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假期在寒冷的冬季如约而至。
由于刮着穿堂风的走廊极为寒冷刺骨,绝大多数学生都只愿意所在公共休息室或者礼堂这些有燃着熊熊旺火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去往教室上课的路变得格外艰难,艰难程度不亚于在大冬天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
而坐在教室里听着窗户玻璃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咔哒作响成了一种新的乐趣,不过这不包括坐在魔药课教室。原因显而易见,魔药课教室在地下室,那里阴冷又没有壁炉火,一干学生忙着靠近热腾腾的坩埚顺带完成功课,没时间做其他的。
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圣诞节的到来是最好最值得期待的消息。
霍格沃茨的礼堂在几位教授的魔法下变得美丽壮观。无论是墙上挂满的冬青和槲寄生组成的垂花彩带,还是房间里各处竖着的高耸的圣诞树,亦或是树上亮晶晶的小冰柱和蜡烛都非常有圣诞氛围。
假期的时候学校里的人少了。
德拉科也是这个要回家度过他的圣诞节假期的学生之一。
不过出了一点小意外的是,一个星期前,他亲爱的母亲纳西莎为了给他准备一个精美的圣诞礼物而去了法国,带着他的父亲一起。法国巴黎,女人的购物天堂,就算是一个女巫也不能例外,结局不难预料,纳西莎听闻一场时尚秀即将开始,他亲爱的父母恐怕要推迟一两天才能回来。
因此,他决定在学校多逗留两天。
他可能是斯莱特林唯一留校的学生了,至少德拉科没看到其他人。
德拉科的目光从搬砖厚的书上一一游走,《魔力暴动与魔法本源》,他需要了解他的魔力暴动,并尝试做出魔力梳理的药剂。最好不是魔药,他又想,他厌恶这个,指望能找到另一些解释和办法。
他这一个多月都在研究这个,上一次的意外让他对魔力暴动耿耿于怀。
圣诞节的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德拉科并没有在他的床边看到任何包裹。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圣诞节礼物应该已经飞往了马尔福庄园。大概也没什么人猜到他竟然在圣诞节留校,虽说只有两天,别说别人没猜到,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以为他的母亲应该会很想念他才对。
但是德拉科还是猜错了,他一下床就被绊了一跤。
地上摆了几个礼物盒,甚至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纸包,这让德拉科的眉毛扭在了一起。
他敢打赌,这种包装普通、没有标志的纸包礼物是头一回经历,就连波特和成为韦斯莱夫人的格兰杰都记得把礼物包装得稍微好看一点来堵上他的嘴。
德拉科很快忘记了这件事,选择遵从早上醒来的灵光一动。他记得《现代魔法本源理论体系》中似乎有解释《魔法暴动与魔法本源》里那个他看不懂的理论和魔法公式,他需要验证。另外比较麻烦的是《现代魔法本源理论体系》那套书分好几册,而且德拉科……确实看不懂。
不过这不值得羞愧,治疗师都查不出他的魔力暴动原因,可见这对真正深奥的理论的要求。而他既不是魔法老学究,也没有拉文克劳对知识的渴求,更不是赫敏·格兰杰那个企图攻克所有魔法知识的格兰芬多万事通。
想要从那几本书里找到对他有用的东西,并且他还得试图看懂它,这非常具有挑战性。看高级和难学的咒语书和看深涩难懂的理论书是完全两个概念,有人认为这不仅挑战实力还挑战智商。
有意思。德拉科接下了这个挑战。
他的羽毛笔在做笔记的羊皮纸上敲了敲。
魔法源力决定了一个巫师的魔力运转速度,而魔法源力的深厚程度以及巫师的天赋和一个巫师血液中所包含的魔力纯度有着直接关系。
问题是接下来的理论,血统力量和自然的联系、非常态化的魔法本源、对于魔法本质区别的猜测、魔法定式和魔法抽提的可能。这一整日的挑战,显然毫无所得。
时间之神向来吝啬,一旦一个人陷入深思,他将会被轻而易举地夺走那些时间。
一整月的研究,关于他的魔力暴动,德拉科没有头绪。
这种魔力暴动究竟是他过度操控,使用无声无杖咒导致体内魔力运转失衡;还是因为灵魂和身体的魔力不匹配性,须知对于十一岁的他来说,拥有的魔力太过深厚了并非好事。
他是一个善于放弃的人。德拉科丢开了书想。
德拉科转过身招来了自己的杯子,并看见一大早绊了他一跤后来被扫到一旁彻底遗忘的圣诞节礼物包裹。
