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简玉纱没想到陆宁通这么快就怀疑她是男是女。
她对着陆宁通说不出谎话, 皱眉反问陆宁通:“你觉得我平日作风像个女人?”
陆宁通以为简玉纱恼了, 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 只是恩衍哥你素来爱干净,和营卫里的臭男人不同, 但你能力定然比营里十之八|九的人都强!”
简玉纱大步往帐子里去, 淡笑道:“那不就结了。走吧, 回帐子睡觉, 明天月考全看你的了。”
陆宁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恩衍哥”到底是不是母老虎啊?
陆宁通一路追进帐子,凑在简玉纱跟前说:“要不以后我就不叫你恩衍哥了, 叫你虎哥?”
简玉纱一笑:“随你。”
陆宁通上了床铺,双臂枕在脑后, 熄灯了也还睡不着。
他一直钦佩敬重的兄弟, 不会真是个女妖精吧!
陆宁通往常不太听鬼神之说, 如今连月考都不忧心了, 只惦记着等休沐了, 去书斋里买些志怪话本读一读。
哪怕是杜撰的,也不可能空穴来风,料想世间真有些精怪附于人体求生。
他往后得好好保护虎哥。
翌日清晨。
营内鼓声震天, 兵士们应声而起。
戊班第一小队的兵士,穿戴齐整了, 相互帮着提拿武|器,入沙场内列阵,等着月考。
罗队长还没来, 队伍里便有人趁机窃窃私语。
“你说还是秦队长考核咱们吗?”
“不然是谁?”
“我昨儿听说,一司的队长们还有其他司的把总,都要来看咱们班月考。”
“嘁,哪儿是看咱们啊,是看‘闵恩衍’他们的队伍。”
“哎,咱们就是陪考的。”
“那可不一定,他们小队指挥人是陆宁通。比不过闵恩衍,咱们还比不过陆宁通吗?”
“倒也是……”
闲聊声终止于罗队长出现的时候。
他难得穿得齐齐整整,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笔挺地站在兵士面前,一脸严肃。
罗队长扫视大家一眼,嘱咐说:“这次月考会有把总以上的巡视官,各位考核的时候千万心无旁骛,如果表现太差,被巡视官捉住,按军律严格处罚!都听见没有!”
“是!”
一声锣响,从李坐营帐子的方向传来。
罗队长抬头看了一眼冒出来的薄日,说:“各自列队,第二声锣响监考官就位,第三声锣响,巡视官出巡。”
令下,士兵们按照各自的小队站好,十二人一组,共四组。
第一小队里,陆宁通背着军|旗,站在最前面,简玉纱站在最后面。
不远处,秦队长阔步走来,和罗队长相视点头,便替代了罗队长的位置,审视着戊班的兵士们。
他的视线,最终落到了简玉纱身上。
秦队长微微抬起了眉头,狐疑地看了一眼陆宁通和旗帜,又扫向简玉纱,像是在问——什么情况?
简玉纱昂着下巴——就这么个情况。
秦队长围着兵士们走了一圈儿,认了认四个小队的指挥长,最后站在简玉纱身边低语:“跟我过来。”
简玉纱出列,随同秦队长走到槐树下。
秦队长拧着眉头,问道:“你打算让陆宁通指挥小队月考?”
简玉纱比秦队长还疑惑:“有何不可?”
秦队长:“……”
简直没一点可的!
秦放扯了扯嘴角,绷着脸说:“袁烨也将参与巡视。”
简玉纱眉心微动,淡声道:“哦。”
秦放:“……”
简玉纱问道:“袁队长不该是监考官吗?为何参与巡视?不过,他参与巡视,好像和我们戊班也没有重要关系。”
秦放:“!”
皇帝不急太监急。
秦放无语片刻,语重心长说:“幼官舍人营总共招收四千人,每一批里出挑的仅仅几十个人而已,袁烨身为一司一队甲班队长,是亲自来挑人的。凭你的能力,以后必定要去一司一队甲班。你将月考指挥长的身份交给陆宁通,倘或你们过不了月考……闵恩衍,你这是在自毁前途!”
简玉纱凝视着秦放,正色道:“请秦队长像信任我一样,去信任陆宁通。他很适合做指挥者,而且我也不会离开戊班,也绝对不会去一司一队甲班。”
秦放真想拂袖而去,陆宁通在营卫里不学无术,赌钱倒是上心,这样的人能在短短一个月之内变成优秀的指挥者?
他到底是忍住了,只沉着脸说:“有些道理说不通的,等你吃了苦头就知道了,入列吧。”
简玉纱点头:“的确,有些道理是说不通的。”
秦放:“……”
他怎么有种反被兵士教训的错觉?
