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黑色海洋……
下沉……
各种各样的力量融在黑暗的角落里,凶残,阴冷,可怕……病床上发出哀嚎的人、失去神志的人、死去的人……有人在高声痛哭、有人发狂尖叫……
“我们这样定义黑魔法,邪恶、伤害、非人道,它是从人心渴望的强大力量里滋生、发展,有了如今的变化。”
“它能使人死亡、痛苦,能夺走人珍惜的生命、感情,它被人心操控,也能操控人心。黑魔法,是剥开人心丑恶而现世的诅咒,而并非一种威力巨大的魔法力量。”
“记住它们在人身上的模样,永远不要因为无知和好奇去探寻追求它。”
黑暗的气息充斥着整个教室。
哈利猛然睁开眼。
壁炉里的火苗蹿动着,发出嗤嗤的响声,公共休息室里人来人往、嬉笑打闹,各处挂起了可爱的小南瓜。他扶着额头,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只是觉得浑身都沉甸甸的。
可能是课业太重了。自从……
哈利摸到了自己额发下的闪电伤疤,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涌动。
前两个月的时间在繁忙的课程里,像是河水涌进大海,眨眼间就融为一体,不见踪影。
转眼间万圣节近在眼前。
太忙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紧凑的课程里奔波,整个霍格沃茨只有一年级的新生崽子还有机会在操场和大厅里神游太虚。如果不是万圣节老师给他们放了个小假,今年的万圣节可能只能听到南瓜被风吹的冷笑。忙碌带给了他们充实和快乐,还有痛苦,以及成——吨的作业。每个周末他们都得花足够的时间去琢磨课程上学到的东西,写出一片几英寸长的论文上交,这令赫敏焦虑极了,她总是担心来不及完成。
“因为她太吹毛求疵了,明天就是万圣节,她难道打算和作业一起度过吗。”罗恩对此翻了个白眼,在匆匆赶完一篇或许只能勉强及格的论文之后,得到了片刻的时间去抖一抖巫师棋上的灰尘,“是吧哈利?”他头也不抬地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哈利。
哈利没有作声。
“哈利?”罗恩迷惑地扭过头,看到一张煞白的脸。他的好哥们正紧紧皱着眉头、闭着眼睛,用他的手掌扶着额头,他看起来头痛欲裂。
“伙计,难道你生病了?”罗恩吃惊地说。
“……什么?”哈利糊涂地睁开眼,那张脸仍旧苍白得可怕,像是一张用了漂白剂的羊皮纸,这让他乱糟糟的额发下那道闪电形状的疤痕更加显眼。他说话的时候试图直起身,可整个人就像是坏掉的机器一样,向前扑去,还好罗恩给了他一个有力的臂膀,使他不至于摔成傻瓜。
“老天,你得去医疗室。你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上西里斯的课一样。”罗恩摸了一下哈利的额头,没有发热,看起来也不像是感冒了,但是满头冒汗、浑身哆嗦,就像是第一天在西里斯的课堂上差点晕厥的哈利。医疗课不是罗恩的强项,他用自己少的可怜的知识试图对哈利的状况做出一个基本的判断,一分钟后,他放弃了,并在公共休息室里大声喊着:“赫敏!赫敏你在吗!”几分钟前赫敏带着她的羊皮纸回了一趟寝室。
“罗恩,你……先把我放下来?”哈利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我……头痛……”
罗恩把哈利塞回沙发椅上,“哦对不起,哈利,你看起来糟透了,像是被老蝙蝠用坩锅冲着脸殴打了一顿。哈利,你能走到医疗室吗,我扶着你去,老天你——”他揪着自己的红头发,在致力于发际线往上挪一英寸之前,发现哈利竟然闭着眼就这么睡着了?睡——?
“哈利?”
“哈利!”
