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蘅在广华庵里又呆了好些日子,在此期间,郑氏派人催了几次叫她回去,元蘅每次都是敷衍了事,每天呆在庵里练刀钓鱼打查梁,日子过得好不快活。一直到这天,安州城传来知州贪污受贿、草菅人命,已被钦差大人下狱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时候,元蘅怔了好一会儿,在蒋妈妈等人诧异的目光下,元蘅面无表情地起身,走进房中关上门,拿起床上枕头抱在怀里,然后……
激动无比地在屋子里跳来跳去。“啊啊啊查知州那个老东西终于遭报应了!”她一边说一边兴奋地揉搓手里的枕头,“系统你听到没有,查知州他下马了啊啊啊!”
系统有些无语,【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元蘅理所当然道:“当然有必要!天大的必要!你不晓得,在查家失势之前,你给我看的那个未来就像把利剑悬在我头上,即便取消了婚约,我也总担心那个沦落青楼的结局会落到我头上。”因此,她特意打造了兵器放在床边,也因此,她不敢将查梁放出去。
“可现在不同了。原本青云直上的查知州如今落了狱,自然无法再仗着权势为非作歹一手遮天,而查梁……”元蘅冷冷哼了一声,“他造下的孽也该偿还了。”
她高兴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事实证明,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系统犹豫了一下,为了避免元蘅得意忘形,还是拿冷水泼了她一下,【一个查家倒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查家,命运线是难以撼动的。】
元蘅最不喜欢它说这样的话,她豪情万丈道:“那我就把第二个、第三个查家一起弄倒,一直到命运向我屈服。”
系统觉得,此刻元蘅的眼睛里,似乎藏了亿万星辰,那么神秘又迷人。莫名的,它希望她能够成功。
元蘅轻轻哼着歌往后山走。
后山那棵大树下,安了个大磨盘,此时查梁和他那群护卫被绳索绑着,一个套一个连成一串,正满脸沮丧地拉着磨盘转动。
陆与则站在旁边,一脸冷淡地监视他们,时不时往磨盘上添几瓢豆子。一旦发现有人敢偷懒,他就扬手甩上一鞭子,满脸的冷酷无情。
发现元蘅来了,查梁几人一脸菜色,竟齐齐瑟缩着往陆与那处躲了躲,显然是这些天已经被折腾怕了。
陆与见她来了,面上的冷酷收了起来,走近几步对她道:“我昨夜研究出一套新的刀法,今日就教你,我们……”
元蘅却是摇头道:“今日不练刀,我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陆与点头,没再说什么。
元蘅又看向查梁等人,笑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打算送你们离开。”
查梁等人却已经被元蘅玩怕了,听到这话不但不高兴,反而一脸又要被大小姐折磨的凄凉。
元蘅却不管他们是什么神色,对陆与道:“你去山下雇一辆车,把 他们几个送出乐安县。”
陆与点头去了,只是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把查梁等人身上的绳索打了两重死结,确定他们解不开后才离开。
没过多久,雇的马车来了,陆与一手一个,不顾查梁等人虚弱的反抗,将这些人全都塞进了那辆小小的马车里。
车夫早在见到他一对迥异于常人的蓝眼睛时便心有惴惴,此时见他力大无比神情冷酷,不由有些畏惧,“这位大爷,这……这么多人,怕是挤得慌。”心想,这别不是个人贩子吧?
陆与道:“将他们送出乐安县即刻,其余的不必管。”
车夫心一横,打算放弃那高额的佣金,于是推拒道:“烦请大爷原谅则个,小人胆子小,怕惹上官司,您……您还是另请别人吧!”
啪的一声,陆与一掌将旁边一棵树打成两半,“你若是不送,现在就会吃上官司。”顿了顿,语气森寒道:“人命官司。”
那车夫瞧见一棵脖子粗的树被这凶人一掌打断,树顶栽倒下来时他已经吓得呆住了,此刻听到这话哪里还敢推拒,赶忙点头哈腰表示一定送到。
看着那马车快速跑远,陆与满意地一点头,转身便要回去,却对上一个老妇人凄惶的面孔。
陆与眉头疑惑地皱了皱,就见那老妇人噗通一声跪在了断树前哀嚎起来,“儿啊!娘对不住你啊呜呜呜……”
广华庵里的老尼听见动静下来查看,这才对陆与解释清楚缘由。
原来这棵树是老妇人十几年前种在广华庵前的,当年她的女儿夭折,她就在广华庵前种了这棵树,把它当做已逝的女儿来照顾,日日年年,风雨无阻。
“真是可怜,眼见得就要开花结果了……”老尼叹了一句。
老妇人哭嚎一阵后将目标对准了罪魁祸首陆与,揪着他衣裳要他把树救回来。
陆与又哪里来的死而复生的本领?被老妇人训得跟只鹌鹑一样只会呆呆点头,后来他将树扶起来,将断裂的地方用绳子固定好,还赔了老妇人二百两银子,才得以脱身。
这事儿发生时元蘅就在一旁看着,见他一脸霸气地把树给拍断,后面又灰溜溜地给人家赔了银子满脸沉郁地回来,不由笑得前俯后仰。
陆与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明艳的面容如同敷了粉,一双桃花眼里也笑出了盈盈水光,他原本满心的挫败都被她笑没了,不由道:“很好笑?”
