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梦。
德拉科忍着强烈的阳光眨了眨眼,从睡梦中清醒了过来。
“比迪。”他用手背挡住眼睛叫了一句。
“是的,小主人,有什么吩咐?”砰的一声轻响,一只家养小精灵尖叫着出现。
“第一,不要在我耳边尖叫。”德拉科坐起身说,语气平板又生硬,并非冷漠,只是不含情绪的疏离。
他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撩去,平静地补充:“第二,将窗帘拉上。”
德拉科抑制住口中那半句极为绅士的谢谢。
感谢梅林,没有格兰杰耳提面命确实是珍贵的自由,天知道那是一只家养小精灵。呵,格兰杰的道德感。
“是的,小主人。”比迪小声地说,它的姿态和口吻卑微又充满敬畏。
同时,窗帘拉上了。
德拉科伸手摁住胀痛的太阳穴,也抓住了茫然四飘的思绪。
或许是因为昨晚那接连不断的梦,让他的血管如若暴动的水面一般疯狂一跳的。
他总是在做这个梦,漫长得好像要把他的前一生全部容括其中。
德拉科·马尔福,前食死徒,前马尔福家主,前血统战争存留巫师,前哈利·波特死敌,前没落的黑巫师贵族,前黄金单身汉……?
那都是他再次睁开眼,看见他那年轻美丽的母亲之前的事了。
准确的说,时隔十一年,那个令人目眩的瞬间始终清晰,从闭上眼到睁开眼,从死亡尽头跨越到生命伊始。
他还是德拉科·马尔福。
梅林知道,如果不是纳西莎的怀抱,他瞪着仿佛吃了减龄剂、只有金加隆大小的手掌时已经在考虑给韦斯莱下咒了。
浅显的说叫做重头开始,用麻瓜游戏术语形容叫不删档回到新手村。
尽管重头开始有着许多不可言喻的尴尬,他免不了要一次次端详儿时那些令他面红耳赤的记忆,但父母尚在、且深爱着他的童话故事便是二十六岁的他也无法抗拒,甚至沉迷其中。
恍惚而又清醒的十一年童话在一只愚蠢的猫头鹰撞上马尔福庄园的彩绘玻璃时戛然而止。
他清晰的记得每一件事,又恍惚不曾知道时间在流逝。
德拉科抓过自己的铂金色短发,眸子逐渐清明。
那个梦……
比迪低垂着头,却瞄见它的小主人坐在床上似乎轻轻冷笑了一下,它僵住了躯体,一动不敢动。
“浅金色……”德拉科缓缓下床,带着沉思低语。
“出现了两次,十一岁之前,还有,二十六岁……”
德拉科关上了浴室的门,好似还嘟囔了一句:“毫无头绪……该死的梦总是时间恍惚、印象模糊。”
留在房里的比迪颤栗的躯体像是脱力一般软倒,像是被冷酷平淡的话语击中,网球大的眼睛扑闪着饱满又诚挚的感情,那么担忧,那么悲伤。
等到德拉科从浴室走出时,已经穿戴整齐。铂金色的短发被发胶压平,苍白的面孔上一双灰蓝的眸子洗去睡梦里的疏离与冷酷,显得沉默又清醒,连嘴角傲慢又轻蔑的微笑也因为十一岁的年纪不惹人厌烦。
十一岁,一个天真的年纪,也是小巫师的入学年纪。
六月五日前一天,他收到了荣幸成为魔法学校一位巫师学徒的入学通知书,当然,还是霍格沃茨。父亲提议的德国的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因为太过远被母亲否决,北欧其他魔法学校显然也不是一个马尔福的选择。听闻美国和中国的魔法学校在魔法界是声名大噪,可惜没有一个马尔福打算逃出战场,哪怕黑魔王已经销声匿迹了足足十年。
只有霍格沃茨,当然只有霍格沃茨,全世界最好的魔法学校,有一个令人不快的老蜜蜂和一个大难不死的男孩,以及战争中心的堡垒。
审时度势的马尔福不会放下唾手可得的优势。
黑魔王会死,死在圣人波特手里,连血统战争的胜利果实都是哈利·波特的囊中之物。
如今被奉为最伟大的巫师的邓布利多,又或是预言魔法师也不会比德拉科·马尔福知道的更多。可同样的,他依旧一无所知。
“早安,亲爱的。”纳西莎已经坐在餐厅桌子旁,扬着优雅得体的微笑。
德拉科的唇角弯起了一个愉悦又矜持的弧度,“早安,妈妈。”
一旁的卢修斯只是轻轻冲德拉科点了点头。
“今天我们要去对角巷,我假设你已经准备好了?”纳西莎轻声细语地说,不急不躁一直是她的优势。
德拉科目光闪了闪,微笑着应答:“当然,妈妈。”
卢修斯推掉了魔法部的事务,预约了全家在七月三十一日,也就是今天,前往对角巷为他的儿子准备入学必备用品。
幻影移形带来的不适感被紧紧压回身体里,三人结束丰盛的早餐眨眼间来到对角巷,感谢梅林让魔法如此便捷。耀眼的阳光投射在对角巷一家商店门外的一摞锅上,上面悬挂着牌子标明铜制、黄铜制、锡镀制、银制,型号齐全、自动搅拌、可折叠。
