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力并非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不用武力的情况多数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大黑狗从来没觉得自己会有这么背运的时候。
哪怕他被关进阿兹卡班,哪怕他所在的牢房被正巧炸出个大洞差点没把他压死,哪怕那些个被摄魂怪逼疯了的食死徒囚犯从他身边鱼贯而出,哪怕他离开阿兹卡班的这段时间吃不饱还经常被小孩子丢石子嘲弄,哪怕他费尽心机、伤痕累累地找到女贞路……
他西里斯·布莱克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背运。
是的,他是西里斯·布莱克。
虽然他目前只是一只大黑狗,他也绝对没有想法让自己被一麻袋套走做成狗肉汤。他遇上的还不是一个狗贩子,而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说出去他都嫌丢人!绝对让梅林都笑掉大牙的黑历史!
西里斯的思绪像是脱轨的火车轰隆轰隆地前进着,又冷静又暴躁,神经纤弱到了一点动静都能让他清醒过来。清醒……西里斯睁大了眼睛,缓缓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清醒了,他听见寂静中一些微弱的声音,并古怪地叹了口气,仿佛在庆幸自己没有被丢进锅里炖汤,也没被做成腊肠。
更快的,他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察觉到自己剧痛的后脑勺。
他没办法思考更复杂的问题,不清楚在哪里,也不明白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只有痛觉神经紊乱了他的理智,将他暴躁的脾气又翻出来,空余下满脑子“头好痛、该不会起了个包吧梅林啊”的念头。
在西里斯试图开始思考的时候,他听到了声音。
“……看来你醒了。”少年的嗓音不高不低,还没经历变声器,还格外柔软,却如惊雷乍响在迷糊的西里斯的耳边。
西里斯瞪大了那双淡色的眸子,晃着脑袋警惕地一下子窜起身。
但是他脚下踩的东西格外软,一爪子一踩就陷了进去,连忙伸出另一只腿试图保持平衡结果一块儿陷进软软的椅子里,也让他差点摔个跟头,想要发出惊叫却只有一身低声底气的:“汪呜……”
“……”
太狼狈了。
西里斯一阵脸热,总觉得自己这样慌乱白白惹人笑话,不过他那张大黑狗的脸也丝毫看不出他是不是面红耳赤。他用力地瞪着椅子,软软的一团,一坐进去就会整个人陷进去。
“看来伤的不重。”少年第二次说话了。
“……”
西里斯抬起头,用那双大眼睛瞪着房间里唯一的少年,嘴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很是极为警惕的模样。
铂金的短发,苍白的面孔,灰蓝的淡眸。
西里斯用所剩不多的理智捕捉到一些记忆,尽管他被关押在阿兹卡班多年,但这些令人愤怒的记忆仍旧顽强地出现,就像昨天才经历的一样。
狡猾多端的马尔福一家最为显著的特征就是他们那一头淡色发亮的头发,而他在入狱前就知道卢修斯·马尔福和纳西莎·布莱克(现在是纳西莎·马尔福了)婚后诞下一子,名为德拉科·马尔福。虽然那时他早已离开布莱克家族,但不妨碍他知晓这些魔法界人尽皆知的消息,仔细算起来这混小子还是他侄子,毕竟纳西莎可是他堂姐,不过西里斯可不会承认这种事。且不论他已经被逐出家门,马尔福家族的阴险狡诈一直被他所不齿,绝不是乐意承认的亲戚。令人愉快的是,标榜斯莱特林的他们也不愿承认自己这个被逐出门的亲戚。
因为他是一个格兰芬多。
西里斯瞪着德拉科瞧了许久,不时发出凶悍地低吼。
可惜德拉科对此视若无睹,他坐在桌子前,眉尖微蹙,若有所思,羽毛笔两三次在羊皮纸上停顿,仿佛在全神贯注地对付一件困难的事。而这件事足以让他忽视那只漆黑、瘦的可怜的大狗。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了,他终于将几次犹豫停顿的笔搁在一旁,随手把羊皮纸揉成一团丢进桌边的垃圾桶里。
