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天气把泥地灼烧地滚烫,也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值得庆幸的是最热的时候早就伴随着假期的结束而悄然过去。小惠金区里这个平常的清晨,养了许多猫、脾气古怪的费格太太慢悠悠地散步着,嘴里念叨着什么,从紫藤路一直走到女贞路。她的目光扫过门窗紧闭、草坪枯黄的女贞路4号,又绕了一大圈才往回走去。
女贞路的邻居们都知道住在4号的德思礼一家出门旅行去了,据德思礼夫人也就是佩妮说是会在他们的宝贝儿子达力开学前回来,真是令人羡慕,毕竟谁都想要个漫长愉快的假期,尤其是进行一场长久的旅行,尤其是和他们的家人一起。说起这个,他们还暗地里嘲笑说出门的德思礼夫妇看上去慌慌张张的,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进行李里,生怕留下什么就会遭遇闯空门、入室盗窃的可怕事。
小家子气。有人这么评价。
他们能有什么巨额资产和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他们嗤之以鼻。
但德思礼能作为谈资也就这么几天,很快他们就因为新鲜事将这些忘在脑后。
小惠金区的今天也是平平常常,邻居们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时不时地打听着邻里邻外的家长里短,伸长了脖子去探听别人家的八卦事,比如隔壁紫藤街费格太太的邻居投诉她家的卷心菜味太重,她的猫还跑到他们家里去;比如女贞路7号那个优雅英俊的男孩好一阵子没见到了,不过有个漂亮的女孩常常坐在窗台边上看书,那头发长长的,阳光从中穿过格外让人目眩神怡。只不过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家庭主妇里没有了德思礼太太。
大部分人都在这个时间看电视,打着哈欠,听着七点钟的晨间新闻开场曲准时响起。
谁也不知道德思礼一家根本没去旅行。
他们没离开英国,甚至没离开伦敦。
……………………
…………
格里莫广场12号。
客厅壁炉里的火焰噌的蹿高,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这让正在翻报纸的弗农忍不住大声骂骂咧咧起来,“该死的——”虽然在这几个月里他们一家已经彻底习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无论是会动、会说话的肖像还是自己出现在餐桌上的食物,又或者嘭的一下出现在面前的人,就连这座房子都是嘭的一下出现的——简直够了!他们一点儿没对这些怪物的法术麻木,甚至每一秒都被折磨着他们纤细的神经。
“闭嘴,德思礼。”穿着睡袍的西里斯在楼梯口朝楼下怒吼。
弗农第一反应是吼回去,不过他在看到西里斯掏魔杖的时候瑟缩了一下,吸取了平日里的教训,紧绷起一张脸,就像是怒极却无法发泄的公牛,扭头抓着报纸拐进房间里,“这些——该死的——怪物——”他憋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
从壁炉里走出来的德拉科挑起了眉梢,目光扫过弗农,吓得他咚的把房门给关上了。那样子,比受惊的兔子还要胆小三分。
德拉科毫不怀疑弗农在格里莫广场这段时间里所受到的摧残,要知道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德性。想必是西里斯的威胁和照顾,让他们彻底明白了,现在,谁才是能够再这幢房子里说话做主的人。
德拉科瞥过门厅那紧紧闭着帷幔的肖像画,面露沉思之色。
西里斯从二楼揉着头发走下来,对于出入格里莫广场12号完全自由的德拉科毫无反应,还相当友好地挑起了眉毛,咕哝道:“这么早?我想哈利还没起床,你要不要来杯牛奶?”
