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一如既往地覆没整个冬日的英国。
雪枭扑腾着翅膀穿山越河,收起的爪子里紧紧攥着一张卷起的羊皮纸。
雕花的彩绘玻璃模糊地倒映出铂金短发的少年面容,他长久地站在窗前,注视着冰冷的大雪天,思考着,仿佛毫无情绪,冷淡地就像这天地间纷纷下落的雪花。
不合理。
很不合理。从时间上来说不可能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那个位置。
只有一种可能。
“德拉科。”
屋里传来女人的唤声。
他抬起头,精致的眉眼好似覆着冰霜,轻手推开了窗子,任由远道而来的雪枭站上了他曲起的胳膊、并伸出爪子递上他等候已久的答案。
积雪数英尺,风霜扑面冷得人直哆嗦,筹备圣诞夜的灯泡连接着街道和房屋,五光十色地亮了一整排,悬挂的槲寄生打着卷,从高处垂下,各种装饰好的圣诞树在屋里屋外静静立着、挂满了彩带和铃铛。寒冷永远挡不住人们对浪漫的热情,瞧瞧那些大冷天里裹着厚厚围巾和大衣在槲寄生下接吻的年轻人,冻得通红的脸又傻气又可爱。而这个圣诞节和无数过去的日子一样,在猫头鹰不分日夜的飞翔传信、交换礼物和欢声笑语里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霍格沃茨的列车呜呜响着,再次停靠在旧又四分之三站台,迎接它可爱的小崽子们。
好极了,我们的魔法学校没有在摄魂怪的暴动里收到一封去年那样的勒令关闭通知书。
这无异于肯定了每一个参与保卫战的学生巫师,以致于整个列车里闹哄哄的大呼小叫全都是那一夜的英勇事迹。短暂的分离让所有人更加热衷于畅所欲言,甚至时不时地能看到闪着银光的守护神在车厢里上蹿下跳,猫和狗还有鸟都是寻常,还有狐狸、狼、马、猴和兔子等等,仿佛将动物世界搬来了列车上。梅林知道,这不是一种炫耀,只要不去看那些得意洋洋的笑容的话。
而年幼的崽子们仰着脑袋发出赞美与向往的惊呼,恨不得立马学会这惊人的魔法。
时间被遗忘了。
列车停靠在漆黑的霍格莫德车站时,小巫师们还在意犹未尽地埋怨列车行驶的太快,直到他们发现天色一如既往的黑了,就像天幕被施展了“夜色降临”的魔法。
在狂乱扫面的风雪里,所有人瑟瑟发抖着钻进了马车。得幸的是,这回没有人惊叹被德拉科拦腰横抱、呼呼大睡的女巫而踩空阶梯一头摔在冰天雪地里。看起来经过几个月的“连体婴儿”催眠,大伙儿都接受了这两人很有可能关系非凡的事实——当然,潘西·帕金森的死亡注视依旧是门厅里最明亮的火炬。
一切如常。
一个接着一个小巫师登上了石阶,排着队迫不及待的地一头扎进了洞穴般深邃的门厅,冲向了他们的新学期。
而邓布利多站在礼堂的尽头,亲切地发表着欢迎致辞——
“又到了这个时候,”他说,“短短半年谁能想到这还需要第二次,我已经听到很多人在为一个老头儿的陈词滥调而哀嚎了。”
礼堂里的哄堂大笑证明了他一如既往地捕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在难为人,我早就和米勒娃说了,”邓布利多冲学生们眨眨眼,成功让麦格教授响亮地清了清嗓子,他朝着麦格教授鞠躬致意,那双蓝眼睛倒映着礼堂里所有的烛光,明亮又愉快,“噢很抱歉,我们超长学年还没结束,不应该需要开学讲话,也不应该有十英寸长的演讲稿。梅林知道,这通常需要一整年的时间去准备。”
“梅林啊,这么长吗——”有人哈哈笑着叫出了声。
“但是,再一次的,”邓布利多停顿了一下,抬高了声音,“欢迎回到霍格沃茨!朋友们!”