随后德拉科仿佛突然想起房间里还有另外一只生物,慢吞吞地侧过半个身子,“……我以为你饿了。”他带着近乎纯善的笑容,只是话语不怎么客气,挑动着大黑狗脆弱的神经,“我检查过你的身体,皮外伤,以你的皮糙肉厚估计也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
西里斯盯着他,一只狗的脸上不会出现更多的表情了。
德拉科挑了挑眉,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一旁小茶几上放着的食物。
“女贞路附近的垃圾箱都给你翻遍了,我猜想,你饿了太久了。”他慢条斯理地说,仍旧不怎么客气,但并不像是在嘲讽,只是在用很平静的语调陈述事实,“此外,考虑到清洗和清理狗毛不适合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进行,所以——”说到这里德拉科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落在大黑狗身上,“虽然使用了清洁咒,一会儿你还是清洗一下比较好。”
“……”这小子的口气听起来哪像是在跟一只狗讲话。
西里斯目前简单的思维也得到了这个结论。
可是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是个人,还是会阿尼马格斯的巫师——怎么可能?!
在魔法部没有登记,就连邓布利多都不知道,西里斯不能相信眼前的男孩是在用对人说话的语气,对一只狗说话。但是他转过头去看茶几的时候,眼底满是惊骇。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显然是私人空间,除了床和换衣间、个人浴室还有特别隔出来的一部分像是书房的空位,而中间更是摆着茶几和软坐垫,极为奢侈享受——但这都不是西里斯惊骇的理由——茶几上摆着的食物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燕麦粥,连勺子多整齐地放好了。
西里斯盯着那把勺子,听到自己神经被一只手用力拔起。
没有人会给一只狗的食物准备勺子,这个男孩的意思不言而喻。
西里斯扭回头,狐疑又警惕地瞪着德拉科,就像是瞪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非法的阿尼马格斯将得到严厉的惩罚,这是魔法部颁布的明文条例,但他确实是,因为一些特殊的缘由,这可以算得上西里斯心里最大的秘密之一。
而这个年幼的马尔福对此心知肚明。
还有谁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是他自己猜出来,还是别人告诉他的?如果是别人说的又会是谁?马尔福一向阴险狡诈,且是伏地魔的得力助手,他们这是想做什么?他落到他们手中会有什么下场?会不会对哈利不利?……
混乱的、爆炸的思绪,将本就只能进行简单思考的西里斯搅得神志不清。
“……”
德拉科一站起身,大黑狗就敏感地窜了起来,结果真的从大软垫上滚了下来发出一声愚蠢的“汪呜——”显然是摔痛了。
不过大黑狗就地一滚就站起了身,目光扫视着整个房间。
德拉科挑了挑眉,竟然又坐下来去看他的羊皮纸,“……你不用试图逃跑,马尔福庄园里除了我和多比,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当你从这扇门跑出去,将会被视作马尔福庄园的入侵者抓捕,至于顺利逃跑这个可能——你没有魔杖,难道打算用荧光闪烁来击退我们?结果……不言而喻。”他语气淡淡的,像是琴弓从琴弦上漫不经心又极富旋律地走过。
“……”
“……我想我不需要像一个父亲一样提醒你,外界有多危险。现在全英国都在追捕消失不见的囚徒,《预言家日报》和麻瓜电视里铺天盖地的都是关于逃犯的信息,由于出逃的囚徒太过危险,麻瓜政府也足够重视,或者你还想去翻垃圾箱?那听起来是个不错的结果,只要你能从我父母的魔杖底下顺利逃脱。”