“不,非常感谢。”德拉科给了一个平淡的微笑,“但我想,你泡的牛奶还是给哈利比较好。”这屋子里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在大多数时间里都不愿意好好工作,除非是在西里斯的强烈命令下,而恰好西里斯也不太想见到它。
“事实上,克利切估计很乐意给你泡一杯牛奶。”西里斯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尽是对于那只和他母亲一样不可理喻的家养小精灵的嘲弄。
“那只能证明你不太能够约束好你的——”德拉科停顿了一下,用眉毛表达出他的意思。
西里斯耸了耸肩,“我并没有这个意愿,如果不是它知道的东西太多,我更乐意把它交给它尊敬的——伟大的——马尔福,我想克利切会对我感激涕零——前所未有的。”他似是恶意嘲讽地说,神色却泄露了几分戏谑。
“如果在那之前你能学会煮浓汤或者其他的,并保证在没有了克利切以后,你和哈利都不会因为吃太多罐头而营养不良——”德拉科回了一句,半眯着眼拖长了音节,“至少,别像个难民。”
西里斯已经拐进厨房。
“小子说话小心点。”他警告的话紧接着甩了出来。
德拉科却不理会,又一次瞧向门厅那肖像画——他知道那是西里斯的母亲,布莱克夫人的肖像画——太安静了,就跟被施加了昏迷咒或者静音咒,和他上一次来截然不同——那个已经死去、成为一幅会动的肖像画的老女人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巫婆,尖酸刻薄、可怕得要命。大多数时间,他们都不得不费尽全力吧帷幕拉上,保证她的安静。
他转而往楼梯上走去。
巧的是,还没等他敲开哈利的房门,哈利就自己拉开了门一头撞了上来。
“德拉科?”哈利把自己鸡窝一样乱的头发往后一撩,吃惊地从眼镜外看到正挑着眉的德拉科。
“……”
好极了,波特,你看起来就和几个月前翻垃圾桶的那只狗一样邋遢。德拉科克制地想,他得忍住往哈利头上抹发胶的冲动。起码西里斯给哈利换了个不错的眼镜,比原先用胶带黏住的破玩意儿好太多了。
哈利打了个哈欠,在炎炎夏日里感受到脑后跟发凉。
“我以为是你邀请我来?”德拉科说。
“我没想到德拉科来的这么早。”哈利干笑着说。
“不知道是谁誓言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能够早起?”德拉科的唇角扯开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
哈利窘迫地又一次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这动作和西里斯出奇的相似。
得承认他太放纵了。
住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这段时间让他真正感受到被宠溺的滋味,西里斯总是叫他多睡一会儿,偶尔和他念叨他父亲总是睡足了才起床,不像他这么眼圈浓重、精神倦怠,也不肯让他做丁点家务活,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事。但他还是会动手帮忙准备午餐和晚餐,毕竟西里斯面对厨房总是手忙脚乱,还有克利切添乱;有趣的是,德思礼一家的存在反而改变了脏到不行的厨房,佩妮姨妈对干净真的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她决不允许厨房,对她要用的厨房出现一点儿污渍,那简直比吃了鼻涕虫还要恶心。而谁也不明白她怎么能,她只是一个麻瓜,竟然能把那样糟糕的厨房清理如新。
哈利时不时对这样的生活产生古怪的心虚,好像多年来他所期盼的家庭突然成真了,不再是梦里描画多遍虚假场景。
但一切太突然反而让他既激动又害怕。
“真的不是德拉科你来的太早了吗?”哈利咕哝了一句。
他得到德拉科无声的眼神,看起来德拉科更想给一记清泉如水。