元蘅笑够了,眉眼却依旧弯着,点头道:“那车夫要是晓得你是个面冷内热的,肯定就不怕你了。”
听她提起车夫,陆与问道:“你为何要将查梁他们放走?而不是送去官府?”
听了这话,元蘅神色正经起来,说道:“查知州下狱了,查梁却还不知道。你说,等到一无所知的查梁回到州城,那些怨恨查家,怨恨查梁的人会怎么对他?”查家在京城有些人脉,查知州犯的事儿太多,已经保不住了,但或许会有人暗中出手保下查梁,与其送到牢里再被人暗中替换出来,不如将他送回去,只怕他进州城的消息刚刚出来,那些仇恨他的人就会将他撕碎。
陆与若有所思道:“平日不积善,墙倒众人推。”
元蘅摇了摇团扇,嫣然笑道:“是这个理儿。”
*****
当日晌午,元蘅坐马车回到了元家,她回去的时间有些巧,正好是中秋节的前一天。
元老爷对于女儿在广华庵里一呆就是十来天的事儿有些不满,斥道:“一个姑娘家,在庵堂里一呆就是半个月,连封书信也没送回家,成何体统?”
郑氏站在旁边劝说,眼底却满是得意,话里话外都在撺掇老爷将元蘅给打一顿。
元芷兰娇滴滴道:“爹,你不要气了,许是姐姐玩得忘了。您千万不要请出家法。”
这句话下去简直是火上浇油,元老爷怒气更盛,指着元蘅道:“来人,请出家法来!今个儿我教教你,什么是身为女子的规矩。”
元蘅一瞧元老爷这副模样,就知道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郑氏母女二人一定在元老爷跟前为她穿了不少小鞋,见元老爷要请出家法,她双眼微微眯起,在元老爷持着家法要打下来时,忽然往旁边一躲,正正好撞上了旁边的多宝架。
哗啦啦一连串的脆响,多宝架上的数件瓷器顿时摔了个粉碎。
元老爷瞪大了眼睛,震惊得连手里的家法掉了都不知道。
郑氏母女则在一开始的惊异后,不约而同露出了幸灾乐祸的微笑。心道那些瓷器可都是前朝古董,是元老爷平日里最爱赏玩的,每次都由他亲自擦除灰尘,元蘅为了避开惩戒撞毁了这些东西,一定会被元老爷厌弃。
事实也的确如此,见到自己心爱之物被摔碎,元老爷心痛得简直无法呼吸,他蹲下来颤巍巍地摸了几下那些碎瓷片,片刻后猛地抬头,怒不可遏地指向元蘅,“来人,把她……”
“娘啊!”元蘅突然一声凄厉的嚎叫把在场诸人吓得愣了一下,元老爷没说完的话也一下卡住了。
只见元蘅一下扑过去,灵巧的身子把元老爷撞得一个趔趄,她蹲在倒下的多宝架旁,手里捧起一只只剩一半的花瓶,哭道:“娘亲啊,女儿对不住您,竟然将您生前买的古董花瓶给撞坏了!”
“啊,还有这个天马踏云,这个仕女捧花……”元蘅嘴里准确无误地吐了一连串名字出来,全都是被摔碎的这些瓷器。她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啪往下掉,声音哀戚得仿佛当场死了爹。
“娘,女儿不孝,您活着的时候,女儿没能在您跟前尽孝;您去了以后,女儿没法青灯古佛为您祈福,只能去广华庵陪您几日……呜呜呜现如今,女儿连您生前花费重金买下的瓷器也守不住,女儿不孝,您罚女儿吧!您将女儿带走吧呜呜呜……”
元蘅生得本就极美,这般哀哀哭泣更是楚楚动人,在场下人听了这番话,才知道原来老爷平日里最爱的那些瓷器都是大夫人生前买的,见小姐哭得这样伤心,不由生出怜惜来,哎,他们大小姐真是可怜,从小没了娘,去庵堂里给生母祈福,回来还要被老爷打。
这样想着,看向元老爷的视线也不由有些不赞同。
而原本恨不得将元蘅打一顿再关起来的元老爷,此时也失了立场。明明心痛得不行,却还不能将元蘅怎么样。
这时,元蘅终于抬起头看他,“爹,我把娘买的古董摔坏了,您罚我吧!”
元老爷眼角抽搐,却不得不做出慈父模样,“蘅儿乖,你娘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元蘅满脸希冀。
元老爷点头。
元蘅破涕为笑,“那您不罚我了吗?”
元老爷僵着脸点头。
元蘅于是立刻站了起来,说道:“那爹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快点将这些瓷片都捡起来吧!娘在天有灵,要是看见她送给您的东西散了一地,她的心也会碎的。”
元老爷:……
盯着元老爷把碎片一一捡了起来,元蘅一抹眼睛,对郑氏母女道:“都怪你们,非要提什么家法?否则爹爹心爱的瓷器怎么会碎掉?”
郑氏母女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瞪着她。
而将锅推了个干净的元蘅一甩袖子就离开了正厅。她因为哭得太用力,回到自个儿院子里时眼睛还是红着,陆与瞧见了,正想安慰她,却听元蘅冷笑一声,“哼,我娘花钱买的东西,我就是摔烂了,也绝不会留给别人!”
陆与:……
元蘅见他神情复杂,眼神一厉,问道:“怎么,你觉得我做得不好?”
陆与立刻道:“不,你做得非常好。”
元蘅这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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