“……”是……
哈利试图回应一声,可他被黑暗裹住了,这不是第一次,就像是从深沉的黑色海洋里下坠,一直到沉入梦境里。他感觉到冰冷和柔软,还有浑身发软的疲惫,与此同时,额头上的刺痛越发明显,灼痛又滚烫,像是一个黑暗中的光,像是要将他撕裂开,又像是把他的灵魂置于烤架上灼烧,从而提醒着这一切并没有让他感到舒适。
然后视角发生了变化。
他感觉自己匍匐在地上,缓慢而柔软地扭动着身躯,用腹部从冰冷的石板上滑行而过,这有些新奇,不不,这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一直这样……不?奇怪极了,他好像还听到了一个女性的声音,不太清晰,像是在不快地叫骂,或许是让他滚?……好的忘掉那些,他穿过走廊,冰冷的大理石地板模模糊糊地照出了他的模样,他看见了前面的光,还有人影幢幢,还有鲜艳的色彩。他徐徐靠近,是一个大厅,站着太多的人,他们都披着斗篷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
真想咬一口,他舔了舔嘴巴。
看起来就像是甜美的小饼干……他从所有人脚边滑过,有人瑟瑟发抖,有人在克制惊叫,当然也有一动不动的……他仰起头,环视四周,看到了高挑瘦削的男人,这个明亮又模糊的轮廓……好像是铂金色的头发,苍白的尖脸,还有冰冷的灰蓝色的眼睛。这个男人在注视他,漫不经心地打量,像是在评估自己对他有多少威胁。
让人熟悉。
咬一口……?不、不能咬,不可以。渴望……他想竖起身子,用他的尖牙咬碎他的肋骨……不、不可以,不对,不是。
“纳吉尼。”
他听到阴冷的低语,顺从地从这个男人的脚边滑了过去,来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脚边。
黑色的长袍,还有熟悉的味道。
额头好痛,要裂开了,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钻出来吗,像是姨妈的割草机,不是……“哈利!哈利!”焦急的声音穿过黑暗,像是从高处往下递来一只手,想把坠入黑暗里的他用尽全力捞出来。但这种清晰的刺激让他疼的满眼发黑,让他浑身抽搐,当然,他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只感觉到了一片漆黑。
哈利一下睁开了眼睛,他从低矮的地方到了更高处。
他坐在椅子上,好极了,他应该是这样坐着的,他享受这个。不,不是,哈利意识到这个梦境太过不同寻常了,他怎么能意识到自己在一个梦里,太荒唐了。哈利往前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大厅里的所有人,他的心里充斥着一些冰冷的东西,他琢磨不透那是什么,但是那些离他很近,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压抑和无情。
他站了起来。
哈利毫无波动的思绪好像被针扎了一下,让他清醒过来,不是他,他在哪?
“这是这段时间来我们第二次相聚。”哈利感觉到自己张开了嘴,发出的声音冷酷又尖利刺耳,“我想想,上一回,我们还少了几位朋友,令人高兴的是,他们今天如约到场了。”哈利意识到自己在哪儿,这太奇怪了,他正在扫视这些穿着斗篷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恐惧又服从地垂着头,少有敢用目光直视他的。
所有人打了一个寒噤。
“卢修斯。”他走到了那个瘦削的男人面前,懒洋洋的,具有威严的,“我狡猾的朋友,我太久没有看到你,我以为你已经彻底放弃了荣耀。”
“主人,你的话令我吃惊。”卢修斯的视线微垂着,苍白的尖脸透露出畏惧的信息,但又比旁人更镇定、更倨傲,他的声音很轻,好像本该如此,没有什么值得他大呼小叫,“主人,您应该明白我的忠心,没有什么能动摇它,我始终等待着您的消息,留心于此,并等待着您归来,而在那之前为您尽可能地保留更多的力量,我认为,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而不是让您归来那日感到失望。”
“这么说,我误解了你。”他说。
“……我想,”卢修斯扬起了头颅,仍旧是高傲的、冷漠的,但目光却恰到好处地谦卑和恭敬,他没有回避男人的视线,“是我没有为主人准备完善,是我的能力让主人感到失望。”
他似乎想从这双灰蓝色的冷酷眼睛里找到该有的心虚和愧疚,但没有,满大厅的食死徒里,除了那些阿兹卡班里被摄魂怪折磨地疯疯癫癫的巫师们,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当然了,在他离去的十二年里,这些人抛下了对他的忠诚,对世人说自己不过是中了妖术。没有人相信他会回来。
他发出了笑声,冷酷高亢,“好极了,”他说,“卢修斯,你总是高瞻远瞩,做着理智的决定,你值得黑魔王的重视。”
他停了一会,收回了盯视卢修斯的目光,“但是你做的仍不够好,你需要证明自己,卢修斯,相应的,你会得到无上的褒奖。”他这么说着,可哈利却感觉到空旷的黑暗里那无穷无尽的冷漠与怀疑。
卢修斯没有放松,仍旧是镇定地点头,“这是当然的,主人,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更快的,一道红光落在卢修斯身上。
“所以在那之前,你也该得到惩罚,了结这段往事。”他的语气里尽是恶意。
哈利觉得他的牙齿应该在打颤,但他的嘴巴里精准地吐出了一个令他恶心的咒语。钻心咒?不是,哈利记得这个,在西里斯的课上,讲述了三大不可饶恕咒之外的一些黑魔法,一些更厉害,还有一些却要程度轻一些,比如这个落在卢修斯身上的伤害咒语,没有钻心剜骨那样生不如死,但不代表这不是一个可恶的、凶残的、折磨人的咒语。
卢修斯整个人都晃了一下,没有发出凄凉的尖叫,但那张面容有一瞬变得扭曲,额头上登时冒出了冷汗。
这种刺痛只是一瞬,但这一瞬仿佛有几万年那么漫长,几乎让卢修斯倒下。
令人惊讶的是,他稳住了躯体,没有对男人的惩罚不满或是意外,甚至像是明白他应该有这样的责罚,顺从得让人震惊。只有那双低垂的灰蓝眼睛里发红的血丝,证明他经受了折磨。
相比之下,哈利几乎要发出尖叫,但他知道他不能。他在这儿,在某个庄园的大厅,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从英国北部的霍格沃茨学校里来到这里,他在梦里吗?他不知道,他不能被发现。哈利感觉到额头更痛了,仿佛一只烧红的钳子插到他的伤疤里去,来回搅动,而他的胃——哈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感觉到胃的存在,它在下坠。