哈利投降地摆手,“西里斯建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他觉得有必要将话题转回正题,否则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定成雕像摆在窗口对路人微笑两小时。“来看看吧,德拉科。”说着,哈利沿着楼梯往上走。
“地下室?”德拉科看着上楼的哈利。
“是的德拉科。”哈利兴奋的说,“那是个绝妙的主意,我相信你也会赞同的。”他在将手扶在走廊尽头的挂毯上,挥了挥魔杖,挂毯上出现了一个口子。
那让人想到霍格沃茨二楼女盥洗室通向蛇怪巢穴的入口。
不过这入口有一个奇怪的金属杆子,银白色的,闪闪发光,顶端是一个狗头。
哈利一把抓紧杆子,顺手拽住德拉科的手臂。只是一个晃眼,德拉科看到了黑暗中无数闪闪发光的东西,最后是广阔的空间,很高的天花板,地上是发光的银色圆形绘图。“格里莫广场12号地下室。”哈利扬着单边眉毛,不无骄傲地说。
“喔,瞧瞧是谁来了。”双手举着一个电锯的红发韦斯莱扭着眉毛说。
“我们的怪物低年生。”一模一样的脸,却在一刻不停地用魔杖搅拌着坩埚的另一人笑嘻嘻地应上了话。
“专心点乔治,转错一圈我们就得重来了。”西里斯也来了,带上了手套,“赫敏跟家人去旅行后,就没有及时记录数据的助手,真是不方便。”他咕哝着去帮弗雷德扶正了他正在锯的模具。
“我拜托赫敏从法国带一些材料回来,这样我们就能完成实验B了。”弗雷德得意洋洋地说,“虽然她此行的目的地是普罗旺斯。”
“但是她已经说服她父母带她顺便往巴黎拐一圈,她也想见识一下法国的魔法界。”乔治补上话,他已经停下了用魔杖转圈,并且专注地将一些魔药材料加进坩埚里去,“伙计,我觉得它的味道看起来有些让人不敢恭维。”他严肃地说。
“或许我们得考虑一下改变口味。”弗雷德点头。
他们的架势更像是在进行什么伟大的、周密的药剂配方实验,但据德拉科所知,他们只是在试图调配出能让人一瞬间看起来像生病了的糖果,理所当然的,用于逃课。
德拉科在书架边上停了下来,表现出对布莱克家族的藏书库的兴趣。
比起格里莫广场12号走廊上那些家养小精灵被砍下来做成标本的头,这才是真正的宝藏。
与靠资本发家、标榜着纯血统黑巫师贵族的马尔福家族不同,布莱克家族更加历史悠久。换句话说,马尔福更符合一个半道出家、顺应势头在几百年前挤上巫师上流阶层的巫师家族,发展至今也算是有些底蕴,但依旧比不上千年前就有名头的布莱克家族。它的发展史甚至比霍格沃茨校史更长,可以追溯到霍格沃茨四巨头各自的家族的崛起发展时期。在四巨头还是未成名的三岁小孩时,黑巫师布莱克家族就已经声名远扬,布莱克家族的人一度也成为白巫师最忌讳的、必须远离的巫师。
布莱克家族的藏书库是拉文克劳的老学究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如今却大大方方地摆在这里,被布莱克家族的继承人遗忘、不屑。
德拉科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拿书架上的书,尽管这是他今日受邀而来的真正原因。
它们陈列地整整齐齐在好几排的书架上,有些残破不堪、有些纸页泛黄、有些做工精良、有些纤尘不染如若新书、有些纯粹就是羊皮纸卷在一起……奇怪的是,德拉科仿佛能看到它们在微微发光,从羊皮纸里漏出来的各种暗色的光彩,有深有浅,还有一些溢出浓郁的雾气。
这和德拉科的认知不同。
如果这是来自布莱克家族对魔法书的保护,不应该是这样五颜六色的。
“西里……?”德拉科扭头试图让西里斯来取下一本书。
哈利先撞了上来,“德拉科这个书要西里斯才能拿。”
“你以为我会同你一样莽撞?格兰芬多。”德拉科翻翻眼皮。
“我只是提醒,你知道——”哈利做了个鬼脸。
“既然德拉科能空出时间来,为什么今天下午不和我们一起去对角巷购物?要开学了,我们要买的东西也差不多不是吗?罗恩说一会儿在破釜酒吧见,赫敏也要从法国回来了。对了,”哈利的神色兴奋,“西里斯想给我买火□□,你知道的——最新出的扫帚——可是我觉得你送的光轮2001就很棒了,不过火□□的设计实在是太惊人了,酷毙了。”
