在意,“几件衣服罢了。”

    剑眉轻挑,“是吗?”他就要打开,长娆有心去拦,脚也弯不下,这腿伸直了,弯曲一下需要很大的动作,适才扯了一下连着脚板疼得痉挛,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经历一回。

    反正她现在腿也伤了,不如就让何遇替他跑一趟腿,把这些东西送过去。

    何遇翻看手里面的绣品,鞋面,上面的图案没带重复的,应有尽有,山河锦绣,紫翠竹林,鸳鸯戏水,小鸡啄米等等,最让他挪不开眼的还是这方绣艺,何遇极少有入眼欣赏的东西,手上的这些绣活精致到栩栩如生,近看针脚疏密分布,没有一点出错,远看更加灵动。

    竟然把之前小妇人脚上的那双茉莉花绣鞋都给比下去了,他原以为那副绣鞋已经是他见过最精美的绣品。

    长娆怕他问,抢先说道,“这是我们出门之前,双桃交给我的,是她的绣品,她家里的活计还没有做完,知道我来镇上,托我帮她送去绣房换一些钱。”

    软糯糯的语气说着说着就带了几分埋怨,“要不是你突然回来吓到我,我也不会摔伤了脚,这么一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才会好啊?东西送不成了,老板娘还在等着货呢!”

    长娆看着裹得厚厚的脚发起愁来,她泄了一口气,双手托腮,满面愁容。

    何遇将绣品打包好,“既然是爷害你不能下地,那爷便将功补过,帮你把这些东西送去可好?”

    长娆也不跟他客气,“那再好不过了。”

    何遇揉了揉她的头发,问是哪个绣房,长娆说出绣房的名字,何遇嗯一声,叫来瘦猴把这件事情办妥,又叫人端了一些饭菜上来。

    长娆受伤了,不能挪动,何遇抬了一个小案桌放在塌上,两个人悠然地享用了午饭。

    市集上最大的绣房,绣娘众多手上的动作不停,忙碌地绣着空白的布面,女掌柜在柜台上打着算盘,噼啪作响,头也不抬。

    瘦猴将包袱放到柜台上推过去,“掌柜的,这是一个小娘子的绣品,她有事儿来不了,托我带来给你换钱,你查收看看。”

    女掌柜的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拉过包袱打开,双眼骤然一亮,叹一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太完美了。”

    女掌柜的一一查阅,眼底的欣喜和满意都要溢出来了,瘦猴不懂这些女儿家的女红手工,他低头看了一眼,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拿着一双绣了忘忧草的鞋面道,“真不错啊,真是少见。”

    女掌柜的收起包袱,笑眯眯的从钱柜里拿出来二十五两碎银子,递过去,“这是给小娘子结算的工钱,十五两的工钱,十五两的奖励,劳烦客官转交,方便问问小娘子出了什么事情吗?病了还是怎么的?”

    绣房女掌柜的对长娆有深的印象,年纪轻轻许了人家,长相更是出类拔萃,令人过目不忘。

    最主要的事情是上次她绣的双喜一字摆在柜台上被进来的客人瞧上了,指明要她绣一身嫁衣,多少钱都愿意出,还给了绣房不少的定金,绣房女掌柜的最近盼着长娆来呢,想要和她说说这件事情,问她愿不愿意。

    瘦猴接过碎银子,忍不住说了一声,“这么多啊。”

    想想这些绣活精致倒也值这个价钱,“她没事儿,只是家里农忙,忙着种地,没时间来而已。”

    女掌柜松一口气,她接了客人的订金,长娆这边尽量不要出岔子才好,“能劳烦小哥儿帮忙转个话问问吗?绣房这边有一笔生意,有人请小娘子帮忙绣嫁衣,问她是否愿意,价钱好谈。”

    瘦猴说行,回去的时候把钱转交给何遇,顺道问了这件事情。

    长娆在心里掂量,她要不要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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