雷鸣般的掌声和口哨声响彻了每一张长桌。
遗憾的是,兴奋的余热轻易地被繁重的课业浇灭。
第一周过的依旧平平淡淡,几乎可以称得上一眨眼就过去了。或许是假期综合症,魔药课上出现了六次坩埚被烧化的意外。其中有两次是纳威干的,一度让斯内普的脸色黑到可以媲美夜中深不见底的黑湖——要知道,每个年级一周也才两节魔药课而已。而受到教授们注目的纳威比平常更紧张了。
周末来临在即,大雪还在试图装点霍格沃茨。
德拉科轻轻一抖墨绿色斗篷,银边微微闪烁着,将雪花甩在了石阶下,抱着人的双臂却稳稳当当,没有丝毫摇晃。
斯莱特林刚上完本周最后一堂课,保护神奇生物:在冰天雪地里试图辨别并寻找出隐形兽的踪迹。听起来十分浪漫有趣——但谁挨冻谁知道。
梅林证明,没有一个三年级的小巫师(当然不能包括某些人)能维持整整一节课的保暖咒,皮糙肉厚的半巨人海格不能够感同身受,也不具备细心和体贴这些美好品质。结果显而易见,格兰芬多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惊走了那只性情温和但不喜与人接触的隐形兽——如果还有什么称得上幸运的话,今天的布告栏上提醒了每一位教授和学生,下午的课程本就应该提前半小时结束。
或许这堂课最大的收获就是提高了保暖咒的熟练度,这会令弗立维教授感到欣慰。
至于海格,他低垂着头,还在接受来自格兰芬多黄金三角的安慰:“至少我们今天见识了隐身兽。”
“虽然没来得及看清楚——”罗恩的直言得到了赫敏一肘子。
海格发出一声巨大的抽泣。
哈利立即转移话题,“听说隐形衣是用它们的毛发编织而成的?”
“对,它的身上——覆盖着银光闪闪的长细毛——非常美丽——”海格抽泣着说,硕大的眼泪流进胡子里,“因此隐形兽很容易——受到猎杀——那些黑心的巫师为了获取它们的毛——不惜伤害这些小可爱的性命——所以一般不亲近巫师——”他抹了抹眼泪,“我想它今天受到惊吓了——都怪我——我想、我想我应该——和它道个歉——”
想一出是一出的半巨人这就不管不顾地转身而去。
“海格——等等——海格——”哈利三人连忙要喊住他,“今天所有人都要去——”
海格已经迈着大步消失在夜色降临的茫茫大雪里。
三人面面相觑,“他应该知道……?”
“我想他过会儿就会来的……”哈利不确定地说。
“呃……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迟到,这不太礼貌,麦格教授早上就提醒过我们……”
“咳,你说得对,如果我们迟到,麦格教授肯定会大发雷霆。”
他们望了一眼海格离去的方向,最终心虚又难掩兴奋地跟着所有学生往城堡走去。
太阳在下午四点之后就坠下了山崖,下雪天的云层积厚,整个天都看起来灰蒙蒙的。城堡鲜有地进行了一次大清扫,几幅肮脏的肖像画被擦洗干净了,那些被擦洗的人物对此十分不满。他们缩着身子坐在像框里,闷闷不乐地嘟囔着,每次一摸到脸上新露出的粉红色嫩肉,就疼得龇牙咧嘴。连盔甲都突然变得锃光瓦亮,活动的时候也不再嘎吱嘎吱响了。【注1】
不言而喻的,相比起平平无奇的一周学习,今天将有一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已经有不少人抵达了门厅,拥挤在一起,对着门厅外的雪天探头探脑,不由自主地打理着自己的仪态。
德拉科稍稍抬起眼皮扫视门厅,今晚不是开学宴,也没有分院仪式,但似乎没有人愿意缺席。
远处,邓布利多甚至换上了一件闪亮的长袍,那些星星比麻瓜的电灯泡还亮,照亮了整张脸比坩埚还黑的斯内普教授——这听起来是《唱唱反调》上的新笑话。
而其他的……