“我不觉得我们的课程一样。”德拉科对火□□充耳不闻。
关停半年多的霍格沃茨终于在这一年的九月再次发出了开学的讯息,群飞的猫头鹰一如既往地成为英国的新闻、带着每一位小巫师的开学通知撞上无数家庭的窗户。在多数学生都喜爱假期厌恶上学的年纪里,每一位巫师都对收到通知感到狂喜不已、热泪盈眶,尤其是几乎把霍格沃茨当成了真正的家的哈利小男孩。
当然,十三岁的哈利·波特已经不能算是小男孩了。
哈利他们迎来了三年级,代表着他们要面临选课这个难题。
“德拉科你选了什么课?赫敏给我写信说她全勾上了,那是开玩笑的吧,课程时间明明会有重叠。她怎么可能保证她每节课都能去上?说起课程,前几天海格给我寄了一本书作为生日礼物,我觉得我可能有点搞不定它,它似乎想要咬掉我的脚……”
德拉科及时地按住了哈利的脑门,阻止他的滔滔不绝,再讲下去他会把上个星期西里斯在牛奶里放了两勺盐的事都翻出来。
哈利最近学了几分万事通小姐的精髓,让人头痛。
“如果你是说那本长了嘴巴的书的话——”德拉科缓缓地说,“你只要给它来个昏迷咒就可以了。”当然用手捋一把,顺个毛也是可以的,那本书比猫要更容易搞定。
“德拉科也收到那本书了?”哈利回过味来。
说到这个德拉科的脸都黑了。
这个暑假发生了很多事,准确的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包括惊险的生死危机和平淡的假期旅行,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德拉科会毫无意外于收到了霍格沃茨钥匙管理员的一本书。难以想象,那个半巨人与他毫无交集。
“你的书单上就有这本书,我假设你选了神奇生物这门课。”德拉科语气平直地说。
不仅如此,他还记得很清楚这门课的任课教授是谁。
“你知道——”哈利稍微睁大了眼睛又改了口,“我是说你选了……?”
德拉科回以沉默但肯定的眼神。
“好极了。”哈利愉快地说。
一点也不。德拉科想。
“德拉科,要不要来尝尝味道?”那一头乔治冲着德拉科喊道,他手中端着一杯颜色诡异的不明物体。
“请不要这么亲昵地叫我的教名,韦斯莱。”德拉科说。
“噢我们的怪物低年生爆发了他的不满,弗雷德。”乔治扭着眉毛说。
“看来我们必须用实力震慑一下我们的低年生。”弗雷德不怀好意地说。
这个暑假发生了很多事,太多太多。
比如哈利实现了长久以来最渴望的梦想,并且成功增重。
比如成立千年之久的霍格沃茨还是□□地度过了它这一年的磨难。
比如梅林都会震惊的事,德拉科和西里斯达成了正常人类的交流方式,而不是拔出魔杖让另一个先躺下。
比如德思礼一家在各方生命威胁下,不得不住进了格里莫广场12号,就近接触他们惧怕又厌恶的怪物巫师们,并且对周身一切鸡飞狗跳的魔法努力做到视而不见,尽管收效极低。
比如西里斯伙同想要开笑料商店的韦斯莱双子再加上兴致勃勃参与的哈利以及莫名其妙被强行算在内的赫敏、罗恩在格里莫广场地下不知多少米的地方挖出了巨大的——地下室。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叫它秘密基地,这听起来更刺激。”韦斯莱双子说。
但他们所担忧的事却始终没有到来。
没有黑魔王伏地魔的归来、没有食死徒的暴动、没有大规模恶性杀人事件、没有在恐惧中畏缩不安的巫师们,也没有发生任何听起来不符合常理的意外,日子平静得如同每一个早起工作的周一,还有一大堆的衣服没有洗、窗台上的花没有浇水、汽车需要加油、今天午饭的三明治应该配什么酱比较好。这让人绷着神经却又莫名叫人松了口气。
然而亲历过那一切的人都知道,一个隐藏的□□正掩埋在平静的生活里,随时等待着爆炸出无限的黑暗与恐怖。
而霍格沃茨又开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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