“……”
西里斯踯躅地瞪着德拉科,没有发出吼声。
“所以你最好乖乖呆着……”德拉科平平板板地说着,并不在意他一时半会的静默,“如果你不想给哈利·波特,添加更多的麻烦的话。”
“……!”大黑狗瞪大了眼睛,身上乌黑的粗毛都立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他化作了人形。
一个衣衫褴褛而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房间里,他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灰色袍子,那肮脏的、纠结的头发团在一起一直垂到肘部,蜡状的皮肤紧紧贴在脸上,这已经不是瘦,简直像是皮包着骷髅头,“你想干什么——”他狂躁地咆哮道。
他的声音大得足以震动房子,不过外面丝毫没有动静。
理所当然的,德拉科备好了静音咒。
既然要行动,他总是要万事周全,马尔福庄园里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他这个晚上带了一只邋里邋遢的大黑狗回来。
“……看来摄魂怪对你并不是没有影响,哪怕是一个阿尼马格斯。”德拉科终于抬起了眼,注视着这个邋遢高大又瘦的可怜的男人,“西里斯·布莱克。”
他当然清楚西里斯,或者说这条大黑狗的身份。
阿尼马格斯。
这可真是一个创举。
在摄魂怪终日游荡的地方呆了十几年,这个男人也只是这样神色憔悴、精神狂乱,没有彻底神智不清、发疯发狂,恐怕要归功于阿尼马格斯变形术这个独特的魔法。
西里斯·布莱克,被关押在阿兹卡班的哈利·波特的教父。
事实上,如果不是阿兹卡班被炸,德拉科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个,这还多亏了魔法部发布在《预言家日报》上的各位囚犯的信息,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在黑白照片里嘶吼的家伙。他因为十几年前背叛波特夫妇,将其出卖给黑魔王伏地魔,导致波特夫妇被发现所藏之地而死亡,并杀死了彼得·佩迪鲁和麻瓜旁观者,所以被魔法部认为是极为邪恶的食死徒关进了阿兹卡班。
但是德拉科清楚,所有逃离阿兹卡班的囚徒里,每一个都可能因为想要杀死哈利·波特,只有西里斯·布莱克不可能。
他出现在那里,是为了瞧一眼他那十多年没见的教子。
当然德拉科并不清楚当年所有的事,对于西里斯能精准地找到小惠金区女贞路同样感到意外。哪怕是他,去年寻找波特的下落,也颇费周折。
至于西里斯的清白……
这可不是他想要知道的。
这归功于他的贝拉姨妈一直自豪于自己亲手杀死了布莱克家族的叛徒、他的堂弟西里斯。她疯疯癫癫地拽着他,一次一次地讲述这件事,试图炫耀她的荣光,也为了警告年轻的他;当然,还有试图对他灌输杀死一切挡道之人为黑魔王铺路的理念。
也归功于黑魔王伏地魔以马尔福庄园为据点的那段时间里,一个早就该死在十几年前的巫师匍匐于黑魔王的袍角,颤抖着、恐惧着,如若最忠实的仆人。
他是被冤入狱,可笑的是,哪怕数年后他逃离阿兹卡班,也没能洗清罪名,被误认为是要杀死他的教子。直到他被杀死的那一刻,他没有一天不是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人们面前。
直到战争结束,波特才为他的教父翻了这起陈年旧案。
在与未来的救世主促膝长谈的那段岁月里,德拉科从那个年轻、强大,又软弱的男人口中得知了缠绕他一生的痛苦。在五年级,他害死了他教父,并深深懊悔着,认为这是他战斗的开始。
而现在,好好活在这里,活得像一条狗的西里斯,恐怕会让那只满心希望有个家的蠢狮子非常高兴。
不过这陈年旧案恐怕魔法部并不愿翻。
德拉科仔细地审视着西里斯·布莱克,他那削瘦的面庞足以看出他在阿兹卡班所受的折磨,但是德拉科对此嗤之以鼻。
完全是西里斯当年自作自受。
那一年黑魔王倒台,人们忙着庆祝,诸事烦乱,魔法部更是各部门都没有正常的工作,对现场被抓到杀害彼得·佩迪鲁和麻瓜,却不辩解一句的西里斯也并没有审问就草草结案关押……是他从未试图将事实讲清楚。