蓝白相间与黄灰相间的围巾交错而过,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难得走到了一块儿,原因显而易见——瞧瞧那走在最前头身材修长、样貌英俊的男孩,还有他牵着手的可爱女孩儿,上半学年赫奇帕奇的新级长、同时也是魁地奇队长兼找球手塞德里克·迪戈里追求了拉文克劳的找球手秋·张。这可引起了不少轰动,韦斯莱双子笑嘻嘻地说如果不是这超长学年没有魁地奇比赛,两支球队在赛场上相遇一定妙极了,甜蜜爱侣成敌手——当然,伍德恶狠狠地教训了二人,认为他们是在轻视敌手试图躲避训练。挤回门厅里的格兰芬多的三角和韦斯莱双子挤在一起,似乎在小声讨论什么。而西奥多·诺特正在盯着德拉科,像是轻蔑的审视,暗中打算着什么,但又足够克制……二人的目光一触即分。
这些人堵住了德拉科的路。
他的面色依旧冷冰冰的,就像石阶外的冰霜裹着他的眉毛、钻进了他淡色的眼眸。在门厅火光照来时,德拉科眯起眼,轻声但不客气道:“醒了就下来。”
靠着他的臂膀和怀抱的女孩儿没有动弹,长长的浅金色头发光芒四射,挨着光滑的斗篷,沾了些许雪点。
“……”德拉科低下眼,让人怀疑他会无情地将人抛在地上。
就在这时,装满水的气球猛然砸了下来。
砰——气球炸了。
小巫师们惊叫,而飞在高处的皮皮鬼发出了庆祝的欢呼大笑——又戛然而止。
没有它预见的水花砸人一身的凄凉,眨眼修复如初的气球好似没有炸开那样,轻飘飘地停在半空。德拉科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气球朝着皮皮鬼迅速飞了回去。一向身手迅猛、撩完就跑的皮皮鬼却僵住了,被冷水扑了满面,并发出了一声气呼呼的尖叫。“天哪!”人群里惊叹连连,目送吃亏的皮皮鬼带着它的水弹湿漉漉地窜上了大理石楼梯,从未有过的垂头丧气,也成功在人群里打开了一条通道。韦斯莱双子为此贡献了一个赞美的绵长的口哨声。
“漂亮的修复咒,德拉科先生。”琉莉轻声说,仍闭着眼歪歪靠在德拉科的怀里,“这不像是你低调的作风。”
“谬赞。”德拉科语气平平地说,在所有兴奋的巫师里他显得太过心不在焉,甚至没有听到有人在问“马尔福你往哪儿去”,只是不紧不慢地越过停滞的人流往礼堂走去,“在你变成八爪鱼之后,我不觉得有什么行为足以称得上低调,女士。”
琉莉这才没什么精神地睁开眼。
沿路的火光刺着了她,她眸色更深,撇开视线埋进德拉科的肩膀。她的白肤不似之前那么惨淡、犹如漂□□洗过,透出一种脆弱的、不健康的冷白,就像珍珠粉的颜色,但整个人依旧瘦骨嶙峋,眼圈也依旧很重,仿佛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哪怕她随时随地都在昏昏欲睡。“走着几步路让你感到疲倦吗,我亲爱的德拉科,我可不希望听到肯定的答复。”琉莉轻轻弹了一下德拉科肩上的斗篷,笑眯眯地耳语,那近乎温柔的语气像极了挑衅。
“如果你少往身上抱几个糖果盒,梅林知道,”德拉科眼皮也不抬,将女孩塞到了空荡荡的礼堂的凳子上,“我会十分感激。”
“……”琉莉似乎想说什么,双臂趴在桌上,又在这一瞬间注意到异样,眯起眼去瞧四周。
今夜的礼堂被装饰一新。墙上挂着巨大的丝绸横幅,每一条代表着霍格沃茨的一个学院:红底配一头金色狮子的是格兰芬多,蓝底配一只古铜色老鹰的是拉文克劳,黄底配一只黑獾的是赫奇帕奇,绿底配一条银色蟒蛇的是斯莱特林。在教师桌子后面,挂着那条最大的横幅,上面是霍格沃茨的纹章:狮、鹰、獾、蛇联在一起,环绕着一个大字母H。【注2】
她眨了眨眼,突然整个人坐直了身。
这让她瘦骨嶙峋的身体在魔法袍下绷得笔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德拉科不得不伸手扶她,确保她不会翻下凳子。她没有理会德拉科,睁大了眼,贪婪地凝视着整个礼堂,病态又孱弱的面孔好似被烛光打出了奇异的美感,以至于站在一旁的德拉科轻而易举地从这双深眸里捕捉到变换的神采。
没有冷酷、轻蔑和杀意,饱含着激烈的情感。
她战栗起来,就像是一年级时坐着船看到了霍格沃茨的城堡。
心不在焉的德拉科也低下头去瞧她,诧异地听到她像一个撒娇的小姑娘一样柔声低语:“真漂亮。”
“嗯?”
