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安已经从刚开始的眉心微跳到最后的麻木不仁了。
她已经确信, 这些宫人绝对是皇后从整个皇宫里四处搜罗而来, 手脚最不麻利, 办事最不利索, 绝不能帮上一点儿忙,反而十分擅长搞破坏的那种。
可她能如何呢?
这些宫人又不是故意的, 相反, 她还能从他们脸上看出认真又小心翼翼的神色来。
他们都是想把差事办好的,奈何手脚不听使唤,力不从心。
尽管再小心, 却也......手跟脚一样,完全派不上用场。
江安安知道, 打骂都没有用,有些人就是天生小脑不协调, 她就是将他们严惩一番, 下一回他们还是会如此。
她只能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吩咐在一旁已经红了眼心疼得恨不能自个儿上将这些宫人全赶出去的春花道:“你待会了解他们一番,给他们分别安排一些适合他们的差事,这些琐碎的细活儿恐怕只能你来了。”
但是春花却直接冷着脸道:“小主, 依奴婢看, 倒不如将他们全赶出去!他们在这儿一点用处也没有, 反而还添乱。”
江安安纤纤玉指轻轻戳了戳春花的大脑门儿,“这都是皇后娘娘赏的人,你若是将他们赶出去,岂不是下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一看春花就是没看过宫斗剧的, 连这点儿规矩都不知道。
春花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忙噤了声。
江安安脸色如常,眉目多了几分温和的看向底下跪着一片战战兢兢的宫人们,淡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想将差事办好的,有这份心,比那些一心只想钻营却从不用心做事的人好多了,我会让春花给你们安排些适合你们的差事,或者你们自个儿同她说,觉得什么适合自个儿做,就去领了差,将事情办得熨帖妥当便行了。”
她的话音一落,跪在地上的宫人们皆眼眶含泪,露出几分动容的神情来,甚至有憋不住眼泪的年纪小的宫人,已经偷偷摸摸开始抹眼泪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好的小主娘娘,他们就是舍了这条命,也愿意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凝云宫继续干下去!
其实江安安看人看得很准,也没猜错。
这些宫人都不是皇后娘娘故意叮嘱过让他们办砸差事的,而是他们天生就如此。
平衡能力不行,小脑不协调,四肢不发达,所以才容易砸坏摔碎东西,或是端着东西走着走着路就来个平地摔。
因此,他们都或多或少惹恼过原本伺候的主子,最后都被毒打一顿或是严惩一番,然后送去了宫里最磋磨人的地方。
要么是冷宫,要么是辛者库,做的都是最累最脏最不讨好的活儿,还因为手脚不伶俐,继续被毒打。
若是今日江安安让他们掀起袖管来,定能看到他们一条条胳膊上皆是伤痕。
所以从未被温柔对待过,动辄便是被打骂的这十几个宫人,见江安安如此待他们,心里头都是一片感激涕零,奈何都是些嘴笨的,不知该如何将心里的百感交集说出口。
......
泽明殿。
晁承泽正在批着折子,俊眉狠狠皱着,饶是这样,也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是批折子久了,有些疲累。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忽而看向一旁垂着脑袋的胡兴全问道:“江才人的迁殿之事,办得如何了?”
胡兴全微微一愣,忙掩住脸上有些复杂的神色,低声回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都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嗯,皇后办事,朕还是放心的。”晁承泽淡声揉了揉酸痛的眉心,又道,“江才人如今搬到哪儿去住了?”
“皇上说要给江才人择一处偏僻的宫殿,且最好是没有一宫主位的,免得拘束了她,所以皇后给江才人安置在了......”胡兴全顿了顿,仿佛也不太好开口。
晁承泽冷厉深邃的视线望过来,他才硬着头皮说道:“安置在了凝云宫......”
晁承泽眉头紧紧皱起,声音沉冷道:“怎去了那里?”
“皇后娘娘说,江才人位份尚低,若独自一人住个宫殿,虽是偏殿,但也会让宫里其他嫔妃有所眼红非议,唯有那凝云宫不会让其他嫔妃们眼红,而且也安静......皇上若是宠爱江才人宠得太过,树大招风,反而是害了江才人......”胡兴全倒是将皇后娘娘传过来的原话全说给了晁承泽听,也算对得起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私底下塞给他的那个金镯子。
晁承泽深黑的瞳眸中若有所思,而后勾出几抹意味深长的讥讽笑意来,“那凝云宫不小,且又荒芜已久,可遣了宫人过去伺候?”
