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校第二天, 师雨泽听天书般上了半天课, 中午时收到了一封来自军部的邮件，通知他三日之内必须回军部述职, 否则按违背军纪处置。
师雨泽知道这一趟迟早是躲不过的, 心里倒没多大波澜。
帝国服兵役三年为一期，师雨泽如今处于第二期的第一年，按正常流程, 需要等两年后递交申请, 经批准后退役。
想要中途退役, 除非是特殊情况，例如身体重大残疾、精神崩溃等，被判定为无法再继续服兵役, 不然很难有例外。
师雨泽琢磨着能不能以心理创伤为由申请退役，或者请求上级给他转文职混完两年。而要达成上述目的, 至少需要正规医院提供的心理评估报告。
为此, 师雨泽当日就寻到一家军医院的精神科。
精神科医生是一名Beta，给师雨泽第一眼的感觉是有些熟悉，瞥到他名牌上的名字后，他有点恍然。
医生叫冷凌，这个姓他印象比较深刻，初来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那名医生也姓冷, 叫冷静。
这么巧，同一个姓，眉宇间又神似, 那么是兄弟俩？
师雨泽心里存了个疑问，也不在意，向冷凌阐明自己的“病症”。
“邵先生，您是说，您得了战后综合症？”冷凌重复了一遍他的说辞。
“是的，我目睹战友在我面前一个一个死去，从此那样可怕的场景就如噩梦一般纠缠着我，我每天夜不能寐，即使睡着了也时常惊醒，吃饭不香，上课精神恍惚，走路都会撞到树……”
一丝隐晦的笑意在冷凌眼里一闪而逝，他微垂了眸问道：“这样的情况发生多久了？”
“自打我从医院醒过来就一直这样了，唉，这些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你明白那种痛苦吗？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耳边仿佛盘旋着他们临死前的哀嚎，眼前浮现着他们死不瞑目的面容。”
师雨泽痛苦般捂住了眼睛：“那些人前一天还同我有说有笑，可是眨眼间全部被炸成了灰，几百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我反复梦到这些场景，实在太痛苦太绝望了，他们离我近在咫尺，我却没能救他们……”
“请节哀。”冷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师雨泽接过来，一时有点僵住，不知该不该佯装抹两下不存在的眼泪。
“我读过那些报道，军舰上都是年轻的士兵，他们死的太惨烈了。”冷凌的嗓音很温柔，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光是阅读文字，就叫人觉得很难过了，作为战友的邵先生肯定悲痛万分吧？”
“嗯、嗯。”师雨泽用力点头，“我忘不了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这时候是不是掉几滴悲伤的眼泪会更有说服力？
然而师雨泽只能低头瞧着手里干燥的纸巾，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演技不太行。
“当人受到巨大的打击，短时间内伤痛无法平复是非常正常的现象，邵先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多给自己一点时间，您会慢慢走出来的。”
“……希望如此。”师雨泽幽幽叹了口气，“可是我怕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执行军部的任务了。”
“您是觉得自己的状态不适合再执行任务吗？”
对，没错！
师雨泽给冷凌的上道点一个赞。
“是的，以我目前的状态，恐怕不能胜任军方的任务了。我日常精神不能集中，做事经常出错，战争让我由衷的感到恐惧，现在我连战争题材的电影都不能看，那会让我联想到真实的战争场面。”
“听起来很糟糕啊。”冷凌感叹般说。
对对，糟糕透了！你知道就好！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冷医生？我应该立刻退役吗？”师雨泽低垂着脑袋，遗憾的说，“毕竟我的存在对军部已经没有用了，一个不能执行任务的少尉是没有价值的。”
冷凌定定的看着他，轻笑：“别着急，让我们先来做一个测试。”
说着，冷凌打印出一叠至少十几张纸的问卷交给他。
师雨泽有些懵。
“请根据您真实的想法作答。”冷凌语气温柔，“现在开始吧，半个小时内要全部答完哦。”
——
步出军医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师雨泽没带雨伞，不得不在台阶上站了片刻。
他回想起那个冷医生收起他的测试问卷时，嘴角边闪过的不知如何形容的笑。
对方还跟他约定了下一次复诊的时间。
师雨泽只是想要一份心理评估报告，证明他不适合再继续服役就行。本来这事就不可能办的很容易，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要是随便就能开出证明来，那这精神科医生也太不专业了。
自己的演技有多拙劣，他自己清楚，下次的复诊，还有必要去吗？
那心理问卷他是尽量往“有病”的方向答了，但就能骗过冷凌吗？
他思忖时，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师雨泽怔然了一瞬：“冷医生，你下班了？”
冷凌冲他微微颔首一笑，眉眼温和：“嗯，邵先生是我今天接待的最后一个病人。”
师雨泽不知说什么，也只能朝他扯开一个略带僵硬的笑容。
“您是去车站吗？”
“嗯。”
“不介意的话，由我送您一程吧，我也去车站。”冷凌扬了扬手中的折叠伞，“我的伞够大哦。”
师雨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而且因为他身量较高，便由他主动撑伞。
雨幕把一切隔绝在外，街景也好，声音也好，所有一切都带了一层朦朦胧胧，伞下自成了一个小世界。
“邵先生入伍多久了？”冷凌的声音传入耳。
“第四年了。”
“短短四年不到，您就获得了少尉军衔，可见您一定能力出众，在军部很受栽培器重。”
师雨泽含糊地应了一声，只小心注意着脚下的水滩。
冷凌观察他的反应，默默记下：对军队生涯毫无留恋，轻微洁癖。
师雨泽随意般问：“你呢，你当医生几年了？”
“这是我当上精神科医生的第二年。”
“听你这么说，难道你还当过其他科的医生？”
“之前在创伤科待了一年，还是觉得精神科更吸引我，便转过来了。”
师雨泽不置可否，接下来的路两人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直到车站的路标近在眼前。
师雨泽多少有松口气，大概是因为对方职业的关系，总觉得跟冷凌接触多了，会被他看穿似的。
不一会，开往枫叶学院的车来了，师雨泽上车前，冷凌忽而问道：“下次的复诊，邵先生会来吧？”
“……嗯。”这当口师雨泽只能应付一声，匆忙将身体挤入即将关闭的车门内。
未及寻到座位坐下，他无意朝窗外瞥了一眼，正对上冷凌那双柔和的眼睛，只是他觉得这眼神中还掺杂着什么别的东西，让他觉得不是很舒服，虚虚一对视就转过了眼。
冷凌望着越驶越远的悬浮车，缓缓的嘴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哥哥，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打开通讯终端对那头的人说道。
那人分明与他有着极为神似的面容，淡淡的看他：“你现在很兴奋。”
“有吗？”冷凌不好意思的说，“我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可惜啊他是个Alpha，他会喜欢我们Beta吗？”
随即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跟那些愚蠢自大的Alpha不一样，他很特别，也许他不在乎性别。”
“我的好弟弟，不在乎性别的Alpha几乎是不存在的。好吧，你说说看，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看情况我应该还能再苟两三周，会尽量在这段时间多多更新哒。。感谢在2020-04-07 19:32:15~2020-04-09 02:3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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