“霍格沃茨。”她说,缓慢地收回目光,遵从倦意俯趴在桌上。
“迎接外宾总要些门面,作为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学校。”德拉科随口应答着在她身侧坐下了,没有在意琉莉古怪的失神,显然也对今夜格外热闹的霍格沃茨兴致缺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场热闹。
就在一周前的晚饭之后——
邓布利多用双手示意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安静下来,抛下了一个重弹:“虽然一个糟老头的话实在不值得牢记,但我还是要多问一句,还有人记得我说过十二月以后我们将迎来一场盛事——我想,现在是时候了——”他故意停顿一下,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尽管每一张长桌上的学生们神态各异,甚至有不少频繁摸着自己的头发,嘴角展露着了然于胸的笑容,十分神气傲慢;但更多的人满脸茫然,伸长了脖子,十分紧张地盯着邓布利多的嘴巴。
“这个大型活动将从一月份开始,持续到学年结束。我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
“三强争霸赛将于今年在霍格沃茨举行!”
“……!”学生们瞪大了眼。
霎时间,整个礼堂里鸦雀无声。
德拉科眯起眼,指尖叩了一下桌面,这个消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注意到诺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那目光十分古怪,愤怒之余,还有一丝矛盾的得意。
这时,韦斯莱双子才缓过神来,张大嘴巴高声喊出一句熟悉的话:“你在开玩笑!”
而哈利、赫敏正在左右探头,试图从谁口中得出“三强争霸赛”究竟是什么。
“当然不是玩笑,”邓布利多轻轻笑了起来,“你们中间有些人还不知道这场争霸赛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希望些了解情况的人能原谅我在此稍微解释一下。”他稍微摆正了脸色,“三强争霸赛大约是七百多年前创立的,是欧洲三所最大的魔法学校之间的一种友谊竞争。这三所学校是:霍格沃茨、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每个学校选出一名勇士,比试三种魔法项目。三强争霸赛每五年举行一次,三个学校轮流主办,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不同国家之间年轻巫师们建立友谊的绝好方式——可是后来,死亡人数实在太多,三强争霸赛就中断了一个多世纪。【注3】”
“死亡人数?”赫敏紧张又小声地重复,惊愕地抓着哈利。遗憾地是哈利此刻也更想知道这场赛事的细节,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
这不能怪他,因为大多数学生都在兴奋地窃窃私语,没有人关心一百多年前死去的人。
邓布利多继续说道:“……我们魔法部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和魔法体育司认为,再做一次尝试的时机已经成熟【注4】。这也是一次挑战——对霍格沃茨的每一个巫师来说,当然,我们做了许多工作,并特别邀请了圣芒戈的治疗师组建一支队伍全程跟赛,以确保每一位巫师都不会遭遇生命危险。”
这句话让始终漫不经心的德拉科敏锐地抬起了头。
有什么不一样了。
德拉科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邓布利多,还有教师席上的每一个教授。
