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雨泽脱下累赘的华服, 换上轻薄的蚕丝单衣, 这样的月份, 这样的天气, 古人还里一层外一层裹那么严实, 真是受罪。
流芳殿各个角落里摆放了大块的冰用来降温, 另有宫人拿宫扇扇风, 总的来说殿内并不闷热。
他一边扇着扇子，一边从屏风后踱步出来，见赵寅黑如点漆的双眸一眨不眨盯着他, 以为是自己忽男忽女的吓到人了, 说：“一点小法术, 别怀疑，我真实性别为男。”
赵寅点头，模样显得特乖巧。
“你把衣服撩起来。”
赵寅愣了一愣。
“那小子刚踢了你一脚吧, 我看看。”
赵寅有点意外，稍一犹豫就顺从地解开衣带, 敞开外衣和里衣，露出白白的肚皮，上面果然有一块巴掌大的刺眼淤青。
师雨泽把手贴上去, 感觉到温热的皮肤随着小孩的呼吸在他手底下一起一伏。
他按揉了片刻, 手拿开后, 那片淤青已然化开了许多。
赵寅神奇地低头瞧了一眼：“这也是你的法术吗？”
师雨泽是用细微的电流替他活血化瘀，闻言含糊应了一声。
突然，赵寅浑身轻颤了颤, 原来师雨泽拿手指弹了下他突出的肋骨，不疼，但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瘦啊，你的肋骨都能弹钢琴了。”
虽然穿着衣服的时候也能看出小孩的瘦小，可是直到看到他赤果的上半身，才知道他瘦的厉害。
“你该多吃点，小孩子挑食不是好习惯。”师雨泽难得教育人。
赵寅不知钢琴为何物，他因师雨泽的动作耳尖悄然变红，飞快把自己细瘦的身板重新裹回衣服里。
“好了，你可以走了。”
赵寅诧异地抬头，很惊讶他忽然就下了逐客令。
“我可不留人吃饭。”师雨泽耸了耸肩，他把人救出来，还给治了伤，已经是善心大发了，再接下去就没什么耐心了。
“……我骗了你，我不是太监小寅子，而是五皇子赵寅。”赵寅却不走，垂下眼睫，轻声对他道。
“我也骗过你一回，算扯平。”师雨泽不甚在意。
“以后…我能来找你吗？”
“不方便吧。”
师雨泽不太了解皇宫的规矩，未成年的皇子可以随意来见后妃吗？
不管如何，拒绝就对了，他可不想应付小孩。不过他还记得那只很有灵性的黑猫，便包了一把小鱼干，交给赵寅让他替自己投喂。
待赵寅离去后，黄莺期期艾艾地上前来：“公子怎么把五皇子带回来了？”
“不行吗？”
“倒也不是。”黄莺以一种和小伙伴分享秘密的口吻说， “奴婢是偶然听到其他宫人议论的，说这五皇子有一半异族的血统，他生母是羲和族进献的美人，进宫后不得圣心，虽然诞下了皇子，可到死不过是个才人，五皇子也因为异族血统不受陛下重视。”
“他母亲死了？”师雨泽惊讶道。
黄莺点点头：“嗯！五皇子三岁时她就病死了。”说着皱着圆圆的包子脸，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生母一死，陛下又不喜欢他，五皇子的处境挺艰难的。他宫里伺候的人也最少，据说身边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使唤，毕竟没有前途的主子那儿谁也不愿去当差，原本伺候他母亲的几个宫人也纷纷找门路去其他地方了。”
“…小白菜啊这是……”师雨泽啜了口茶，喃喃道。
怪不得同样身为皇子，赵寅的穿着却比三皇子寒酸那么多，还被后者带头霸凌。
“公子，你说什么小白菜？”
“没什么，那三皇子呢？”
“三皇子啊，他是张淑妃所出，今年已有十三岁，明年就能出宫建府了…嗯，说起来五皇子也十一岁了呢。”
十一岁的孩子吗？那也太瘦弱了些，营养不良的样子，师雨泽还以为他只有八、九岁。
挥手打发了黄莺，独自坐了会，到了晚间，皇帝来流芳殿，他还没有放弃反攻，然而再一次被镇压，又屈辱地过了一夜。
*
几日一晃而过，西齐使团终于抵达了大宇皇城，皇帝设盛宴款待，三品以上官员和有品级的后妃皆可列席。
师雨泽一身素淡的青衣，混在盛装打扮的众妃间格格不入，尽管如此，出众的姿容仍然令他艳压群芳，不知暗暗恨碎了多少嫔妃的银牙。
西齐的舞乐刚中带柔，呈现出利落之美，有些动作透着两分怪异诡谲，与大宇华美绚丽的风格区别很大，很多人都是第一次欣赏到西齐的舞蹈，看的津津有味，连皇帝也甚为满意。
可是对师雨泽来说就无聊了些，他从高度娱乐化的世界穿来，什么样的精彩表演没见过，这舞蹈编排的再好，失去舞台的烘托和五光十色的灯光渲染，缺少了震撼。
他看了一会就有点走神，加之喝了酒，觉得大殿闷热，起了身悄悄离席。
不知不觉走的远了些，器乐奏鸣声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几不可闻。
“喵。”
“黑羽？”
“喵~”
师雨泽辨别出是熟猫的叫声，觉得它好似在呼唤自己。
循声而去。
前方草丛跳出一条黑色的影子，一对绿色猫眼幽幽望了望他。
“喵~”，又一下，它跳到了一旁的回廊，隐入层层蔓藤后面。
“黑羽，你要想跟我吃大鱼大肉的就别跑。”师雨泽无奈地跟了过去。
“喵！喵！”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猫叫陡然变得凄厉。
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回廊顶垂下的蔓藤走出来，手里提着一只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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