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琢磨着以虞玓的脾气, 怎没人把他打死?
虞玓似乎是猜到了太子的想法, 淡定地说道:“大部分的世家子弟自诩得体从容, 做不出来当场互殴这样的事情。而极少部分……正常是不会与我相遇, 纵然是有,那时程大兄他们也必定在场。”
能当着程处弼面前发疯的人,到底没几个。
如果不是因为程处弼, 虞玓也不会接触到武勋出身的权贵子弟。而一旦提到程处弼,虞玓就想起来太子最近的微妙变化……他下意识看了眼姿势优雅的太子, 却没想到他正巧也在看他。
太子殿下平静无波的脸色看不出情绪,那狭长的眼眸微眯起来,就浑然不知色彩。虽然他有时候能猜到太子的想法,但说实在他也不能完全看透。
这世上谁又能当真看透另一个人呢?
虞玓慢吞吞地说道:“太子殿下,其实您要是再留我, 此前的谋算就容易打水漂了。”三月之前与三月之后的现在相比有什么发生了变化,身在局中的虞玓, 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此前从太子的一步步作派来看,他对虞玓是有些看重,或许有那幼年的相逢,此后的青睐等缘由, 可这都影响不到太子本身的布局。
虞玓并非没猜到。
他骗了虞世南。
所谓孤臣, 那也得有施展手脚的余地。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看重与不看重,或者说这份看重确实存在,可太子殿下不打算用它来做些什么。
太子似乎乐见他孤立无援的模样。
虽然虞玓无法分清这到底是为什么,可在他稍微察觉到后, 他从头到尾都默许了这存在。
这不是完全的恶意……隐约间,虞玓感受到某种潜在的掌控欲。
他不知道这种行为能够让太子殿下感受到什么,可若是能够让太子觉得高兴,那他也并没有什么所谓。
正如当初卢文贺说他的那样,其实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哪怕撞上了也会头破血流的把那墙给打破。而这样的一个性格,做起事来总是比常人更能直捣黄龙。
而虞玓更莫名清楚太子殿下并不会约束他在这个范围内所做出的任何事情,包括考科举。他从来对自己的看法拥有一种近乎笃定的想法,故而也就这么走下去。
若是孤立无援,那就靠着自己闯下一片天地。
从来虞玓所凭借的都不是外界的助力,当初没有虞家人的存在,虞玓也是自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来。
他并不认为这件事很严重。
可虞玓也清楚,他与常人的反应似乎有所不同,从虞世南的态度来看,或许他应当愤怒生气才是。
可他没有。
“若孤要你的命呢?”
寂静无声的大殿内,太子幽幽抛出了这句话,他的眉眼宛如有一层薄薄的阴影,挡住了他的情绪。
“这条命本来就是太子救下来的。”
虞玓毫不犹豫地回答。
太子殿下轻轻笑了两声,那声音听起来完全并不是高兴的模样,反而带着某种浓郁沉重、近乎负面的情绪。
“你这回答当真是意料之中。”
这稍纵即逝的对话只停留了短暂的片刻,很快又归于刚才那正式的商谈。
太子摆明了是想要亲自前往九成宫,哪怕诸位属官不同意,那也无法动摇太子的想法,而作为被他拎过来当马前卒的虞玓显然非常好地完成了他的任务。
时间紧迫,太子殿下在今日之前必然会出发,离开长安前往九成宫。
“你随我一起去。”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却是让虞玓猛地抬头,有些猜不透太子的想法。在他看来现在轻车简从,快马加鞭赶往九成宫才是正理,为何偏偏要带上他?
倒不是说虞玓的骑术做不到,只不过没有必要的事情,做了也无法锦上添花。
刚才他的那句疑问仿佛又飘散在空气中。
太子既然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恶趣的念头,也没再打算要斩断他身边的所有助力,那为什么又要频繁的把他带在身侧?
他从来不曾相信过外界的坊间传闻,这与性色无关……只是源于就连太子都有些动摇不定的意念。
这总是让他有些奇怪。
太子殿下纵然有点看重虞玓,可他这些年里头与太子有关的事情也只有寥寥数件……这瞧来有些对不起现在太子对他的关注。
只是不管怎么翻检记忆中的片段,虞玓都找不出有任何的佐证,似乎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天然的注视着他。
虞玓笃定有什么被他忽略了,只是他还找不到证据。
“去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太子不容拒绝地敲下重锤。
虞玓敛眉,“喏!”
就在他即将退出大殿内的时候,从身后飘来了一句淡漠的声音,“虞玓,与孤走得太近。”继而是一声轻轻的笑声,“你会后悔。”
虞玓:?
呸。
是哪位主动走得近来着?