哈利开始疯狂地反抗,想要尖叫、咆哮,想要从裹着他的黑暗里把自己□□。
“很好卢修斯,你应该得到赞扬,但这还不够。”
“我需要你去做一件事,证明你的忠心,我的朋友……正如你所说,这是我对你的宽容。”
“我记得你有一个儿子……”
哈利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团,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实体,但他试图横冲乱撞,试图找到出口。剧痛让他撕裂,他的脑子快要炸开了,几乎是同时他的胡为好似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目。
“哈利!哈利!”遥远的声音又穿过了黑暗。
他没发觉男人站住了身,好似在长久地注视着眼前的另一个男人。
“啊……”
黑暗里有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注视着他,哈利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一切又陷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大厅的食死徒交换着视线,不敢抬头去看突然闭嘴不语的高大男人。
只有卢修斯微微垂着头,冷静的目光隐晦地打量着他的主人,他发觉了这个有着一张蛇脸的恐怖男人失常了。但他恭敬地站着,等待着后音,就像一无所觉。恶咒虽然已经失去效用,可它刺过的神经仍旧紧缩在一起,剧痛不已,让他几乎不能平静地站立在这里。
“……你的儿子,我记得是叫德拉科,是吗,卢修斯。”
“是的,主人。”卢修斯语气平静而冷淡。
“啊……”哈利又一次睁开了眼,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是在梦里,他满身大汗,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口中嘶哑的发着短促的叫声,试图说出什么。一只手正握着他的手,温暖、干燥,又有力量,哈利对上了手的主人,是西里斯。这个高大俊朗的男人正惊慌失措地握着他的手,确认他没有遭遇任何意外,他对哈利说:“深呼吸,哈利,慢慢的,放松——”
哈利惊疑不定地坐在床上,他竟然在医疗室。他的朋友们,罗恩和赫敏,站在一旁,仿佛已经吓坏了。赫敏更是泪流不止,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他刚刚发了一场疯。
没错,他确实发了一场疯。
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医疗室里紧闭着眼又打又闹,还高声尖叫,无法控制。
庞弗雷夫人凑到他面前,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他的状况。在确认哈利的身体和精神都算得上无碍之后,才严肃地警告他需要好好休息,快步离开医疗室。
直到这时,哈利才意识到自己紧紧抓着西里斯,而不是西里斯握着他。他的指甲几乎抠到西里斯的手里去,温热的鲜血流了出来。哈利吓得松开了手,愧疚地发出声音,他的嗓音嘶哑又低落,“西里斯……”他冷汗涔涔地坐在医疗室的病床上,像是个失去力气的傻瓜木偶。他疲倦极了,额头上火烧火燎的痛变成了一抽一抽的痛,依旧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哈利,你怎么样?”西里斯紧紧皱着眉头,没有在意那些看起来吃痛不已的小伤口。“你……”他迟疑地拍了拍哈利的手,那双总是热情的眼睛盯着他的教子,“你需要休息。”他最终说。
他好像察觉到了问题,但他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哈利摇了摇头,“德拉科。”他沙哑的嗓音里吐出了另一位好友的名字。
罗恩、赫敏还有西里斯都是困惑地望着哈利,哈利打了个冷颤,试图从病床上爬起身,他嘶哑地、结结巴巴地说:“德拉科还在学校,对吗?”
罗恩和赫敏对视了一眼,几乎要将忧虑写在脸上:“哈利你糊涂了吗?”
“谁也不准擅自离校,这可是邓布利多先生规定的。”赫敏说。
“我早上还在大厅看见他。”罗恩也说。
“……”哈利却打着哆嗦,要站起身,头晕目眩几乎将他击倒。
西里斯强硬地按住了哈利,“怎么回事?”
“西里斯。”哈利用目光恳求着西里斯,环顾四周,确认医疗室里没有别人,才低声虚弱地说,“我的伤疤在疼,我看见了他们,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包括德拉科的父亲,在梦里,我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西里斯吃惊地望想那道闪电形状的疤痕,“你说……?”他闭了口,警惕地给了罗恩和赫敏一个眼神,多亏开学前他们的相处培养了足够的默契,罗恩立即走向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外头,冲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
“我做了个梦,不是第一次……”哈利说,想起黑暗里那双发着红光的眼睛。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飘在天上挨不找边,几个月来的安稳让他们多多少少都放松了警惕,而这容易让人变得脆弱。哈利垂着头,他的话得到了赫敏怪罪的目光,“但过去从未有如此清晰,我看见了伏地魔,还有他的食死徒们……他们……”
哈利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见了伏地魔。
准确的说,他在梦里变成了一条蛇,变成了伏地魔。
“什么时候开始的?”西里斯严肃地说。
哈利没吭声。
“哈利!”赫敏叫道。
良久的沉默后,在三双眼睛下,哈利艰难苦涩地声音落了下来。
“第一次上完……西里斯的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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