出于好奇,德拉科心不在焉地拆开了那个不知什么人寄来的鼓鼓囊囊的普通大纸包。
一件厚厚的暗蓝色的手编毛衣,还有一盒自制的、做工看似不错的乳脂软糖。
德拉科眉头一挑,用双手将毛衣拎起来抖了抖,一张字条掉落了下来。字条上面写着:很抱歉不知道你所喜欢的颜色,孩子,谢谢你。衷心祝你圣诞快乐。
德拉科仰着头,思绪脱离他的掌控开始茫然四飘。
“德拉科。”一个声音突兀地在空空荡荡只有德拉科一人的寝室里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很模糊,听不出来是从哪儿传来的,也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德拉科立即将那条暗蓝色的厚毛衣放下,这一瞬他算得上手忙脚乱,但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德拉科抬起头,眉毛微微卷在一起,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
房间里只有他。
不过某个小巨怪有一个超越常理魔法物品。
“哈利·波特,”德拉科眯起眼,“出来。”
又是一阵安静。
只听细细碎碎的声音之后,哈利的脑袋先钻了出来,“我露馅了?德拉科你怎么猜出来的?”他翠绿色的眸子很亮,笑容和在摩金夫人店里见面时一样灿烂。当然事实上,只有一个乱糟糟的黑发和戴着眼镜的脑袋浮在半空中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德拉科拒绝跟这个脑袋说话。
“德拉科?”哈利迷惑地叫他。
德拉科随手丢下了一个无声无息,“别把人当傻瓜,波特。”他懒洋洋地说。
哈利的眼睛弯了起来,满面笑容地问:“德拉科你在看什么?”
“……”德拉科瞥过地上的那条暗蓝色的毛衣,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好奇心过剩,波特,这就是你大晚上闯进斯莱特林的寝室的目的?还是你终于期待加入斯莱特了的邪恶阵营了?”他挑起好看的眉毛,找到了关键所在,“你怎么进来的?”
他从未说过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口令。
“当然不是。”哈利说,立刻就想起了他要说的事,顺带还回答了德拉科的问题,“我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门口的时候遇上有人要进来,所以就进来了。”
“让人意外。”德拉科确是不知道还有其他的斯莱特林在校。
哈利喜滋滋地将身上的隐形衣从身上拉了下来,在德拉科面前举了起来,一脸兴奋。
那是一件银光闪闪的织物,在手上流过时有一种比丝还要光滑,比光还要轻盈的感觉,又仿佛是用水编织成的。
“我今天收到了这个,圣诞礼物!”哈利高兴地说,翠绿的眸子真挚而热诚,“据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它真的能让人隐形,我也想给你看看。”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拒绝波特傻蛋分享喜悦的心情。
一段时间不见,格兰芬多的黄金男孩显然和那些蠢狮子成功打成一片,浑身都冒着傻气。
德拉科微微眯着眼,从头到脚审视着哈利。
哈利·波特最近也似乎在忙什么,没和他用猫头鹰通信了。
“对了,德拉科送的糖果我很喜欢,谢谢。”哈利小巨怪的心情好极了。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半天才从哈利那张期待的脸上看出来他是在问德拉科对自己的礼物感想,“你的礼物——”德拉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堆礼物里还有着哈利送的,那堆他还没有拆的礼物,“我也很喜欢。”他彬彬有礼但干巴巴地说。
“你好了吗,上次你——”哈利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进入下一个,“邓布利多先生说不要打扰你休息所以没去探病,可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院了。”
“这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波特。”德拉科说。
“不是,我是说你出院了我很高兴。”哈利忙不迭地说。
“你不觉得你的问候来的太迟了?”德拉科又翻了个白眼。
哈利尴尬起来,“因为一直见不到德拉科人啊,如果我在教室里拦下,德拉科会不高兴不是吗?”