简玉纱入列的时候绕到队伍前面往后面走,正好和陆宁通打了个照面,二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陆宁通越发挺直脊背,风姿不逊一司兵士。
第三声锣响,巡查官的队伍来到了戊班,袁烨穿着红色的窄袖短打,外罩轻甲,头戴红缨铁盔,脚踩长靴,作为巡查小队的领头人,扫视着戊班。
负责戊班后勤的副管队,同后营内勤兵士们,送上小队所用兵器,简玉纱所在小队用的狼筅、藤牌等新鲜攻防武|器,引起了巡查官们的注意。
秦队长走到巡视官面前,拿出简玉纱提交的报备书信,略解释了两句,说:“黄把总已经亲自审批过,戊班第一小队用的武|器符合营内规定。”
巡视官们仔细问询各式各样的武|器,独独袁烨盯着一丈长的狼筅岿然不动。
这一批狼筅还是用新竹子制成的,叶子全部保留,顶部没有削尖锐,但杀伤力也不小,袁烨多次见识过狼筅的威力,他也可以预料,戊班月考的结果。
只是他委实想不通,“闵恩衍”怎么会精通这些。
便是简玉纱倾囊相授,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
或许闵恩衍只懂得皮毛。
袁烨眯了眯眼。
他倒要看看,“闵恩衍”有月考里能拿出几分本事。
秦放同其他的巡视官们解释完,又走到袁烨跟前,说:“今天你见不着闵恩衍指挥了。”
袁烨讶然道:“什么?”
秦放说:“旗在陆宁通手上。你看‘闵恩衍’站的位置,他只打算做个清闲的压阵兵。”
袁烨沉着嘴角,日头渐渐升起,阳光炽热明亮,他的眼神却晦暗不明。
吉时,鼓手擂鼓。
秦放交代完月考注意事项,考核正式开始。
两队以沙场内一条白线为界,相互列阵进攻,哪边队伍后面直插的旗帜飘扬到最后,便是胜利的一方。
四支队伍的指挥者上场抽签,陆宁通正好抽中了正管队。
他们两支队伍第一场比试。
秦放吹哨,两队持兵列阵,开始相互进攻。
考核之时,沙场异常的安静,只有风声和兵士们移动的脚步声。
陆宁通站在最前面,紧张得掌心冒冷汗,他胸口大起大伏,下意识便想搜寻简玉纱的身影,顿然想起,作为指挥者,他不能回头。
没关系,“他”就在他身后。
一直陪着他。
陆宁通全神贯注地盯着正管队,屏气了杂念,发动了进攻。
他们昨晚分析过,戊班队伍都很弱,不需要变换复杂的阵型,保持鸳鸯阵基本的阵型,强势进攻就能取得胜利。
陆宁通高举旗帜,有节奏地挥动,指挥着兵士们不慌不忙地压过去,敌方队伍轻视鸳鸯阵,奋力上前进攻,陆宁通身后长长的狼筅搅住了敌方的两个先锋,将他们拖进我方阵营,藤牌手扯下他们的腰带,对方一对先锋早早出局。
第一次进攻下来,第一小队的鸳鸯阵还保持着完整有序的阵型,兵士们也都越来越振奋,血脉贲张,高声呐喊,士气十足。
正管队没料到眨眼功夫失去先锋,后面的兵士们也都丧了士气,第二回合下来,已是溃不成军。
陆宁通趁热打铁,大举进攻,将敌方队伍一网打尽。
第一小队的兵士们为了多扯几条敌方兵士的腰带,实实在在动了粗,正管队手下兵士,以及他本人,都被掀倒在地,压制得无法动弹,胳膊几乎脱臼,尖叫不止。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但第一小队的勇猛,大家有目共睹。
最终,陆宁通狠狠折断了对方的旗帜,高举着我方旗帜,声嘶力竭:“赢了,我们赢了!”
秦放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才吹响了口哨,宣布了第一回合的成绩:“第一小队,获胜!”
另外两支队伍也完成了比试,邓壮壮的队伍获胜,但陆宁通带领的队伍作战能力实在过强,邓壮壮队伍的兵士们甚至萌生了退意。
第二场比试的时候,陆宁通又轻轻松松碾压了敌方,获得了胜利。
戊班月考,第一小队全队通过!
巡视官们站成一排,不住点头,有人朝左右赞道:“这阵型严丝合缝,武|器选取得当,兵士配合极好,指挥者也镇定沉稳,竟埋没在戊班了!”
旁的巡视官连连符合:“的确埋没了。这指挥长十分出彩,也不知怎么会分在戊班了。”
未曾言语的袁烨,这时候才说话了:“诸位,该去巡视余下小队了。”
巡视官们才想起来,他们在戊班待的时间可太久了!
巡视官们走后,戊班的气氛也就轻松了许多。
秦放心情复杂,竟不知是喜还是尴尬,他走到陆宁通跟前,重重地拍了拍陆宁通的肩膀,道:“很不错,你很不错。”
陆宁通满头大汗,脸上脏兮兮的,愣愣地看着秦放,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被秦放夸奖!
陆宁通红着眼圈笑了,他扭头看向了同样一鼻子的简玉纱,扬起灿烂的笑容。
——看,我做到了。
简玉纱顶着灰扑扑的脸,朝陆宁通鼓掌。
陆宁通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
若是他爹娘能进营卫亲眼看见这一刻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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