一年级巫师制作魔药的大锅是锡镴制,标准尺寸2号,还需要一套玻璃或者水晶小药瓶,一台黄铜天平——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魔药课上任何耍花招的多余念头都是愚蠢的。另外,天文课还需要一架望远镜,至于魔杖,那自是不必说的东西。
而这些东西自然都在对角巷这个英国巫师商业中心可以买到。
用膝盖想都能明白,对角巷每天都是热闹又拥挤的,到处是穿着魔法袍的巫师,当然偶尔也有穿插其中的穿着麻瓜服饰的人。
纳西莎对今日的约会期待已久,尽管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制服只是三面素面黑色工作袍,一顶素面黑色尖顶帽、一件冬用银扣黑斗篷,但这不能影响纳西莎对购物和时尚的热情。
德拉科的第一站毫无疑问,摩金夫人的长袍店。
德拉科微微眯起眼,目光穿过明媚的阳光,耳旁是母亲的叮嘱。
“你父亲买完书后会给你准备魔药锅,他知道西弗勒斯会要求什么,不必担心。”
德拉科漫不经心地应话:“我从不忧心于此,妈妈。”
“我已经看过一周前预定的袍子,你留着好好试一下尺寸,我想这会儿我可以去买望远镜,随后会在魔杖店等你。”纳西莎轻轻拂过德拉科的头发,“你的父亲与我提起很抱歉不能为你争取到一年级带飞天扫帚的特权,希望你能谅解。”
“不,我是说,妈妈,我很高兴。”德拉科明白母亲是因为他的心不在焉而误解,他只能笑了笑,“我已经不是为糖果哭闹的年纪了,妈妈,遵守一些规则不是让人那么难过的事。”
“你总是这么懂事,德拉科。”纳西莎语气柔和。
她凝视了德拉科片刻,退开一步让摩金夫人的店员更方便缝制德拉科的学院袍,这是当然的,纳西莎定制的都是德拉科今年的私人长袍,而不是黑不溜秋的学院袍,“我将在魔杖店等你。”说着,她迈步离去。
德拉科的目光微微闪烁,又归于平静。
母亲从来不会这么匆忙,德拉科缓缓地想,眉头像是带着迷惑。
“孩子,往这边站。”摩金夫人领着一个男孩走近。
德拉科已经看着这个男孩在窗外站了许久,一头鸟窝般的黑色乱发,一副破烂用胶布贴上的眼镜,一身肥大的、显然不属于他本人的麻瓜旧T恤,还有瘦弱、不堪一击的躯体,纳西莎离去后,这个男孩似乎终于在踯躅中鼓起了勇气独自走了进来。
德拉科半眯着眼,耳边缠绕着一些模糊又清晰的声音。
“马尔福,别用那种拖着长调的口吻说话,真见鬼,你是不是没学过什么叫做正常人的说话方式?”
“小心说话,我可不是你乖巧学舌的洋娃娃,波特。”
“是是,不错,你当然不是,你的形象从你在摩金夫人长袍店开口的头一天起就等同于达达小宝贝在魔法界的化身,傲慢无礼、爱炫耀,你还是闭上嘴,不奢求讨喜,拜托好歹顺眼。”
“真恶心,可别告诉我达达小宝贝是你的情人。”
“天啊马尔福,你的想象力只能到此为止了吗?那是我表哥!”
“你竟敢拿一个麻瓜做比伟大的马尔福,波特,你在邀请我诅咒你。”
“哈,那不仅是一个麻瓜,马尔福。事实上,我十一岁对他的形容是戴假发的猪,你高兴听到这个回复吗,作为正式比斗的邀请。”
那些在耳畔放大又渐渐消退的嗓音里是十七岁的救世主得意洋洋的嘲讽。
得亏救世主波特毁人不倦的促膝长谈,德拉科哪怕自己没有丝毫印象,还是记住了他与波特的初会不是那班开往霍格沃茨的列车上,而是在七月末的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就在今天,这一刻。
长久的、不动声色的审视让他确信,这个和格兰芬多黄金男孩截然不同的小可怜确实就是哈利·波特。总不可能邓布利多为了不让哈利·波特被认出就把他装扮成家养小精灵的模样,穷酸,穿着麻瓜的旧衫,瘦弱得活像遭过虐待。
真有意思。德拉科想着,像个童话故事的小王子一样幸福长大的原来只有他一个。而十一岁是二人新生活的分水岭。
不同的是,他从生活的巅峰陨落,一步步陷入泥潭,失去一切,到最后也不过保全自我那条命罢了;而波特从低谷坐上火□□,直飞云霄,年纪轻轻就驰骋沙场,领导胜利。截然相反,又同是极端调转,真是有趣的人间。
即便不会审时度势的傻瓜也该知道此刻的抉择。
在衣料摩擦的声响中,德拉科收敛起那些漫不经心的神态,目光平静得仿佛准备捕猎的毒蛇。他注视着瘦小而孤零零的男孩,微微一笑,坦然地牵起了话头。
“你好,你也是去上霍格沃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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