德拉科用脚趾都能想到西里斯的想法。
是他自作主张更换了保密人,而这一举动最终害死了波特一家,想必在他的脑子里也认为他的过错需要被惩罚,甚至恨不得一死了之。至于他的教子,邓布利多将波特安排在血缘守护最强烈的地方,西里斯当然不会违背邓布利多的意思。谁能想到,哈利·波特会在他姨妈家受到糟糕待遇,没有人,包括德拉科,从来没有想过。
尽管如此,波特仍旧认为这是世界上唯一还爱他、关心他的家人。
这不是他将这个男人带回来的原因。
德拉科眯着眼睛,对着这个因为神经纤细而咆哮不已的男人陷入了缓慢的思考。
阿兹卡班被炸,已经将所有的可能都指向了失踪多年的黑魔王,巫师们的恐惧再度回归。同样的,沉寂已久的凤凰社也会重新展开行动。
但这目前也与他无关。
“你——你想做什么,马尔福!”西里斯怒瞪着这个年轻的孩子,长时间的不言不语让他说话都有些困难,但足以表达他的愤怒。如果魔杖在手,他一定想要使出一个不可饶恕咒,来终结这场对话。
“我警告你马尔福,离哈利远些,否则你不会想要承担后果的。”
德拉科打量着这个男人,理智清晰而冷静地提醒着他,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的据点。
阿兹卡班囚徒逃逸,蛰伏于魔法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使得魔法界岌岌可危,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破釜酒吧的小房间里的行动太显眼了。
不过当务之急……
德拉科微微一笑,对于西里斯愤怒的警告与威逼充耳不闻,接上了他的上一句话,“……还没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还算是不错的情况。”
“你——”西里斯逼近了一步,哑着嗓子说话,“马尔福家的小子——”他的模样像是恨不得要活吞了他。
德拉科又垂下了头,冷冷淡淡地将羊皮纸铺平,懒洋洋的口吻撩拨着神经,“吃点东西,清洗干净会有助于你冷静的思考,布莱克先生。”
他再次握起羽毛笔,对西里斯的狂怒丝毫不放在心上,“摄魂怪已经侵害你的精神了,如果你仍要继续以这种态度与我交谈,我不介意以武力解决。我相信你也认可这一点,暴力在很多时候是通用有效的解决渠道。”
西里斯冷哼了一声,表示了他的轻蔑和不屑。
“布莱克先生,你似乎忘记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德拉科温和又嘲弄地说。。
“……”
被一闷棍、一麻袋套来的,毫无反抗之力。
“如果你非要怀疑我的实力,不能付诸我口中的暴力。我不得不提醒你,我还有一只家养小精灵。我不得不重新提醒你,如今你能用出的无杖魔法屈指可数。”德拉科冷酷无情地嘲讽着,但毫无起伏的语调让人感受不到多余的感情。
“食物、衣服,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布莱克先生,鉴于我现在不想对你动手,也不想将你交给魔法部。”
“如果你的脑子不是空有格兰芬多的粗鲁和莽撞,你应该知道要做什么。”
“……”
在再一次长久而尴尬的静默里,西里斯古怪地瞪着德拉科垂头的身影,竟然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将一大碗燕麦粥都倒进了嘴里,然后大步走进了浴室。
“多比,准备一些正餐。”德拉科头也不抬地说。
没有人回应,但是茶几上慢慢地出现了一些食物。
灯火辉煌,满室明亮。
“……所以你刻意跑到女贞路,是为了这个家伙。”一个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还略带笑意。
“……”
德拉科偏了偏头,握着羽毛笔的手指微微一颤,灰蓝的眸子发沉,面上并无意外。
“没能瞒过你真是令人遗憾。”他冷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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