“皇后娘娘当日就安排了十几位宫人过去,还请皇上宽心。”
“哦?”晁承泽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问道,“皇后派的是些什么人过去?”
“......”胡兴全本想遮掩过去,没料到晁承泽这样问,他不敢犯欺君之罪,只好如实说道,“听......听说......是些犯过错的宫人,本都被自家主子打骂发落了的......”
晁承泽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不可言说的嘲讽,“皇后倒是很照顾她呢......”
他将“照顾”这两个字念得格外重,而后又哂笑着语气加重着说道:“住凝云宫,又打发些这样的宫人去那伺候,皇后这又是何意?是对朕宠爱江才人不满么......?”
胡兴全忙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说道:“皇上,这奴才就不知道了......皇后娘娘只传了话过来,说皇上若是心中有惑,可以亲自去问她......”
“想诓朕过去?”晁承泽轻笑一声,将手里的折子重新拿起来,“朕不去。”
当年他娶皇后,就是被太后按着脑袋娶的,因为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希望皇后的人选能一直出在她的娘家。
晁承泽心中只有他的小仙女小可爱小公主小宝贝,可又知道她并非凡人之躯,不可能嫁给他做皇后,再则国不可无后,所以也就没有驳了太后的意,娶了皇后。
不过他和皇后一向没什么感情,素来以礼相待,只是一直没有圆房。
原因无它,只是他仿佛有毛病,一想到他的小仙女小可爱小宝贝小公主,就任凭眼前的嫔妃有多貌美如花,也生不起半点兴趣来。
即便是皇后,他也无法和她圆房。
就连太后也没法子,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头,这皇上不愿意,总不可能有人强迫她。
其他嫔妃都是虽然蠢蠢欲动,却一直乖巧,没有给他生事。
唯独皇后,却是个心思极重的。
她竟然利用他每月初一要例行去看他的日子,给他下了药。
幸好那药不重,他尚有神智把持住自己,推开皇后一怒之下冲出去,吹了些冷风,身子里的那股燥热也就散了。
但因为此事,晁承泽对皇后便越发疏远了起来,就连那每月初一该去看她的规矩也撤了,几乎再不踏足皇后的宫里。
这给皇上下药本是极大的错事,但晁承泽顾及到太后的面子,也就按下不提。
皇后做了错事,也没什么颜面再来纠缠他,后来这段时日也就规规矩矩的管理六宫,没再出什么岔子。
不过如今......仿佛又隐隐有了生事的苗头。
晁承泽一边看着折子,一边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皇后,真是没眼力见儿,一点儿也不给他省心。
胡兴全一直在旁边伺候着,见到晁承泽叹气,立马就揣测起来,试探着圣意道:“皇上,那江才人那边,可要奴才去重新安排一番?”
晁承泽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目光从折子上抬起来,皱眉问道:“她可曾派人来说了什么?”
胡兴全一顿,摇头道:“江才人倒没说什么,也没遣人来传话,正好端端在凝云宫里住着呢。听说昨儿还去找御花园的花师要了不少种子苗,都播撒到了凝云宫的庭院里。”
“......”晁承泽脸色沉静,冷淡地听胡兴全说完,才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朕就知道,她果然是个不同寻常的。”
胡兴全附和着点头,反正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那在皇上眼里都是独一份的,自然在他这个做奴才的眼里也是如此。
晁承泽修长的指尖在紫檀桌案上轻轻敲了几下,思索过后便道:“先不必管她,待她何时来求朕了......再说。”
都说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最管用。
如今有皇后主动当了这个恶人,打了这一巴掌。
晁承泽自然乐见其成,待江安安被磋磨了一番,他再拯救她于水火之中,想必她便会感激涕零,明白他有多好,从此视他为救世主一般,敬他爱他。
......
晁承泽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而江安安那边,也确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在凝云宫里住了两晚,她发现。
这儿真的有鬼!
而且这鬼是不会在白天里出来的,只会在夜里。
偶尔在帐幔之外有一道白影晃过,看不清楚,却瘆人得很。
而且这漫长的夜晚之中,时不时便会响起一声鬼泣般,如泣如诉,磨得人耳朵里都起了鸡皮疙瘩,心慌得不行。
江安安起先还以为是她幻听幻视了,可每晚都守在外间的春花和另一个小宫女如意也听见看见了。
不止是她俩,在庭院里当值的两个小太监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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