是他吗???
太子殿下这是……虞玓心中瞬间闪过他娘曾经提及过的一个新奇的词语。
精分。
太子殿下精分了吗?
虞玓震声,在心里又重复了一句。
他的脸色看起来古井无波毫无变化,心里却已经在疯狂地吐槽。
虞玓带着一点他都没想清楚的小郁闷大步流星离开了东宫。毕竟按照太子殿下的意思,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丽正殿内,分明是这样紧张到近乎要崩弦的地步,太子却有些闲散地抬手盖住眼睑。
盖住的漆黑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冲动嗜血的兽在咆哮,试图啃咬任何一处鲜甜的血肉,蠢蠢欲动的暴行被完美压制在俊秀的皮肉后。可笑的是,兽在披上人皮后,也能从容不迫地充任完美的形象。
当然应该跑。
鼻间宛如又能闻到那腥臭浓郁的味道,恶心得让人作呕。
留下来,是会被吃掉的。
过不多时,门外有内侍高声禀报,诸位大臣求见。
太子重睁开眼来,漆黑如墨的眼眸照常流露着淡淡的笑意,平和得宛如方才那片刻都是梦境。
“宣。”
…
四月十一日。
哒哒——
哒哒哒——
十几匹马在夜色中飞驰,沿着官道不断往前,累死的马匹在驿站被迅速更换,重又登上官道不断追赶。
夜以继日的奔袭让那将近十天的路途被不断压缩,再强悍的士兵都不由得露出疲态,更不用说太子和虞玓赵节几个。
他们花了两日的时间,活生生累死了两批马,追得只剩下最后二十里。
虞玓望着这一路走来还未碰到御驾撵车的官道,很大可能今日御驾已经抵达九成宫了。
他低垂着眉眼,不去想那有可能的结果。
这其实才是最麻烦的,如果他们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那作为慢了一步的太子殿下总归是有些尴尬的。
深夜官道,接连不断的马蹄赶路声惊动了夜间休息的鸟类,在穿行而过时,路边的野林有惊弓之鸟扑闪翅膀的响动。
虞玓牢牢攥紧了缰绳,往前屈着身子,在红菩提的马背上稍作调整,换了更习惯的姿势。
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换过马的人,只有他和太子。
他们两人所骑之马的品种远远超出了旁人,只不过到了现在,就连红菩提也快撑不住了。
好在九成宫近在眼前。
虞玓的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着,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但疼痛让他更清醒,在连续两日不眠不休的境地之下,人总需要有些刺激,才能保持清醒。
“殿下,前头就快到九成宫了。”前头探哨的人回转,沉声说道,“是直接进去还是……”
“进!”
太子冷声说道,那短短一字很快顺着风声消散在空气中。
虞玓忍不住分神,难不成太子不担心在骑马中说话会咬到舌头?他默默扯回来正事,照着路上车辙的痕迹来看,怕是真如他所猜,就在今日。
太子之所以丝毫不担心,是因为若有袭击……他们这一行十几人的抵达并不能改变动手这个既定事实。
今夜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站在敌人的角度来看,如果他们不会影响到这既定的事实,那自然最好,如果他们是来通风报信的,那更应当抓紧这最后的机会。趁着还没有任何戒备的时候攻打九成宫。
夜幕深沉,今日恰好无风,星光稀薄,勉强能照亮道路。
太子殿下的脸就是通往每一处最合适的令牌。
事实上驻守九成宫的折冲孙武开在看到太子殿下那一行人时大惊失色,整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在发癔症。
太子难道不应该在京城长安吗?!
那沉默的十几人翻身下马,有人□□的马匹立刻直接摔死,也有几匹好马喘着粗气,嘴巴边有些急速奔跑后的白沫。
太子迎着孙武开迟疑惊慌的视线,狭长漂亮的眼眸凌厉逼人,分明微弯的眉梢该是带笑,却只滚着清幽的冷意,“调动阖宫的人马,以防敌袭。”
孙武开是被逼着调动人手的。
这不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可他偷着派人去通知圣人的举动,太子殿下却放任自流,老神在在地跪坐着。甚至还提点说道,“早在孤进宫时,就该如此行事了。”
思及此处,孙武开总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咳,以为太子要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就在他冷静下来,正打算开口说话时,一声巨响为这沉默寂静的夜色拉开序幕。
咚——
孙武开握紧了拳头,猛地回头看着神色如常的太子殿下。
这他娘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更新get√
*
太子(斜睨一眼):?不都说了是真的。
虞玓(安静坐着):jio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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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虞玓的心态多少也有问题,他对他的保护圈内的人几乎没原则(犯法除外),予取予夺的那种,就很……(虞世南敲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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