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即将轮到四司兵士参加考核。
秦队长趁机从场外摸进来,他走到候考兵士所在凉棚, 正好听到简玉纱说要挑红腰带, 眉头都皱了。
其余兵士们, 也在叽叽喳喳地劝着简玉纱不要太过狂妄。
尤其六号兵士, 苦口婆心相劝“闵恩衍,你别以为你是个伯爷,人家便让着你,那可是大内的高手,不是你家的护院。”
旁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你当你是谁啊。”
周常力想了想, 凑过去跟简玉纱说“闵恩衍, 你别挑红腰带, 等你过考了, 咱们都能竞选优秀兵士,一司二司三司的人, 肯定看不上咱们, 到时候需要合作的时候, 你我正好可以结伴。”
简玉纱说“不需要。”
周常力摸摸鼻子, 嘁, 算他好心喂了狗。
秦队长出现在众兵士身后,提点了一句“注意沉着冷静。”
兵士们见秦队长来了, 连忙坐直了身体, 低声应“是”。
简玉纱没有回头, 仍旧直视着沙场。
秦队长又走到简玉纱身后, 看着她的头顶,和四司兵士说了差不多的话,他道“闵恩衍,以优秀兵士评选为重,不要任性。”
简玉纱淡定道“秦队长,我没有任性。”
四司没一个能打的,她不过谁过
“你”
秦队长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半点作用不见,心里堵得慌,他蹙着眉又道“闵恩衍,我曾经也是你这样,但是我不希望你以后像我这样。你好自为之吧。”
秦队长走了,简玉纱陷入了沉思。
周常力听不过去了,冷哼道“闵恩衍,秦队长对你一片真心,你别白瞎了他的好意。”
简玉纱眉眼不动,冷淡说“我就算过了考核,评选的时候也不会跟你结伴。”
周常力真想打自己嘴巴子
他就不该开这个口
嘴欠
看台上,长几香炉里的一炷香即将燃尽。
项天璟穿上何绍的盔甲,戴上何绍的头盔,只有一双眼睛留在外面。
他走到其余四个侍卫的身边,占了何绍的位置。
项天璟个子不矮,虽然身材略显纤薄,盔甲里穿的衣服较厚,一时间,竟无人发觉第五个侍卫换了人。
香炉里香火断掉,灰烬落入炉中。
寿全福走到看台上,苦着一张脸,眼巴巴儿地看着项天璟所在方向,示意坐营官考核开始。
何绍穿着一身短打,站在侍卫所在的凉棚,继续监考,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坐营官走到场内,高呼道“考官、四司兵士入场”
大内侍卫井然有序地入场。
四司兵士在四司把总的示意下,同时站起来,一个接一个走向沙场。
坐营官退出考场,和都事大人站在一处,又道“考核开始”
四司一号兵士,上前一步,冲蓝腰带的侍卫抱拳,与对方一同入了白圈之内。
四司兵士水准低于前面三司的兵士,考核的时候,大内侍卫们也相应放低标准,不会下重手。
因此一号兵士在蓝腰带侍卫手下,过了三招才输。
一号兵士捂着被打痛的胸口,抬头紧张的看着考官。
考官会不会让他通过
蓝腰带侍卫举起了左手拳头。
一号兵士没过。
太差劲了。
一号兵士垂头归位,二号兵士继续请入刚才的蓝腰带侍卫,他比一号略好一些,心神稳了不少,竟过了,最后与蓝腰带侍卫,一同下场。
如今场上,只剩下一个蓝腰带和两个绿腰带可挑战,红腰带不再考虑之列,也就是说,只有三个名额了。
剩余兵士们,打足了精神,全力以赴。
滴漏一滴滴落下,日头渐盛,眼见要接近正午,四司兵士们,不免都烦躁了些。
大内侍卫们作为考官,心里也都烦了,考完一司和二司的,再考四司的,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四司兵士实战太差
考核轮到八号兵士的时候,三条颜色的腰带,各剩一条。
在正常人看来,如无意外,八号和九号肯定会挑蓝绿腰带,俩人都能过,十号注定要被红腰带给淘汰。
但四司的兵士,心里都开始犯嘀咕,“闵恩衍”说要挑战红腰带,都这种情况了,不作妖稳定能过,他还会作死吗
当事人之一周常力,额头上冷汗涔涔,他余光瞥向“闵恩衍”,刚刚真不该劝“他”别挑红腰带。
“闵恩衍”可千万要挑红腰带,否则落选的人就是他周常力了。
周常力现在更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巴子了。
刚刚怎么那么嘴欠呢
秦队长在远处负手而立,他唇线抿得发白。
周常力和“闵恩衍”都是四司优秀的兵士,但他更中意后者。
他现在很希望“闵恩衍”老实一点儿,走一条寻常路。
考场内,八号兵士挑了蓝腰带过招。
都这个时候了,他正常发挥,虽无可圈可点之处,蓝腰带还是让他过了。
兵士与考官同时离场。
下一位,九号兵士,简玉纱登场。
四司所有相关的人,都看向了简玉纱。