他很清楚霍格沃茨会主办三强争霸赛。
他有足够的经验,无论是项目内容,还是给哈利·波特意外成为第四名勇士后制造大量“波特臭大粪”的徽章。尽管这提前了半年,足够让历史的齿轮发生偏差,原本应该参赛的勇士乃至有意报名的学生恐怕都还没达到十七岁的标准线,比如此刻礼堂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人就多了格兰芬多的奥利弗·伍德,少了赫奇帕奇的塞德里克·迪戈里。
这不值得意外,在霍格沃茨经历几次波折之后,邓布利多对千年不变的课程提出改革,就足以整明他的决心和迫切,提前到来的三强争霸赛亦是如此。
但这依旧有哪里不太对劲。
德拉科耐心地分辨着邓布利多的发言——
“……时间紧迫,一周后,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将率领他们精心筛选的竞争者前来,挑选勇士的仪式将于隔天晚上的宴会上举行。我们将举办一次舞会,欢迎外宾、祝福勇士,由勇士和他们的舞伴开舞——很遗憾,这本该在圣诞假期前进行——”
有学生插了一句:“梅林的胡子,如果不会跳也太丢脸了——”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学习跳舞——”
邓布利多发出了轻轻的笑声,并友好地提醒:“尽管仓促,希望你们能及时邀请到舞伴——不管是否成为勇士。当然,开赛选拔绝对是严谨的,一位公正的裁判员将挑选出代表各自学校的勇士们,为自己的学校赢得荣誉,个人冠军还能获得一千加隆的奖金和今年魁地奇世界杯的门票——作为这个即将进行到七月的学期的补偿。看来大家不得不学会清凉咒,不然这个酷暑就比作业更难熬了,尽管现在也足够寒冷。”
不,一点儿也不冷。
准确的说,太酷了!哄闹声将整个礼堂的氛围炒得火热,仿佛没有人能感受到城堡外冬日的寒风。
长桌前的学生们在荣耀和财富面前纷纷狂热地尖叫起来。
而一周后的今天,周五,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将于傍晚六时抵达。
德拉科背后,礼堂外的门厅里这会儿传来各院院长让学生们排好队伍的声音,准备一会儿走下台阶往城堡前面去迎接来客。叽叽喳喳的崽子们正在相互间讨论着两所学校的代表们会以什么方式登场。
好似没有人注意到两个不合群的学生。
德拉科仍坐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摆弄着一份《预言家日报》。
上面并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新闻。
人类擅长逃避,哪怕巫师也不例外。
神秘事务司事件里失败之后,尽管第二天《预言家日报》透露魔法部的一级门在那一夜被暴力破坏,但那天的新闻实在太多了,包括食死徒袭击麻瓜村落导致伤亡以及霍格沃茨的摄魂怪暴动,当然这一切都被归结于那批逃亡在外的疯狂食死徒们。事实上,在这样的爆炸新闻之后,之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看起来平平无奇。黑魔王伏地魔再一次轻而易举地销声匿迹,就像是一个潜伏在人群里的幽魂,随时随地准备发出毁灭性的袭击。只有魔法部的小道消息证明缄默人与魔法部部长福吉发生了争吵和冲突,想必是为了那些不能宣告全魔法界的“预言球”的损坏。
预言球。
他信手翻着报纸,微蹙着眉头,似乎因为某些困扰和犹疑陷入了漫长的思索。
那些预言球对时间和历史和魔法发展虽然有着极高的研究和参考价值,但事实上摆在预言大厅积灰多年,只是一个被保存的记录。毁掉这些珍贵的记录当然应该愧疚,然而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面前,德拉科遗憾地不过是那一颗至关重要的预言球未能如愿谋取。
