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时已恢复衣衫齐整, 只是面上带了不自然的潮红, 端坐于书案后, 冷淡而不耐道：“不见！”
一滴冷汗从孟参额角滑下, 他略作犹豫, 仍硬着头皮说道：“端木大人似有两国要事与陛下相商。”
“朕说不见！给朕滚！”
孟参不敢再说, 低头躬身后退, 站于一侧沉默的师雨泽忽然出声：“西齐使臣来求见你，肯定是很重要的事，陛下不妨听一听, 我回避就是了。”
他说着转身进了旁边的耳室。
这番举动又让皇帝额头青筋跳动, 他这个“后妃”还真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孟参止住了脚步, 悄悄抬起眼皮观察。
见皇帝面上不现喜怒，越是如此越是令人感到寒意，孟参心里叫苦, 陛下和娘娘置气，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底下的人。
仿佛过了许久, 才听皇帝的声音于上方传来：“让端木清进来。”
不消片刻，端木清高大俊美的身影出现在文德殿中。
一旁的耳室里。
师雨泽斜倚在暂供休憩的软榻上，面色发白地捂着心口。
刚才因着愤怒, 制伏皇帝时没有麻痹他的四肢, 而是发泄般地纯以力量压制, 尽管有系统的加持，但是师雨泽这具破身体却承受不了，不仅浑身肌肉酸痛不已, 甚至这会心脏也隐隐绞痛，他匆忙避入耳室，也是想掩饰自己的身体情况。
脑海中响起系统关切的询问：“宿主你还好吗？哎，你只能忍一忍了，你的心脏病属于先天疾病，本系统也无能为力呢。”
缓了一会，心口的疼痛过去，师雨泽拿手帕擦掉额头的冷汗。
这间耳室主要是用来放置过往的奏折和文书，不注重隔音，与正殿间只有一层木板，外面说话声清楚地钻入耳膜。
“……西齐愿以三座城池换取云曦娘娘。”
师雨泽原本心口疼的时候，只把端木清和皇帝的交谈当背景音，并没有留意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这句话一出，他登时忘了身体不适的余韵，嘴巴也因为过于惊讶而不自觉地张大了。
霎时间，正殿之中落针可闻。
在旁侍候的孟参听闻此言，惊得差点膝盖一软。
良久。
“朕没听错，西齐要以三座城池换朕的一个妃子？”
端木清低头行礼，恭敬道：“正是，西齐愿以谭州、穆州、霖州三城作为交换。”
“为何？”
“云曦娘娘艳名远播，我们皇上也有耳闻，心生仰慕，愿付出代价一睹芳容。”
皇帝缓缓道：“西齐何以觉得朕会答应此荒谬之事。”
“晋王朝就有以美人财宝换取城池的前例，今我西齐献上的三座城池皆为富庶之地，陛下后宫佳丽众多，损失一个云曦，却能不费一兵一卒换来三座城池，这般划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想来陛下的臣民也会支持的。”
木墙后的师雨泽听得怀疑人生，割让国土就为了得到一个女子，这个西齐皇帝怕不是个大大的昏君吧？
无论是上个世界还是上上个世界，他所处的国家，涉及到国土面积，都是寸土不让，乍然听到随随便便就割让城池的做法，叫他实在有些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一个机会！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如果继续留在大宇，就凭他今天的所作所为，皇帝也不能待见他，到时候真要表演一个原地死亡了。
“咯吱！”耳室的隔门被蓦然推开。
正殿里的三个人齐刷刷看过去。
孟参瞄了一眼就赶紧回神，头颅垂的更低，都快埋到胸口了。
皇帝神色不明，端木清则若有若无地勾起嘴角。
“陛下。”师雨泽举步向皇帝走近，“我…臣妾愿为大宇出力，愿去西齐！”
此言一出，孟参尽量不动声色地往后缩，恨不得薄成一张纸贴在墙上。
怎么就这么倒霉，今天偏轮到他当差呢？
唉……
“你出来干什么？回去！”
“臣妾想为陛下分忧！”
“朕叫你回去！你可知后宫不可干政！”
“可是这件事跟我密切相关啊！”师雨泽理直气壮，“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陛下不用内疚，我是自愿的！”
“娘娘深明大义！”端木清向他作揖。
“好说。”
两人相视一笑，美如一道风景。
皇帝暗暗捏紧了藏于袖中的拳头。
“…好。”他缓缓道，“朕要与大臣们商议。”
端木清微笑：“臣下静候佳音。”
说罢，他便告辞离去。
师雨泽说：“那我也走了。”不等皇帝回答，他就紧跟着端木清离开了文德殿。
殿外台阶上，端木清负手而立，温和地望着师雨泽向他走来。
师雨泽脚步不快，甚至有些慢，面色由于刚才的心绞痛还苍白着。
待两人接近了，就看到端木清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云娘子，你……”
“别问，我没事。”师雨泽打断他，“你还不如跟我科普一下西齐的人文地理，到时候用得到。”
端木清的眼里染上笑意，那双异色的瞳仁仿佛天生就深情款款，整副神情温柔而又多情，说：“我们西齐的皇都在凤城……”
两人肩并肩渐渐走远，话音渐不可闻。
孟参注视他们从文德殿高高的台阶一步步走下去，转回殿内必恭必进禀告道：“陛下，端木大人和云嫔娘娘已离去。”
回应他的是皇帝长久的沉默，和沉默过后的大发雷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被皇帝的大袖一挥，统统扫落于地。
孟参从未见过这般喜怒无常的皇帝，就连前将军王虎打了败仗连丢雍关两座城池时，皇帝都未如此勃然大怒。
“好啊，”即便坐在软垫上，隐秘处的钝痛感依然清晰，皇帝更恨了，微微冷笑，“让他如愿便是。”
这话孟参哪敢应，就连自己的呼吸也放得极轻，唯恐触了眉头。
“孟参，宣徐靖、陈华、刘轩速来文德殿商议国事！”
“是！”
直至退到殿外，孟参才长舒一口气，抬头望了望碧青的天空，心里头却深感压抑，仿佛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翌日，皇帝当朝宣布，西齐献谭州、穆州、霖州与大宇，其后皇帝为表彰其诚意，又宣布将第一美人云曦赠与西齐王，承诺两国永世修好。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前朝后宫，又不多久，连坊间百姓也听闻了此事，一时间街头巷尾多有议论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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