只见简玉纱抬脚,居然走到红腰带的侍卫面前。
她竟真的要挑红腰带么
何绍和寿全福,心神微凛。
原本因为疲劳而懈怠的将士们,纷纷集中注意力,往考场看去。
坐营官和都事大人,也都皱起了眉头,显然没料到会有变故。
几个把总们面面相觑,又都望向秦队长,似乎在问“你手里的兵士在搞什么鬼”。
秦队长庆幸自己没坐着,否则定是如坐针毡。
他拧紧眉头,盯着简玉纱,心情复杂的很。
眼前的少年郎,颇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他是欢喜的,也是惋惜的。
罢了,人总得吃些苦头才能长大。
好苗子就得磨。
整个场上,唯一高兴的,只有周常力,他没想到“闵恩衍”真有勇气挑选红腰带,他忍不住给了简玉纱一个鼓励的眼神。
简玉纱将所有的视线都摒除在外,一心只想着考核的事。
她如青松翠柏一般站在项天璟跟前,抱了一拳,请他入场。
项天璟探究的目光,落在简玉纱身上。
明明是同一张脸,眼前的“闵恩衍”,雄姿英发,如鸾鹄停峙,双眼清明坚定,含蓄而有力量。
毫无疑问,他前天和今天见到的承平伯,判若两人。
项天璟心生疑窦,脑子里居然不禁将今天的“闵恩衍”,同前天蹴鞠场上的简玉纱联想在一起。
实在怪异。
简玉纱没注意到项天璟的目光,她抱过拳,便先一步阔步走向白圈之内。
可她入场之后,红腰带还站在原地不动。
简玉纱立在白圈等了一会儿,见红腰带丢魂儿了似的,还是一动不动,坐营官也不出声提醒。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考官应有的态度。
简玉纱轻蹙眉头,直直地看着项天璟,微抬下巴,朗声道“怎么还不过来”
项天璟轻挑眉毛,他方才没听错吧
简玉纱不卑不亢地又说了一句“我挑的就是你。”
寿全福冷汗涔涔,自己掐自己人中,避免昏倒。
老天爷,这人可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吗
一旁的把总,慌忙扶着寿全福站好,顺便替他立好头冠。
何绍步子微挪,也攥起了拳头,听那兵士的语气,竟不知道谁才是考官了。
今日站在那处的,即便不是皇帝,是他,那兵士也太狂妄了些。
项天璟不紧不慢地踱步过去,站在简玉纱对面,等她出招。
简玉纱没客气,径直出拳。
她方才观察过几场,红腰带虽然功夫上没弱点,耐性也极好,但这只是考核,不是生死较量,她能跟他过足十招,便是胜利。
项天璟也不是善茬,他顺利地躲过了简玉纱的第一拳。
二人你来我往了两招,简玉纱就发现了不对劲,和她对战的红腰带招式虽狠,力道、经验却不足,和之前不是不像一个人。
是换招还是放水,亦或是是换人了
简玉纱没工夫深想,拳头越发猛烈,专砸易痛之处。
项天璟不防“闵恩衍”竟然有真功夫,眼见要落下风,便认真对待起来,只是简玉纱招式太猛,他被逼急了,迫不得已出了些保命的阴招。
简玉纱下三路之中的裆部险受攻击,气得脸都憋红了。
这考官太阴损
她一向讲究礼尚往来,既然红腰带无礼,她也无礼。
简玉纱学着红腰带,也攻他下shen,不踢别的,专踢项天璟那处。
这叫以毒攻毒。
项天璟蹲身弓腿,双掌交叠,往下压住简玉纱凌厉的一脚,随后双手爪子一样抓住简玉纱的胳膊根部,大拇指准备摁向她的腋窝。
腋窝中间有一穴位,摁下去非常疼。
简玉纱熟悉穴位,如何不晓得项天璟的意图
她冷笑一下,反手绞着项天璟的双臂,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往上,握着项天璟的双肩,拇指往他腋窝下狠狠掐去。
项天璟吃痛,手臂便没了力道。
简玉纱趁热打铁,右腿在他双腿内侧连扫几下,项天璟脚下不稳,左腿膝盖砸在地上,直接向简玉纱单膝下跪。
皇帝给臣子跪了。
寿全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何绍从场外飞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挽着项天璟的胳膊,将其捞起。
项天璟的腿,犹有余疼,他笑望着简玉纱,深邃的眸子里,汪了幽深的一潭水,悠然不见底。
他今天发现了什么
可真是太有趣了。
项天璟高高举起右拳,坐营官颤颤巍巍的声音响彻全场“通过”
简玉纱凝视着红腰带,抱了一拳,从容入列。
秦队长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他望着简玉纱,胸口闷了一腔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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