那颗关于哈利·波特和黑魔头的预言球……
那个预言,还有世界上同时存在着多个黑魔王这件事……
德拉科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喧嚣从门厅外再次传了进来,打断了他的沉思。有人正在惊叹布斯巴顿那十二匹飞马拉着粉蓝色的马车从天而至梦幻又浪漫,银鬃金马,每一匹有大象那么大,卖弄学识的高年级学生会说那是神符马;另一拨人则在感慨德姆斯特朗的大船竟然从黑湖里冒了出来,如同一具骷髅,就好像它是一艘刚被打捞上来的沉船遗骸,酷毙了。
他动了动手指,报纸扭着腰收了起来。
紧接着德拉科看到了所有人鱼贯而入,包括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两大代表团,再往后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和学生们。和邓布利多走在一起的,是另外两所魔法学校的校长奥利姆·马克西姆和伊戈尔·卡卡洛夫。前者是一位高大优雅的女士,她拥有混血巨人的血统;而后者,真难以置信他敢在此时踏上英国的领土,他是一个食死徒,准确的说,前食死徒——在被捕入狱、伏地魔倒台之后,他因供出其他食死徒的名字,背叛了伏地魔而获得赦免——德拉科在一年级还凭借卡卡洛夫前食死徒的身份推拒前往德姆斯特朗。
以卡卡洛夫胆小的本性,不该在黑魔王复活、食死徒越狱的风口浪尖前来霍格沃茨。他应该清楚伏地魔复活的消息,在黑魔标记变得灼烫,在食死徒被召集之后。
他还以为卡卡洛夫早就逃跑了。
德拉科一边放纵思绪在自己的事情上打转,一边分出一小部分注意力放在亦步亦趋跟着邓布利多的卡卡洛夫身上。尽管卡卡洛夫的双眼里冷漠犀利、毫无笑意,且警惕地留意着四周,但他的脖子绷得很紧,正在严肃小声地和邓布利多谈话。
他前来霍格沃茨,争霸赛恐怕还在其次,真正目的是借机寻求邓布利多的庇护。
至于邓布利多的回应……
德拉科远远望了一眼,露出微妙的哂笑,清楚邓布利多仍旧怀疑卡卡洛夫的立场。瞧瞧暗中盯着卡卡洛夫的疯眼汉穆迪,当初正是他花费六个月将卡卡洛夫追捕到手,现在卡卡洛夫都不敢和穆迪正面对视。在暗潮汹涌的当口,邓布利多不会给予立场不明的卡卡洛夫任何承诺——尽管德拉科也清楚,卡卡洛夫确实彻底脱离了食死徒。准确的说,他的背叛使他彻底失去了伏地魔的信任,他本会死于1996年的夏天,也正是黑魔王向整个魔法界宣告归来之后——当然,在1994年的今天,一切还没来得及发生,变化既足够多,也不够多。
但无论如何,给予一个见风使舵的、卑劣的胆小鬼承诺和庇护毫无益处。
谁也不知道卡卡洛夫下一回会不会因为被食死徒追踪捉捕而背叛他们……这并不值得投注筹码,甚至没有利用价值。高高在上的声音在观察了卡卡洛夫许久之后,冷漠地做出评价。
应该是这样的。
可德拉科的思绪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停住了。
他呆呆地盯着卡卡洛夫,在冷漠的情绪里难以避免地想起被闪电击中的塔楼里,面色惨白的老人指出他不是一个杀人的人,并叹息着“何去何从,德拉科,我们讨论一下你的选择吧”;想起月光皎洁的霍格沃茨城堡,那位魔法界的英雄谨慎地审视着前来威逼投靠的死敌,握着两根魔杖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德拉科晃了神,视野模糊地出现了热切讨论着涌进礼堂的学生。
他摸到了自己的魔杖,还有袖子里的羊皮纸,又好似听到坐在一侧的琉莉奇怪地笑了一声。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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