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痛苦与绝望来临之前,人并非知晓自己能为失去的一切付出什么来求得挽回。】
小汉格顿墓地。
冷风将每个人的心吹得拔凉。
伏地魔走了,带着他忠诚的食死徒小巴蒂,留下了那些呆住的凤凰社巫师们,只用一个幻影移形便消失了踪迹。
阴沉又森冷的墓地里除了漂浮的烟尘,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然而没有人动弹。包括邓布利多在内的所有巫师都安静地注视着某个方向,如若雕像般,好半天都没有反应,更没有在意黑魔王伏地魔的轻松离去。
“哈——利?”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西里斯。
他伸手往前抓了一把空气,满脸的不可置信,“哈利——!”他大叫道,回音四起。在这寂静的墓地里连乌鸦的声音都没有,显得他的声音更加的惊慌失措,“邓布利多?”少有地,他一下子扭过头,将自己的希望少有地寄托在这个总是领导着他们的白发老人身上,西里斯的嗓音沙哑,混着那些难以辨认的恐惧,小心翼翼地开口,“哈利……去哪里了?”
“……”每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邓布利多深深地望着西里斯,半月形的眼镜后那双明亮犀利的眸子微微闪烁——他沉默了,对于西里斯的疑问他没有答案。
就在刚刚,就在他们面前,就在伏地魔消失的那一秒。
他们大难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本来就在这里,他们成功识破黑魔王与食死徒的阴谋诡计,找到了被绑走的哈利,虽然这还附带了黑魔王的复活与归来这个坏消息,但是他本应该在这里,被他们成功营救。
是的,本应该。
可是所有的巫师面面相觑,没有从任何人的眼底看到那个男孩的身影。
“西里斯……”邓布利多轻声地叫住西里斯,却没能回答西里斯的期待。
“他没有中咒——邓布利多——哈利没有——我看到了——”西里斯说,语无伦次,神色崩溃,“真的——我看到了——”他近乎哀求地上前抓住了邓布利多的长袍前襟,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从未见过西里斯露出这样的神色,痛苦、绝望都不足以形容,“邓布利多,告诉我——哈利在哪儿?”西里斯面露狂怒。
“西里斯你冷静一点——!”一个神色憔悴的男人一把架住西里斯。
就在那道森绿带着暗黑的光芒前,向外跑着的哈利那半扭过来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
那道魔咒里所含有的,来自灵魂的诅咒,那种怨毒与恶意叫出身于黑巫师家庭的西里斯都心惊胆战、灵魂战栗——那比阿瓦达索命咒可怕一百万倍——可是这样的魔咒却投向了哈利那个年幼无知的孩子身上。
不知道是意识到了什么,那一瞬间哈利的表情变化的太快,翠绿色的眸子又惊又惧,唇角的弧度扬到一半被什么强制压倒下来,似乎是想喊出什么来——而他的身体在魔咒到达他身体之前诡异地向后弯曲成一个弧度——在西里斯所看见的那漫长的一秒里——哈利重重地往地上倒了下去,而那道黑绿色的光芒悄声无息地没入空气,在尘埃中微微抖动,仿佛对哈利产生了多么巨大的打击和伤害。
不——不是的。
“不可能的——哈利——”西里斯叫嚷着,挣扎着,试图在沉默的墓地里找到他那十二年未见过的教子——他的挚友的儿子。
可是他不在这里,不在他的视线所扫荡的每个角落里——就连邓布利多也不能回答她的问题——那一道黑绿色的魔咒带走了他的教子!
不,怎么会这样!
他才刚刚见到他的教子,那一头乱发简直和詹姆一模一样,长相也很相似,他甚至能想象他的小脾气和性情,或许和詹姆一样喜欢魁地奇,又或许和詹姆一样在这个年纪里就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毕竟詹姆是一眼相中了有着绿眸的莉莉——西里斯还在哈利的脸上看到了传承自他母亲的美丽眼睛。
这样的哈利——他的教子——才不过须臾的时光,已经从怀里抱着的小家伙长得这么高这么大……西里斯还想和他说好多话,关于哈利的人生、哈利的父母,关于他想给哈利买的新出品的扫帚火□□——男孩子一定都喜欢这个,关于很多很多事。
他怎么可能……?!
不——
不是这样的,西里斯看见了,那道魔咒确实在抵达哈利的身体之前就消失了。
“冷静点西里斯——我们要去找到哈利——”架住西里斯的男人拼了命地劝解他。
可是,除了离去的伏地魔,所有人都看到了——在那道光芒奏效的瞬间,哈利嘭的消失在他们面前,一干二净,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们要营救的大难不死的男孩——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哈利不见了。
让一个人从眼前消失不见,这在魔法界有很多种方式,比如幻影移形、比如门钥匙,但是谁都明白这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年还不会幻影显形——门钥匙更不可能,最糟糕的是,邓布利多自己也否定了这两个答案。
世界上没有一种魔法能这样毫无声息带走一个人。
邓布利多无法解答,他走到哈利本应该站立或者说坐倒在地的地方,蹲下了身,用他苍老的手指轻轻地抹了抹地上的灰尘,那里留有哈利的脚印。他也无法解答,哪怕他被誉为本世纪最强大的白巫师,却也不敢说哈利为什么失去了踪迹。因为他没有从所有飞舞的魔咒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魔法波动,有的只是那道黑绿色的、炸开的恶毒魔咒。
哈利消失了,比上一次的绑架更加彻底、更加没有线索、更加没有头绪——甚至每个人都知道这回不是伏地魔带走了他——任谁都看得出来伏地魔以为那个无人能赶得及的魔咒击中了哈利。
那么,哈利是在那个魔咒里消失了吗?或者……死了吗?