“……我很好。”德拉科没心没肺地说。
哈利相当高兴地扬起眉毛,“太好了!我明天告诉罗恩,还有写信告诉赫敏。”
“……”德拉科克制地忍住到嘴边的讥讽。
这是你选的路,德拉科。德拉科平静地想。
哈利又抖了抖隐形衣,“德拉科,我用它夜游了,在霍格沃茨转了好几圈,这感觉真棒!德拉科你要试试吗?”
不。
夜游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和目的,否则毫无意义。他已经失去探索的热情了,对霍格沃茨他也了解得足够多了。
除了禁·书·区。
德拉科嘴角立即转为一个满意的微笑,“好。”
哈利一脸笑容。
他们一同披上隐形衣,这件大大的隐形衣覆盖两个十一岁的小巫师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然后他们从斯莱特林的寝室出去,蹑手蹑脚一路游走往霍格沃茨的图书馆去。
不过还没等到他们到达图书馆,他们就非常不幸地遇上了阿格斯·费尔奇,霍格沃茨的管理员,成天在学校的走道里徘徊着,包括夜晚的时候,带着一只叫做洛丽丝夫人的猫,试图抓住所有违纪的学生然后进行惩罚。
那是个哑炮。德拉科心不在焉地评估。
他们听见费尔奇黏糊糊的、发腻的声音。
哈利的脸色都变了。
为了避免在狭窄的走廊上被费尔奇撞上,的德拉科一把将哈利拉进了附近的一扇门里。直到费尔奇走远了,哈利才长吁了一口气。
他们进了一间废教室。
墙边堆放着桌椅,呈现出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另外还有一只倒扣着的废纸篓。而在他们对面的墙上,搁着一面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格外气派的镜子。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德拉科飞快扫过那面镜子上的一行字,眉毛有兴致地挑起,和哈利一样都走近了镜子一步。他本来就离那面镜子比较近,所以那一步几乎让他挨上镜子。
空的。
镜子里没有显现出他的形象。
哈利又往前走了一步,因为他也什么也没看到,同样没看到自己的形象。而与此相反的是,德拉科则是却后退了一步,鲜有的、有些踉跄。
他认出来了这是什么镜子。
德拉科盯着那面镜子,脸上一片空白,甚至连哈利凑到镜子前看到什么东西而变化了一连串的神情都没有注意到。
他久久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施展了石化咒。
“妈妈?”而哈利的鼻子几乎碰到镜子中自己的鼻子,低声而小心地唤道,“爸爸?”
是的,哈利从镜子里看到了十几个人,离他最近的是一个有着深红色头发的美丽女人,还有一个黑发的、高大而消瘦的眼睛男人,那些人都亲切地冲他微笑,他的家人。哈利如饥似渴地凝视着他们,双手紧紧按在镜子玻璃上,简直要扑进镜子中去。
他立马想起了德拉科,扭过头冲德拉科急切地说,“德拉科,快看,我看见了我的父母——我的家人——”
但德拉科没说话,一脸空白。
哈利从未看过德拉科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应该是冷静的,应该是自信满满、胜券在握的,应该是巧妙地引领他来到魔法界的那个朋友,强大,克制,还有他拒绝承认的温柔。
“德拉科?”哈利满脸担忧,他马上就意识到他们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你看到了什么?德拉科?”
“……”
德拉科僵硬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哈利的提问。
半天,他声音像破碎了一般才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单词:“Nothing。”
这个夜晚如此安静。
而一个多月前那个同样寂静的夜晚,那个女巫清冷的嗓音又在耳边回响。
厄里斯魔镜,Erised stra ehru oyt ube cafru oyt on wohsi。
渴望之镜,I show not your face but your heart desire。
但是那里,他什么也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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