不,西里斯不相信——他不相信!
在他失去他的挚友之后,他失去了他的教子?他们甚至没能说上一句话——他就失去……了哈利?
“哈!利!在!哪!里!”仿佛是终于明白他刚才亲眼所见的是什么,西里斯疯狂地咆哮起来,不知道是在冲谁撒气。
“西里斯你够了!不是只有你感到痛苦!”架住西里斯的那个男人终于怒不可遏道,他的面容上是无法描述的神情,声音也渐渐温和了下来,变得断断续续的,“不是只有你,西里斯——”
“……”
西里斯仿佛脱力了一般跪倒在地。
他不是在嘲任何人撒气,他是在……憎恨他自己。
西里斯突然想起一张冷淡的面容,那么轻蔑和漫不经心地嘲笑他,分明不过是个十三岁的男孩,却用淡眸冰冷无情地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戳着他的痛处:“所以你也从来没有意识到波特的痛苦,布莱克,你永远不会理解没有家人的痛苦。”
没有家人的痛苦。
失去家人的痛苦。
西里斯又一次被那些刻薄的言辞击中,他终于意识到那个他所看不起的马尔福那一刻真的看穿了他的所有罪责——是的,西里斯憎恨自己,十多年来都不曾想过他的教子,十多年来都没能和他的教子好好相处过一天,说过哪怕一句话,了解过他教子所有年少时的烦恼——更没有作为一个好教父,在詹姆和莉莉离去后引导一个孩子的生活。
“西里斯,哈利的眼睛和莉莉真像,我从未这么高兴。”
“大脚板,你得承认,我儿子一出生就很聪明,像我。”
“哈利,瞧瞧你教父带的都是什么生日礼物,一个金飞贼?我说大脚板你真是一点都不会挑给孩子的礼物吗?他才一岁不到呢!”
“詹姆……”西里斯跪倒在地上喃喃,仿佛瞧见詹姆抱着哈利大笑,那么得意自己有了一个孩子,在记忆中詹姆的头上有一撮头发顽固地翘起,让人熟悉得想要微笑、想要落泪。
本来架着他的男人听到西里斯的声音,也无力地松开了手。他望着西里斯的灰眸,仿佛从中看到了十多年前他们的年少轻狂,也看到了十多年前西里斯的绝望与懊悔,还有这一刻,无边无际——如海一般将西里斯淹没的痛苦。
西里斯在憎恨他自己。
他憎恨他自己……从未尽过他的责任,从未保护过年幼的孩子,从未将挚友与家庭真正地拥入怀中好好珍惜,正如铂金短发的少年那样冷漠的嘲讽一般。
他宁可死去是他自己,宁可被被背叛的是他自己,宁可消失在恶毒魔咒下的是……是他西里斯·布莱克!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能够选择,如果能够……西里斯知道这不可能,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
“不……”西里斯低声喃喃着突然站起了身,发神经一般地说话,“我答应的所有事不包括哈利……马尔福……”西里斯望向了某个方向,往前重重踏了一步,似是想起了什么,随着一声“嘭”响,他消失在众人面前。
邓布利多紧紧皱着眉头盯着地面,观察着每一个痕迹。
良久,他才舒展开若有所思的眉头,“这里……”邓布利多小声地说,手指比划过哈利的鞋印,在前面一些的位置还有另一个非常不清晰的鞋印,“或许,我们得承认知识是无限的,而我们的认知是有限的。”他意味不明地说,手指慢慢地划过空气,仿佛在这漫长的时光里感知着什么深不可测的力量。
“邓布利多?”亚瑟·韦斯莱迷惑地看着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站起身,平静地开口:“也许我们的小马尔福先生知道哈利在哪里。”
众人惊愕地望着邓布利多。
………………
…………
“互相残杀吧,逃亡吧,生存吧。”
“饮着鲜血微笑吧。”
在谁也不知道的血色天空下,那个被谈论的少年正闭眼躺在尸骨堆里昏睡,他的兜帽被风掀起,露出了灿烂的铂金色。他仿佛听到了那一支诡异的、恐怖的、叫人毛骨悚然的歌谣,猝然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的血色,紧接着,他淡眸茫然地落在白骨堆上那个有着一袭浅金色长发的女孩身上。
女孩儿用手指摆弄着一个头骨,唱着歌。
“让生灵咆哮起来吧,尖叫起来吧,恐惧起来吧。”
她的十指漂亮修长,却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静静地流淌着鲜血。
她的浅金色头发那么长,散在白骨堆上,深眸里流转紫色的光晕。
她的笑容那么精致、漂亮、天真又残酷。
“我亲爱的,你的白骨那么美艳,你的哀嚎那么动听……感到痛苦吗?感到绝望吗?感到悲哀吗?想要夺回失去的一切吗?我亲爱的……”
“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灵魂献给我?让我尝一尝那甜美的味道。”
“我愿意实现你的所有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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